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当超英遇上小塞壬[综英美]/作者:短巷生花』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又聋又哑的小塞壬被从关了十二年的实验室中提出来,在哥谭流离失所,弱小可怜又无助。恰逢一夹克靓仔路过,鬼迷心窍把只心智完全对不上这么大个儿的小姑娘捡了回家。某头罩:(皱眉)不会带小孩儿,能放养吗?被她意外调解家庭矛盾的黑漆漆矜持发言:我觉得我...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就差个纸箱。   杰森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角落,想起那些求领养的弃猫。   那应当是个小孩子,蜷缩在巷角一间废弃的隔间,用旧纸板堪堪搭起一个隔绝外界的小屏障。纸板下端吸饱了脏水,被老鼠啃了个洞。   他眼睛尖,从里面瞥见一只看不出肤色的细瘦小腿。   哥谭和无家可归的儿童,这组合听起来并不稀奇。尽管韦恩企业支出大笔资金扶助收容所,但依然有帮扶无法覆及的地方,被帮扶人员对扶助项目的无知、警惕,或者是资金下放一级级的贪污……原因太多了。杰森也不愿意去细数。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戳一戳那节小腿。   那节小腿立马就缩回去了。   一双警惕的眼睛从纸板上方的缝隙探出来。   啊,还活着。杰森眨眨眼睛,和他(或者她?)对视。   他本无意干扰孤儿的生存状况,但是这小孩儿看上去状况算不上好,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疲倦和暴躁。   像是刚被抛弃,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说到底纸板到底能挡住什么?杰森沉思。   “帮我做事,我包吃包住,干不干?”杰森说。   那小孩只是迟钝而焦躁地瞪着他。   杰森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   流浪儿童身上有刺儿很正常,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放下手中的塑料袋,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三个熟食罐头、一盒披萨和一瓶可乐放地上。   然后提着只剩个南瓜和鹰嘴豆的塑料袋起身走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纸板摩擦声,杰森脚步不停,他心情算不上好。   *   隔天杰森又从这条巷子经过,特意留意了那个小隔间,这回那小孩儿学聪明了,给那个洞用废纸填上了。   他特地加重脚步想提醒有人经过,那纸板没动静。   他就去学着敲门一样“knoock”,纸板一动,纸板后面的生物也慌乱地动起来。   还是那双警惕的眼睛,像只猫儿一样,杰森甚至错觉听到了呼噜噜噜的声音。   这该是炸毛了吗?他想。   今天是牛奶和鸡肉汉堡,热腾腾的鸡肉汉堡,刚买的现做的,鸡肉本身的肉香和特制酱料混合在一起,打开盒子的封印之后新鲜熟食的香味爆发出来。   杰森听到了明显的咽口水的声音。   那目光灼灼地锁在鸡肉汉堡上,杰森跟个诱拐犯一样循循善诱:“要不再考虑一下?”   他边说话,一边观察那个小孩儿,发现对方在自己开口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想。   他知道就算是哥谭的流浪儿也不会混得这么差。不像其他地方,哥谭不少打工店收童工,就算不做童工,被有企图的人组织起来作为乞讨工具也勉强算是能填饱肚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缩在纸板里。   而这次观察算是把他的猜想坐实了。   聋哑人。杰森不动声色地判断。   这种孩子如果是先天性聋哑,那么被抛弃也应该是出生的时候就会被抛弃。   所以这个孩子要么是后天性聋哑被遗弃,要么是家庭遭受突发性变故,家人没有教导他基础的生存技能,就只能自己远离人群缩在这个地方捡垃圾吃。   联系特殊收容机构吧。   这么想着。杰森正想摸出电话,就见那小孩儿犹犹豫豫地掀开纸板,瞥他一眼,蹭出来一点,再瞥他一眼,像是生怕他反悔或是做出什么事儿似的。   杰森意会地小小地退开几步留出距离,手头的手机也放了回去。   那小孩儿拿着汉堡克制地小口小口快速吞吃,应当是昨天杰森给留下的的面包的功劳,他看上去不大饿,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噎住了,憋得脸通红。   杰森趁他不注意上去把牛奶盒撕开,抵在他嘴边,那孩子松手,顾不上掉地上的汉堡,捧着盒装牛奶咕噜咕噜灌下去。   灌了一大半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就咬住了嘴唇,眼睛里包了一汪湿漉漉的水光。   到光线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杰森才发现那是一双很独特的浅绿色眼睛。   同时他很容易得出判断,这孩子大抵是突发性|事故导致和家人离散,从小受冷眼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不会为一盒牛奶委屈成这个样子,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他最终没哭,看骨架他不超过十二岁,而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该懂事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跟个娘们儿似的像什么样。   【我雇你做事,跟我走?】杰森比手语。   复活之后他浑浑噩噩过一段时间,心因性失语,一激动就语无伦次,于是就自己学了手语。没想到还有再派上用处的一天。   没有辜负杰森恳切的希望,小孩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慌乱地伸出手,却又僵在半空,犹豫半响才点点头。   【我需要做什么?】   他比划到,有点迟疑。   呃。杰森冥思苦想。   【做饭?】杰森犹豫地比出四个字母。   反正把这小孩儿稍微收拾一下就往特殊收容机构送,随便找点事儿凑合过一晚上就行了。   【我会。】他比划,但没有看出开心的情绪。   事情就这么谈下来了。   明明只有两次。杰森走在前面,沉思着。   他刻意放缓脚步,扭头用余光瞥一眼看着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住自己衣角亦步亦趋跟着的、眼睛发亮的小家伙。   他想,怎么有一种投喂流浪猫最后被碰瓷带回家的错觉呢?   *   我要杀了三小时之前的自己,杰森脸埋在手里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想。在以头抢地的边缘蠢蠢欲动并且即将一跃而下。   他以为的男孩儿是个女孩子。   至于怎样发现的,他不想回忆。   被突然暴起的杰森咬牙切齿、严严实实裹上一身大号男士睡衣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一头洗掉尘埃和泥土的浅栗色短发微微泛卷,蓬松地贴着小姑娘的脸颊;香喷喷洗出来的脸蛋带着热气蒸出来的薄红,一双翠绿的眼睛眨呀眨呀眨。   那双眼睛有多无辜有多茫然,杰森就有多崩溃。   “哦操。”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没绷住。   “你难道是无菌仓里长大的吗?!没人教过你男女有别吗!”他难以置信地低吼,不敢想象要是换个人会发生什么事。“下次!给我裹得我只能看到你的脸之后再出来!”   这不都十几岁了吗?!这点东西都不懂?   对上小姑娘有点畏惧又茫然的目光,杰森捂住眼睛,默念十遍“无知者无罪”,才放下手,恶狠狠地比手语。   【不要在人面前裸露。】   Naked这个单词被他划出用快刀切石头的狠劲儿。   那小姑娘缩缩脖子,犹犹豫豫地伸手。   【但是这是“房间”。】   她轻轻地比划,清洗出来的手指带着划痕和浅浅的血痂。   【我应该……】   小姑娘抬头,有点不知所措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杰森心头一沉。   耳聋,习惯裸露,但是没有伤痕。看不出明显的心理创伤。   让他想起他曾接触过一起案件,犯人诱拐并囚禁饲养不知事的小孩子用于……   杰森闭上眼睛,平复一下胃中翻卷的不适感。   【以后都不允许。】   杰森比划,脸色阴沉。   【以后你必须在任何场所,包括房间里穿戴整齐。】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   杰森看钟表,时针快要走到十一点,他在十二点的时候还有一批“商品”要去交接。   他这个安全屋只有一张床,凡是被他弄回来的伤患都只有睡沙发的待遇,迪基鸟为此抱怨过好多次了,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沙发垫子和床下面都是枪械箱,说实话都不适合让她睡在上面。   主要是担心碰出什么东西出来,鬼知道这丫头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傻,拿了他的东西跑了是小事,碰出什么文件来就有问题了。   杰森伪装出来的身份看起来是个愣小伙儿,而红头罩真的不是。   偏偏他这一片只有一个可用的安全屋。   原本还有一个,距离不远,就隔了三公里左右,前几天和个身份不明的人周旋的时候暴露了,虽然对方明面上似乎没有敌意,但他总觉得膈应,干脆就废弃了。   杰森忧愁地叹一口气,我可太难了,捡十只猫都没有捡一个人回来麻烦。   看来只能把监控开着时刻关注了。   终于做出决定,杰森回头去看那小姑娘,却发现她已经陷进沙发睡着了。   大抵是太累了,流浪不知道多久、时刻紧绷的神经在热水澡后一放下来,立马疲惫就涌上来,铺天盖地地把你压个严严实实,从头到指尖,没一根神经听你使唤。   他还蛮熟悉这种感觉的。   警惕心放下得太早了,要是个心怀不轨的人……杰森皱眉。   他把长期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毯子拉下来给小姑娘盖上,下意识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指纹密码双重解锁打开武器柜开始武装自己。   *   “居然是你。”熟悉的声音。   杰森疲惫而厌烦地大声叹一口气,他转过身,意料之中地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集装箱上翻到他面前。   对方胸前制服上那只展翅的蓝鸟标志简直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就像个靶子。杰森一如既往地嘲笑道。   “喂,小翅膀!我听到了!”对方假装愤怒,实则快活地抱怨:“蝙蝠叫我去拦截一批货物,来个支援吧,今天我想速战速决。”   “我也想。”杰森啧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扭头示意那群装东西的壮汉。“让我最少在一天的最后两个小时清闲一下好吗?”   “是刺客联盟的货。”夜翼说,在夜晚飞驰而飙升的肾上腺素被夜风吹凉了点,他的声音稍稍平静下来:“蝙蝠被毒藤女和小丑女缠住了,我一个人要搞定估计得费点功夫。”   杰森啧一声:“好吧,你又欠我一次。”   他看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估摸着也不会出啥问题,转头把剩下的事务交给一个信得过的手下。   “给我定位。”杰森摸出勾爪,绳索急速收缩,耳旁的风呼啸而过。 第2章第2章   “你好,安全七号。”杰森咕哝,困倦地打个哈欠,反手关上门。   他的第七号安全屋,简称安全七号。   杰森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屋内只有时钟指针轻微的咔咔响动。   他把红头罩摘下来往桌子上随手一搁。   这次任务并不棘手,但是和刺客联盟的人纠缠真的是费心费力。   所幸他骨子里还剩了点和迪克的默契,才让他们能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   杰森慢慢悠悠晃去开灯的时候才看到沙发上还蜷着那么大个人,当场愣在原地傻了会儿,才想起来昨天他捡回来一个十几岁大的小孩儿。   所幸人没被他吵醒,他松了口气,又把灯给关上了。   杰森抹黑进浴室草草冲了个澡,难得穿齐了睡衣而不是只穿着条大裤衩子从浴室走出来,听到沙发上窸窸窣窣有响动。   他看过去,那团毯子在黑暗里像个软体动物一样慢吞吞地蠕动了一下。   杰森困得头晕眼花,啥也不想管,伸腿就往卧室里面迈。   哥谭最近不太平,咬人的狗要探头了,他明天还得去做个表示呢。   *   所以这就是第二天迪克出现在在他的安全屋的原因。   “100.3℉,低烧,物理降温就行。应该是伤寒在人从高压环境下放松下来后的爆发而引起的发热。”迪克看一眼温度计,又用手背摸摸她的额头,那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下意识蹭一蹭他冰冰凉凉的手背:“她没有身份证明?”   不然可以直接走医院的事儿,不至于要把自己叫过来。   “她不仅没有身份证明,还被注射过药效不明的药剂。”杰森上前捋开她的衣袖,露出肘弯的针眼和乌青:“血液检测过了,不是注射式毒品。看愈合情况应该有几天了,药效代谢得差不多了,我这边设备不齐全,没法做更详细的检测。”   他用酒精兑水给这小孩儿擦拭动脉降温的时候发现的这个情况,只觉得头大。   迪克在那儿给小姑娘掖被角,他来这里的时候杰森就把她的情况说了个大概:“那你想好怎么安置她了吗?在这之后?”   “总之现在先帮忙看着一下,顺便给她做个血检,东区出了点事儿,我今天不能待在这里。”杰森含糊道。   他瞥一眼那小孩,说不清当时怎么鬼迷心窍给自己捡了个麻烦。   “你最近很活跃。”迪克看向他。   杰森知道那是“你最近手段太激进了”的委婉说法。   是啊,他只是缴掉了三仓库的军火。   他嗤笑一声,把子弹上膛。   “比不上你们的活跃,那么看看成果呢。”   杰森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他很难让这一眼不带嘲讽味道。   随即他的眼睛被红色头罩遮盖。   迪克决定不再争执这个问题。   他转而问道:“她叫什么?”   “没有名字,我本来没打算留她几晚上。”杰森说得好像养什么小猫小狗。   那小孩儿若有所觉,懵懂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有些茫然,眨巴眨巴眼。   迪克朝她友善地笑一笑,下意识放轻声音:“嘿,你叫什么?”   “她听不见。”杰森挥挥手。“走了。”   那小姑娘眼神在找杰森,她努力撑起身体去看他,又回头看看迪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迪克没舍得下重手抓她,一不留神让她像鱼一样窜下沙发溜出了他的手心。   就见那小姑娘不小心撞上沙发靠背,歪了一下身子又啪嗒啪嗒跟上杰森的脚步。   那个红色的头盔回头。   迪克好笑地看那小姑娘瑟缩了一下。   她犹豫着后退了一小步,打量一下杰森,然后试探性地伸手揪住了他的夹克衣角。   “鸟妈妈。”迪克笃定道。   如果这是漫画,那此刻应该有一个“井”字该蹦上杰森脑门儿了。   杰森叹口气,给这只以身验证印随效应的雏鸟儿比划。   【留在这里。】   【你会回来吗?】   小姑娘问。   【我会。】   杰森保证道。   小姑娘看上去很难过,红扑扑的脸蛋蒸得眼角都是泛红的。   但她还是放手了,眼巴巴地看着杰森转身关门。   目睹一切的迪克仿佛看到一只被提着后颈丢进纸箱的幼猫,虚弱得连细弱的叫声都发不出来却把爪子搭在纸箱边缘,目光追逐着头也不回的人类,直到他消失成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也许她上一次就是这么被丢下的。   迪克想。   那小姑娘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焉巴巴地溜达回来,跌进沙发里。   半响之后才摇头晃脑地看一看他。   【想睡一觉吗?】   迪克有模有样地也比划起来。   蝙蝠家的人,为了应付各国偷渡人员和走私的罪犯,十门语言是底线,打个手语算什么。   小姑娘犹豫一下,摇摇头,努力用被烧迟钝的大脑回忆一下,比划道。   【我要烹饪。】   【杰森说的?】迪克歪歪头。   一般来说自己饿了不会说“我要做饭”,而是“我想吃些东西”。   迪克估摸着大抵是杰森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换取留在这里的资格吗?   【是的,我们说好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比划。   她滑下沙发,在原地站了一会。   迪克绷着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她犹犹豫豫地望过来。   【请问做饭需要什么东西?】   迪克没憋住,噗嗤笑了。   小姑娘脸更红了。   他知道杰森这人会做饭,但因为麻烦,所以很少在安全屋下厨。   更何况这个安全屋工具都不是很齐全。他“有幸”来过几次,吃的都是外卖。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焦虑起来了,迪克轻巧地起身,把她揽着肩膀往沙发上推,待她坐下来之后才伸出手。   【要不我们先把病养好,到时候烹饪起来效率也高。】   小姑娘听话地点头。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睡觉。】迪克计划通地比出这个单词。   就见小孩儿麻溜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嵌进沙发里了。   她还把毯子往上一拉,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只留一双滴溜溜的绿眼睛和小巧的鼻子露在外面。   迪克被这画面击中一样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   这就是捡女孩儿的乐趣吧。他想。   哪像布鲁斯,捡回来的男孩儿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也就提姆在表面上稍微要乖一点。   他这次应召前来,一是欣慰杰森终于会向他袒露一点自己的生活,二是好奇这小姑娘的状况。   毕竟杰森不像是喜欢往家里随随便便带人的那种类型,他的领地意识还挺强烈的。   但他却让自己来暂时看护这个女孩儿。   杰森没有问过她名字,大抵也是没有收养她的打算,但这小姑娘情况看起来也不是很单纯,杰森在谈到这方面的时候又语焉不详。   兜里揣着杰森塞给他的这小姑娘的两小管血样,迪克面对这小姑娘还有点心虚来着。   这时通讯器却响起来。   迪克接过来一看,是昨天那批刺客联盟手头缴下来的东西的分析结果到了。   没有成瘾性,发过来的数据倒像有类似减少器官和组织活性的功效。   迪克没太在意。   他守了一会儿小姑娘,看着她眼睛一眯一眯最终彻底闭上。   三小时后迪克被一个联络叫走。   临走前他看小姑娘脸颊热度已经下去,又用手背试了试小姑娘的额头温度,正常温度,这才用纸笔写了一张便条小心地塞在小姑娘虚虚捏着毯子的手心里,然后匆匆离开。   天黑下来,温度降低,女孩儿翻了个身,把手缩进毯子里面取暖。   那张纸条于是飘飘悠悠地,落进了沙发底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食言而肥了QAQ   本来周末是可能真的四更的,直到我不小心领了个方舟进化然后安装……   直到昨天,我还在一天十小时地打游戏……   昨天游戏打到一半,看着自己的游戏时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文档,忽然一种焦虑浮上心头,然后对自己说,最后一下午和一晚上,玩个尽兴。   昨天晚上十点,我把游戏卸载了。   于是今天有更新了…… 第3章第3章   薇尔在黑暗中醒来。   她几乎睡了一天,身体的疲乏无力已经消退了。   她睁开眼睛,伸一伸手,看到黑暗里自己手指的轮廓。   手指根根分明,两只手指之间还是没有连接的薄蹼。   薇尔情绪低落地瘪嘴,她觉得有点委屈。   上一次看见她的蹼……是多久之前了?   久到几乎她都以为那是一场遥远的梦境和儿时幻想。   但是、但是谁能真正地忘记抱着尾巴在一整个世界里快活打滚的感觉呢?   她从来不喜欢那间白屋子和冰冷的方正仪器,她的身体轻盈得令人恐惧,她想念那种包覆整具身体的温暖太久太久了。   但是她要听话,她得乖乖待着。   薇尔掀开毯子跳下沙发。   烹饪、烹饪……   为什么房间里没有人了?   那个有着很暖和的笑容的大人呢?   薇尔茫然地抽抽鼻子,张望一下,看到一个被艾丽丝称为“开关”的东西。   她过去一摁,灯刺拉拉开了。   窗外一片泼墨似的黑暗,点点灯光和建筑的轮廓从外面透进来。   薇尔压下心底的慌乱。   他们一定是在其他房间吧,管理员有时候会把她在一个地方放置一段时间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要服从延续性指令,她要乖。   她开始轻手轻脚地探索房间,并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   沙发、巨大的铁坨坨和木头柜子。   没见过的东西有那——么多。   她依依不舍地把手从木头柜子上手感柔韧的长方体表面收回来。   那长方体侧面写着“Flipped”,好可爱的一个单词。   可她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没忍住好奇心,把那个小方块抽出来,发现那是纸,一堆订在一起的纸。   那些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单词和字句。   她瞬间成了蚊香眼,忙不迭给放回去了。   薇尔抽抽鼻子。   一缕食物的香气轻飘飘地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是肉酱的香味。   她咽口水,肚子咕噜噜一声,才想起来她应该烹饪。   她努力回忆艾丽丝是怎么“COOK”的。   一个白色大铁箱子,火焰,和锅?   白色大铁箱子,大铁箱子——   薇尔摸索着拉那大铁箱子门的拉杆。   拉、拉不开。   转而敲一敲,感觉很厚,不是很敲得动。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力气不够大。   随后使出吃奶的劲,鼓足全身力气,脚抵住大铁箱子的底端。   ——为了COOK!   扑通——   大铁箱子是拉开了,她一个手没拉稳,跟着拉开的箱子门措不及防后脑勺朝下摔在了地上。   好痛——   她捂着后脑勺在地上蜷成一团,委屈巴巴地缩在地上,茫然地被散落一地的白花花纸张盖了一脸。   要、要用这个烹饪吗?   薇尔摸索到一张与众不同的、硬邦邦的纸片。   那上面印着一个画面。   一个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抿着嘴唇,很不情愿地侧过脸,只露出四分之三的侧脸,眼神中却带着一种纵容和笑意。   薇尔熟悉这个眼神,艾丽丝也那样看着她。   她瞬间就喜欢上这个陌生人了。   而在这个陌生男人身边,一个身穿常服、神情掩不住兴奋的少年笑容快活得像是个小太阳。   薇尔思索了一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她努力地想啊想,才从记忆里翻出新一任管理员的样子,一对比,好像有点相似。   可是新一任管理员的眼睛是绿色的,不是照片上的蓝色呀。   她感到疑惑。   而杰森接到迪基鸟的信息后,尽量迅速地处理了事务就往回赶,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带回来的那小孩儿,坐在一堆纸质资料里。   或许是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她茫然地朝门口望过来。   她手中拿着的……   那是什么?   杰森只觉得一股没由来的怒气冲上大脑。   机车飞驰带来的肾上腺素还没代谢完,心跳如雷鼓。   他三两步跨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动作有点大,锋利的照片边缘削开了她细嫩的虎口。   管理员生气了,她做错了事。   薇尔意识到了。   她顾不上虎口的疼痛,飞快地回忆她一路做过的事。   然后伸手开始急切地比手语。   【对不起,我不该下沙发,我不该触碰Flipped,我不该拉开铁箱子,我不该捡起纸,我不该……】   她磕磕碰碰地比划,疼痛撕扯着手指。   【我不该,我不该……】   她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新一任的管理员。   杰森没有看她,他看着那张纸上的画面,新鲜的血渍剐蹭中落在照片里那个自己的脸上。   令人恶心。   大抵他的神情不是那么和善。   那小孩儿身体开始止不住发抖,他放下照片的时候那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贴到了墙边,背对他。   她小臂贴在墙壁上,拳头捏紧发白。   杰森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上前从背后撩起小孩儿身上穿着的宽松睡衣,看到背部一片已经愈合的,粗细不一的细长痕迹。   鞭痕。   杰森心下一沉。   或许是背后那片凉意、或许是凉意暗示的即将到来的其他东西,那小孩儿死死闭着眼,一直在发抖,甚至于背后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杰森把衣服放下去,绕过那散落了一地的资料,打横抱起小孩儿,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拿被子盖了她一身一脸。   那些资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他还在蝙蝠侠手下的时候对案件的分析,当时他还挺倔的,在墙上订了一墙的照片理清思绪,比赛似的要比蝙蝠侠先侦破案件。   只是他没想到这里面还夹了一张照片进去。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个安全屋里还遗落了这种东西。   杰森沉默地脱了夹克,收拾好那一地狼藉,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做饭。   他顺手把那张照片在灶火上烧掉了。   做饭途中路过客厅,看到那小孩儿在毯子里缩成一动不动的一团。   杰森不自在地想。   我当时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今天是汉堡肉和番茄肉酱意面。   食物的香气像毛茸茸的棉絮一样盈满了整间房屋,忙活了大半天他自己也饿了。   说真的,杰森压根儿没指望那小孩儿会做饭。   食物上桌,他先随便应付了两口,看到那一坨一动不动的生物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于是杰森走过去,用手指关节像敲门一样敲一敲毯子。   那团生物裹成一个僵硬的球。   像只甲虫似的。   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偏偏她听不见,用声音消灭负面印象这条路算是pass了。   他只好扒开毯子,郑重其事地,把小孩儿从一个球状撸开了。   她眼睛都是红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座正在朝她压过去的、避无可避的大山,而这座大山就要把她碾碎了。   神啊。杰森在心里说。请透支给我后半生的耐心吧。   似乎神响应了他,杰森深呼吸一口。   然后伸出手,僵硬且不熟练地,把手轻轻压在那一头浅栗色的短发上。   摸头、拥抱、披上外套。   可以给受害者提供心理安抚的一些肢体接触。   他当罗宾的时候,安抚受害者这部分基本上全是他的工作。   鉴于对方看起来已经在把他划入黑名单的边缘,为了不加深对方的恐慌,他放弃了拥抱这种太过亲昵的接触,选择了摸头。   摸着摸着,杰森心头咦一声。   这一头蓬蓬松松的短发,手感还挺好。   忍不住又rua了一把。   那双绿眼睛在他伸手的一瞬间闭上,随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睁开。   不痛哎。   小孩儿脸上惊叹一样写着。   杰森有些好笑。   看着小孩儿又往他手下蹭了蹭。   脸上写满了“继续吗?”的渴望。   杰森:……   得寸进尺。   他看小孩儿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无情地收回了手。   杰森比划。   【吃东西。】   小孩儿吃痛不记仇,这大概是她的优点了。   她蹦跶蹦跶下沙发,估计被顺毛顺舒服了,快乐得像一只小鸟。   在她进食的时候虎口伤口刚刚止血,因为抓叉子的动作又裂了,杰森这才想起她的手被那张相片划了一下。   他叹口气,拿张纸给她擦干净手,去摸了一张创可贴给那个小伤口牢牢贴上。   那创可贴还是迪基鸟送的玩笑性质小礼物,他还从来没拆过,贴上去才看到上面有个恶趣味的红桶。   毕竟创可贴能应付的伤口,他们从来不管的。   小孩儿新奇地看着那个小红桶,好一会儿才不舍地移开目光。   还是吃重要。   把他们两个都收拾好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小孩儿白天的时候估计睡饱了,晚上还很精神,最后还是被他赶去沙发上睡觉了。   杰森躺上床。   今晚他难得没有梦见地牢、撬棍和那片绿色的湖水。   在梦里,他的理智惊悚地看着面前的梳妆镜映出他顶着一脸慈爱祥和的表情,   给身前坐着的小姑娘扎辫子。   那小姑娘快活地晃悠着腿,看自己给她头顶戴一支白色小花发卡。   那气氛是相当的其乐融融,父慈女孝。   第二天,杰森醒来。   他沉思着昨晚的梦。   沉思半响,他抹一把脸。   把这小孩儿送走是太迫在眉睫的事儿了。   不然这样下去,在有女朋友之前,他就他妈喜当爹了。   这谁顶得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喜当爹桶xd   桶哥:滚。   我一直很好奇桶哥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漫画里设定是蓝眼睛,动画里又设定是绿眼睛。   按理来说拉萨路之池泡完之后眼睛颜色是会变绿的,那为了区分,这里私设罗宾时期蓝眼睛,跑完池子绿眼睛啦。 第4章第4章   迪克把那小孩儿的血样分析结果发过来的时候,杰森刚到手一批热|兵|器。   他粗略扫一眼,忽略那些正常数据,目光锁定在那些略微高于平均值的数据上。   令人奇怪的是,迪克还发了另外一份资料过来。   那份资料标注为Ain3。   那是刺客联盟的代码。   嗡嗡一声,迪克的信息过来了。   【那小姑娘的血样检测出了这次缴获的新型药品Ain3的成分。】   杰森皱起眉头。   【小心她,能被刺客联盟用药压制的能力不会太有趣。药剂快失效了,我不知道那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我的提议是把她放进观察室。】   所谓观察室就是一个透明的囚牢,与之程度并列的是超人的红太阳房和用特制材料为神奇女侠打造的监|禁室。   【很遗憾,但我见过的超能力者也不少了。】   回完消息,杰森随意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直觉告诉他蝙蝠侠不会对此坐视不管。   他不知道迪克的通讯设备是否安全——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   这个安全屋是不能要了。   这样想着,杰森瞥一眼那个终于穿上一身合身睡衣的小孩儿,那睡衣兜帽上的兔子耳朵软趴趴地搭在脑袋后面,随着蹦跶的动作一跳一跳,她觉得好奇,头往前一甩,把那兔子耳朵甩到眼前,用手捏一捏那软乎乎的布料。   看上去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跟个几岁小孩儿似的,认知能力刚刚建立,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被药剂压制的能力,这听起来还蛮有趣的。   他压在心底的少年心性蠢蠢欲动。   为此他甚至可以为此把他的计划稍微往后推一点。   正想着,他就见那小孩儿伸出手,捂一捂耳朵。   还挺聪明,知道自己长了两对耳朵。   杰森漫不经心地想。   下一秒他就悠哉不起来了。   那小孩儿直接跪了下去。   杰森一惊,撑着沙发靠背就越过去,本意是想扶起那小孩儿。   他听到有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小孩儿喉咙里传出来。   那声音逐渐变低,直到听不见。   杰森却突然从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焦虑和狂躁。   他强定下神,拉起那小孩儿,捧起她的脸,克制住力道拍打。   她的手依然死死捂住耳朵,杰森根本掰不开。   他们这样僵持了接近五分钟,杰森强忍着肺腑翻江倒海的感觉去拿镇静剂,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小孩儿已经晕过去了。   他一身冷汗地站在旁边,站许久,等轻微的耳鸣完全消失,才把那小孩儿提到沙发上,自己冲去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   这感觉很奇怪。   很多、很多的……   声音。   咕噜咕噜。   她只记得一个咕噜咕噜。   其他那些声音在她的脑海里胡乱地、张扬地涂抹着那片被封锁了十二年的板块。   哗哗、咿、哐、哒哒。   哒哒的声音在身边停下了。   薇尔睁开眼,嘴里戛然而止一个小小声的“哒”。   她看到管理员张嘴,他发出了很好听的声音,但她听不懂。   但她下意识重复了他最后的声音。   她能发出声音了。   她还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就看见管理员神色古怪地坐在他身边,递一杯水过来。   她听话地喝了。   她听到自己喉咙里有咕咚咕咚的声音。   她还想听到更多,于是用牙齿去嗑杯子。   一声一声的脆响。   杰森嗤一声笑了。   她愣愣地看着管理员,牙齿嗑了半天,牙龈都隐隐发痛。   他笑起来好好看。   “杰森。”   杰森说。   同时他的手上比划。   【我的名字。】   “杰森。”他重复道。   “齐、人。”薇尔含糊地念道。   她开心起来了,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为她得到管理员的名字。   她没有学过任何音标的发音方式,发出声音的时候舌头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个“杰森”在嘴里囫囵滚过十几二十遍,最后变成了“吉仁”。   杰森:……   小姑娘快乐地仰起头求表扬。   那双眼睛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里面是全然的信赖和欣喜。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闪闪发光一样。   杰森没忍住,被她的快乐感染了。   半响,伸出手揉一把她的脑袋。   “你做的很棒。”   说完,他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刹那的温情包围了他,他确确实实感到满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的感觉。   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有一瞬间为此感到迷茫。   杰森忍不住想,那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抱着这种情绪吗?   或者更克制、更内敛?   杰森看着那小姑娘,她从自己的手掌下溜出去,故意加重脚步哒哒哒地跑着,楼下有邻居用扫把捅天花板发出咚咚的声音以示警告,她惊奇地蹲下去,用手指关节敲一敲地板。   地板太厚,没敲出声音,反而把那白白嫩嫩的指肉给敲红了。   “齐人!”小姑娘大声喊。   所以他又变回齐人了?   小姑娘听着自己的声音咯咯笑着,还很自豪似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笑声是不需要教导,就能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乐声了。   她又喊“齐森!”。   ……天哪。   他超级、超级不自在别过头,嘟哝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这儿。”   谁能担得起这样的依赖,从这样婴儿般纯粹的快乐中脱身?   杰森一抹脸。   鉴于她的情况特殊,自己也不可能把她到处送。   就先、先勉勉强强留下来观察一下吧。   铁骨铮铮杰森陶德,这么想。   三秒后。   “吉森!”   “吉森吉森吉森吉森吉森——”   杰森忍无可忍把她rua进怀里狠狠搓一顿!   那小姑娘用头顶在他怀里蹭啊蹭,蹭乱一头毛茸茸的头发,有笑声从他胸前如珍珠落盘一样倾泻出来。   她今天真的太太太太开心啦!   *   杰森开始教她读写。   小姑娘本身没什么阅读量,她曾经看的东西都是单独的单词和动作的联系。涉及比较多的内容就是指令相关的东西,大多是动词,名词学得很少,音标更是一窍不通。   这能怎么办?   为了高效的交流,只能教。   幸好小姑娘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明,再加上她本身对书面文字的一些基础,很快就学会了简单的交流对话。   “你好!杰森!”   小姑娘从门背后蹦跶出来,她听力极其敏锐,杰森离门还有十米她都能听到脚步声,躲在门后面就等着门开的一瞬间。   可惜每一次杰森都冷静地把那颗浅栗色的头摁下去。   要是有点反应就好了呢。   小姑娘脸上这么写着,超——明显的失落。   杰森扶着额头。   “薇尔。”他唤着,带点不赞同,又不想训斥,就揉一揉她的脑袋。   小姑娘眼睛一亮。   她压根没在意他语气的欲言又止,用头把他的手顶上去。   “再一次、我的名字!”   她太——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了,她最喜欢的艾丽丝给予她的名字!   “薇尔。”杰森从善如流,声音带点笑意,尾音让他唇角上扬,是微笑的姿态。“今天学习了什么?”   “后半本Flipped!”她快乐地笑着,双手高举。   她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是在为这世界欢呼。   天哪。   杰森真的忍不住捂住眼睛,笑起来。   她真像颗小太阳。   *   杰森并不是经常在家,于是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成为了小薇尔的燃眉之急。   她的阅读效率不高,十页的内容她大概能抱着字典翻个一个小时,一些繁杂的解释中带出又一些生词那更是了不得,但她却对此乐此不疲。   当然,你知道,当一个人失去阅读材料的选择权长达十二年的时候,她必然会如久逢甘露一样扑入文字的海洋无法自拔。   再加之杰森给家里添置了一些童话书籍,如《爱丽丝梦游仙境》、《灰姑娘》和《小王子》。她就最喜欢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桌子上放一本厚厚的字典,桌子中央小心翼翼又爱惜地翻开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书桌正对的方向是采光面,如果当天哥谭的天气难得放晴,光会像薄纱一样笼罩着彩插里那个缤纷的小世界,微尘在暖和的阳光里沉浮如同蒲公英。   孩子总有对童话憧憬的时候,杰森不让她出门,她就悄悄从窗户往外瞅一瞅。   薇尔在那个白屋子里自己都不知道呆了多长的时间,被提出来还没多看两眼花花世界,就被不安好心的人用一个汉堡拐进了漆黑无光的地下室,这样想想,她对外界的一无所知也不是毫无依据。   今天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明明是早晨,却像是快要黄昏。黑沉沉的云压在天上,雨将下未下,空气中浮动着一股风雨将至的气味。   哥谭不常下暴雨,她的天气如她的城市一般带着阴郁内敛的沉韵气息。   光线不足,读她的爱丽丝没有那飘起来一样的感觉,她就看雨。   看雨淅淅沥沥地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小的点,随后连绵成湿润的一片,脏污和泥土都混着雨水冲进下水道,如果下水道口有垃圾堵塞,污水就淤积在那个角落。   薇尔盯着那个下水道口,黑黝黝的一个洞,那没太能夺走她的注意力,她只对路边生出的那一朵奶白色的小花感兴趣。   那小花在风里摇曳,花瓣被雨水打得变形,但它仍然沉默而坚强地从石头缝里长出来,并且坦然迎接风雨。   加油呀,小花。   薇尔在心里面默默道。   有雷声低低响起,薇尔浑身一凛。   她不怕雷声,但她怕雷打坏了她的小花。   雷没有打坏她的小花,她的小花被一只鞋踩在鞋底下。   薇尔倒抽了一口气。   那不是一只擦得多光亮的皮鞋,上面污水遍布,雨点不断地冲刷着鞋面还没凝固的泥土。   薇尔往上望去,发现这只鞋的主人没有打伞。   那是一个小丑。   薇尔知道小丑是什么,电视里说,在马戏团里面涂着夸张的面部妆容,做出滑稽动作来逗乐观众的就是小丑。   他看起来在笑,眼神懒散地注视着周围,手中把玩着一个看不清的小物件。   他周身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却闲适得如漫步在自己的家里,对铺天盖地的雨幕似乎并不在意。   那个小丑对视线很敏锐,几乎是马上就锁定了她的方向,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薇尔也不惧,直愣愣地看他,或许还带点愤愤不平的谴责。   她的小白花被这个小丑踩没了。   他们就这么面面相觑了大概十几秒,直到有一个人打着伞的人匆匆从他身边经过,不小心撞到他的身子,没有道歉就走了。   那个小丑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会他的背影,转身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奇怪的小丑。   薇尔愣愣地想。   这时门铃响起,她从椅子上跳下去开门,接到了回来的杰森。   --------------------   作者有话要说:   让丑爷出现得不那么突兀。 第5章第5章   杰森不在家。   杰森其实不是一个闲时很多的人,他出门的时间也不规律,有时候是早上八点,有时候是晚上十点。   但是杰森教会了薇尔开电视。   有的时候薇尔会看一看动画,比如瑞克和莫蒂、小美人鱼。   她觉得瑞克好酷。   ……还有小美人鱼的尾巴没有她的尾巴好看。   她正看着小美人鱼窜进海里呢,突然动画中断了,画面滋滋出现雪花屏,过了几秒,一张脸出现在镜头面前。   那是一个面部用油漆涂得苍白,鲜红嘴角快要拉长到耳朵下面的绿发男人。   他的妆容比前几天她见过的那个小丑妆容更夸张,夸张到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步。   薇尔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下意识往靠背里面缩了缩。   “嗯哼,咳咳。”   那个小丑夸张地清一清嗓子,高高扬起头,“听得到吗?哥谭市的居民们?”   有从上至下的直射光打在他脸上,照亮一张咧嘴大笑的面具。   他手中握着一个麦克,像一个脱口秀主持人那样浮夸地站着。   背景很黑,看不清是什么地方。   有呜咽声,像是被封住嘴巴的人发出来的。   “Hello?蝙蝠仔,蝙蝠仔有在看吗?哦,看看,看看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灯光啪一声灭掉,同时亮起的是他身边的强光灯。   ——那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穿着红色上衣和绿色短裤的成年男人,他的左胸有一个黑色的R。   那是谁?   薇尔把毯子团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这是什么?   那个男人挣扎着,在地板上蠕动着。   那个小丑上前,猛地撕开那个男人嘴巴上的胶带。   “甜心,我的宝贝,告诉大家,你是谁?”   “罗宾没有死!”他的嘴唇被粗暴的动作撕出鲜血,眼中溢满恐惧,但这恐惧却给予他勇气,他声嘶力竭吼着:“我们不会——”   有枪捅进他嘴里。   砰。   薇尔哆嗦了一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发生了什么?   “真可惜。”   那个小丑蹲下来,看起来很遗憾地把染血的枪往那个人的衣服上擦一擦。   一面擦干净,又转一下枪身,慢条斯理地擦一擦另一面。   “——现在罗宾死了。”   “宝贝们,甜心们,我相信聪明的孩子都不会学习这个坏孩子的对不对?”   他舔一舔嘴唇,语气缱绻。   “蝙蝠,我的甜心小蝙蝠。这本应该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故事。”   他含情脉脉地说着,用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比个心。   “——但是!”他狠狠地高举起右手,比了个手语的R。   “你却,你却背叛了我。哦我的蝙蝠仔,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容许第三人插足的?”   小丑古怪地笑起来。“我还记得你的那只红色小鸟,多么活泼的一只小知更鸟啊。”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把他软绵绵的尸体从仓库里抱出来的吗?”   薇尔几乎是整个人都缩在沙发里。   她找不到遥控器了。   这个人,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   她只想关掉,现在就——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薇尔又往里面缩了缩。   她快哭了,喉咙里死死压着一声呜咽,往门口望了望。   门还在响,礼貌地、有节奏地响起,轻重都控制得分毫不差。   她不想去开门,她不想,不想——   会是杰森吗?杰森,杰森……   电视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不不,不会只有这一个,我亲爱的骑士,这结局将会属于你所有的拥趸,为什么不呢?”   那因经过电子设备二次处理而失真的嗓音倏然在耳边清晰起来。   温湿的热气,像是一条滑腻的蛇。   “甜心,我的美人,你在看我吗?”   她没有被给予回头的机会。   *   一个黑暗的小房间。   这让她想起她之前被关进的那个漆黑地牢。   薇尔试探性地动一动手脚,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脚裸被绳索死死捆住。   她的头脑胀痛,特别是后脑勺,如同脑子里的东西被木棍搅动一样的钝痛。   浓稠的黑暗包裹着她,像是随时会有什么隐藏在阴影里面的东西会一跃而出把她整个人都吞吃殆尽。   “你醒了?”   黑暗中响起一个尽力放温柔的声音。   薇尔下意识往角落蹭过去,直到抵到墙角,退无可退。   已经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别怕,我是红罗宾。”   “红罗宾……是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那声音沉默了一阵子。   “那你知道蝙蝠侠吗?”   那声音说。   薇尔想了想。   “Bat……sy?”她诚实地说。   那个小丑这样说过。   那人又不吭声了。   半响,他叹一口气。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绑过来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牵扯到你?”   “我在家,看到电视上,那个人出现。”薇尔说,她在努力组织语言了,词汇可以靠记忆力,语法就要靠长期以来的语感了。   即使被以那样粗暴的手法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好像如果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害怕。   “然后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薇尔说,声音有点发抖。   似乎对方也意识到这个时间和地点让她回忆这个有点勉强,因此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薇尔犹豫了一下。   “……薇尔。”   “很美的名字,鲸,对吗?”对方说,声音很轻松,就像这里不是仓库,而是午后的咖啡厅,温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呼呼地照在白色圆木桌上。   “对,艾丽丝给我取的名字。”薇尔兴致稍微高了一点,下意识动一动手,结果手被捆得严严实实,她情绪又低落下去了。   “艾丽丝是?”   “我最喜欢的管理员!”   不是图书管理员,也不是仓库管理员。   并且是最喜欢的管理员。   说明管理员不止一个,管理的东西也存疑。   红罗宾脑子飞快转着。   他是在做任务的时候被埋伏袭击抓过来的,他数着时间,大概也有十二个多小时了。   而一小时前,这个小姑娘被扔了进来。   小丑抓过来的人不会是什么身份简单的人。   那么问题是这个女孩儿到底和谁有关系?   小丑的目标无非是蝙蝠侠。   这个执拗的疯子每次的目标无外乎都是蝙蝠侠。   可这个姑娘连蝙蝠侠是谁都不知道。   “那现在,”红罗宾含糊道:“你的身边还有管理员吗?”   这下那姑娘不吭声了。   “他说,不能说,给任何人。”小姑娘闷闷道。   红罗宾注意到她用的男性代称。   所以是个男性,从事明面上不能拿出来说的职业,或许是高危职业,他在尽量避免牵扯周围的人。   雇佣兵、秘密部队,或者是……义警。   还和蝙蝠侠有关系。   红罗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夜翼。   他不知道小丑有没有在房间里安摄像头或者窃听器,所有信息的交换和试探只能适可而止。   虽然他真的觉得小丑已经把他们家的马甲扒得差不多了。   但令人惊异的是小丑从不向外泄露什么,甚至完全不把它视作一个秘密。   蝙蝠侠和小丑的斗争从未停止过,大多数时间小丑失败了,但蝙蝠侠也有落败的时候,他曾经落在小丑手里,但他的面具并没有被揭开。   小丑感兴趣的不是蝙蝠衣下面的人类,而是蝙蝠衣所代表的东西。   他戏耍那个,并狂笑着,企图把那种闪闪发光的事物拉入他所在的深渊。   这只是他认为的,和蝙蝠侠玩的一个游戏。   他对那个表面愚钝、从来都是一副熏熏然面目的布鲁西宝贝毫无兴趣。   “你害怕吗?”   薇尔果断又诚实地点头。   红罗宾被她的干脆利落哽了一下。   “我不喜欢、小丑。”薇尔说。   那小姑娘的声音软软嫩嫩,听起来年龄就不会很大,变声期都还没过,顶多十一二岁,还带点不谙世事的天真稚气。   她还那么小。   红罗宾想。   十一二岁的孩子大多都还没接触过死亡,不知道那是多遥远的一道隔阂。   小丑没有杀他们,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以他的话来说,就是“那可太——无趣了。”   后面势必有其他东西在等着他们。   而他的腰带和道具全部被摸走了,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只能按兵不动。   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   声音近了。   红罗宾估计是那姑娘慢慢挪动过来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温暖柔软的身体贴到自己。   “如果你也害怕的话……”   那小姑娘磕磕绊绊地说,声音有点怯懦。   “……我们可以背靠背的。”   还在脑子里估算成功逃脱可能性的红罗宾,这才想起和他一起困在这个地方的,是个按理来说初中都还没毕业的小女孩。   他在心中叹一口气,嘴上话锋一转。   “薇尔,你知道吗,哥谭有一个传说……”   那小姑娘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嗯?”   “在每年的七月,总会有一群小企鹅玩偶被从玩具工厂里放出来,他们可坏,见人就啄……”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第6章第6章   凌晨三点钟,郊外的仓库。   杰森把机车停在一边,他知道现在“游戏”还没有开始。   他也能控制自己呼吸频率在一个不会引发过度呼吸的界限上。   小丑,永远是小丑。   永远是该死的小丑。   他想起他回到安全屋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那只老式收音机。   那个收音机被油漆大面积涂成绿色,正面被正红色画了一个笑脸,不紧不慢地播放着有节奏的叩门声。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谁的东西,他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绪是怎么样的了。   他闯入门中,屋内空空如也,一个沾满脏污的哭脸棕熊玩偶被放在沙发上,胸口贴了一张便签,便签上有一个地址。   那个地址惊人的熟悉,以至于他不需要再看第二眼。   他撕掉了那张便签,来到了这个地址。   当小丑叫你单独赴会的时候,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游戏规则,你最好先得到他的入场券。   但只有死人知道那入场券是通向胜利还是通向地狱。   今天晚上冷得出奇,阴云厚重地遮住月亮,周围没有其他建筑,仓库入口黑如兽口。   这个理应在一年前被炸得只剩残砖断瓦的仓库。   在他身后,灯火点缀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杰森深呼吸,等到手不再发抖,他摘下头套。   这是个耻辱柱。   ——他只是愤怒。   “欢——迎来到恶龙叔叔的城堡。”   仓库中间有个舞台。   红色灯光旋转着降落。   小丑怪笑着,跳着舞从帷幕后入场。   “看,我们的王子陛下已经到场了。”   他甚至鞠了个躬。   杰森面无表情地对小丑举起枪。   “她在哪里?”   “嗯哼,别这么性急。”小丑咂舌,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手中拿起一个按钮。   他按了下去。   仓库中央的地板塌陷了下去。   一股古怪刺鼻的味道开始弥漫在仓库里。   酸液池。   强光灯打开了。   杰森眯着眼睛向上望去。   天上吊着两个人。   他家的小孩儿……和红罗宾。   他知道那个接替他的罗宾,他们甚至交过一次手,红罗宾的体术比他差不止一点,看得出没经过太长时间的训练,青涩,稚嫩……孱弱。   大概他露出了不那么好的表情。   小丑桀桀笑起来。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选择,我的知更鸟。”   “——只有一个,一位王子只能配一位公主。”   “你只能选择一个。”   “哦,当然,如果你要选择我。”小丑夸张地捧着脸,“我很荣幸,但我真的不希望你浪费这个机会。”   强光灯的亮度暗下去。   “你认得他对吧?红罗宾,你死去之后蝙蝠仔迫不及待用他来换下你的位置?”   “他用了多长时间代替你?一年?半年?噢不对,一个月有吗?”   “他只花了一个月取代你,天啊,我都为你心疼了。”   “你是多么随手可弃?”   听到这句话,仅仅只是在心底有个猜测的红罗宾瞪大了眼睛。   “二代罗宾?”他不敢置信地喃喃。   吊索渐渐放下去,那清水似的酸液池在他脚下半英尺的距离,安静无害地微微波动。   小丑随意丢了一个红色的塑料球进去。   那塑料球发出滋滋的声音,三秒钟内焦黑融化。   溅起的一点小波浪碰到红罗宾的鞋子,那鞋子边缘立马就被腐蚀了一个缺口。   没人质疑那酸液池的真假。   “而这位美人,我猜是她给了你黑暗中的一丝慰藉对吧?你们两个就像暴雨里的小狗狗一样挤在废纸堆里取暖,你们都被遗弃,”   “——找到同类的感觉真好,是不是?”   “你认为我会选择谁?”杰森沉声说,几乎压不住愤怒。   酸液池长宽目测5x10m,两个人的手脚都被捆住,吊索是铁链,子弹打不断,铁索末端扣环上是捆住手脚的麻绳,铁索运作方式应该是滑轮下放。   希望那小子足够机灵。   他面对小丑,以一种阴沉的目光打量那个面朝自己的红罗宾,在他脚上的绳索上停留了几乎看不出来的一小段时间。   那红罗宾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持枪的右手似是不稳地抖了一下,于是了然地朝他轻微眨一下右眼。   ……勉强合格。   杰森狠戾中带着阴冷的神情似乎取悦到了小丑。   小丑几乎是纵容地笑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作为弥补,小丑叔叔帮你清除这个冒牌货,小红鸟,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你,我们同样对蝙蝠有执念,对吗?”   “不。”红罗宾说,他的声音难掩颤抖,终归只是一个十几岁、还未成年的少年。   面对死亡,他抱有合理的恐惧和敬畏。   “你是黄金男孩,你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以救我。”他呼吸渐渐急促。   这小子在激怒人一方面真的很有一套。   这个红罗宾就这么相信他?   他们甚至只见过一面,还是拳脚相加的收场,当时红罗宾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杰森想。   他的眼神平静下来,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表情带点讥讽。   “不,黄金男孩是一代罗宾。”杰森甚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而我只是红头罩。”   他转向被头朝下绑着,头部充血而晕头转向、一言不发的小姑娘。   “薇尔。”杰森的声音柔和下来。   “——我选择薇尔。”   “Bingo!”小丑快乐地跳起来,几乎是手舞足蹈地摁下一个按钮。   吊索动了。   却是薇尔头上的锁链动了。   “不。”杰森喃喃道,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破碎。   “嗯?”那种东西真的很能、很能取悦到小丑,拥有一仓库纸钞和烧掉那一仓库纸钞的快乐根本无法不及此时快乐的百分之一、万分之一!   小丑嘴角快要咧到脑后,他强忍狂笑的冲动,拼命假装出无辜的语气。   “——我有说被选择的那个是活下来的那个吗?”   小丑终究没有憋住,尖锐地狂笑起来。   ——就是现在。   杰森侧身瞄准红罗宾脚裸的绳索开一枪,绳索应声而断,掉进酸液池融化。   子弹蹭破了他脚裸的皮——天哪命都快没了谁还在意那个。   红罗宾腰部用力,脚往前向上缠上铁索,露出手腕上的绳子。   两秒不到接上的第二枪。   手上绳子断裂,红罗宾迅速猴子一样攀上铁索。   铁质横梁有遮蔽视线的作用,也让他可以在上面移动,他迅速向另个人质的方向过去。   但愿小丑没有枪。   而本应该掉进酸液池的薇尔依然头晕眼花地悬在半空。   她头顶上的锁链只堪堪移动了一英寸不到。   杰森接上了第三枪。   小丑拼尽全力才让子弹没有射进胸口。   尽管如此,那颗子弹还是在他前胸偏左的位置开了一朵红花。   然后是第四枪。   蝙蝠镖卡进他的枪口,子弹炸裂在枪膛里面。   杰森的右手被炸得鲜血淋漓。   “够了,杰森。”   和夜翼一起切断电路的蝙蝠侠破窗而入,站在他面前,声音嘶哑,披风拖曳。 第7章第7章   疼痛。   杰森咬着牙关,左手是另一柄枪。   “蝙蝠侠。”杰森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救他是不是?”   红罗宾被俘,这件事和小丑有关系的几率不小,因此和他联系上的蓝鸟提出合作。   如果你要和小丑对着干,那么准备再多都不是坏事。   有的时候他也不是那么油盐不进,他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顽固,私人恩怨之外,首先应该解决的是两个人质的性命安全。   而人质的安全威胁解除之后,剩下的就是私人恩怨。   他余光看向小丑,那只蓝鸟过去了,把小丑的脸砸在地上。   小丑还在笑。   他的计划理应已经破产了,他应该很失望,很愤怒,就像之前每一次他的落败一样。   但他还在笑。   一种莫名的恐慌击中了杰森。   “噢,意料之外的观众。”小丑低声道。   “但是我是很开明的,如果你没有拿到我的票误闯进我的剧场,我当然会让你做点什么来补偿票价。”   夜翼动作麻利地开始搜他的身,小丑意味不明地嗯嗯啊啊叫起来,他们老早就学会了无视小丑不看时间场地的发疯。   金属横梁不宽,堪堪能放下红罗宾一只脚掌的宽度。   更别提下面还是酸液池。   空中飞人大概也比这个刺激不到哪里去了。   如果是让迪克来处理这个状况,他应该能处理得更好,毕竟这听起来就是他的领域。   唯一的安慰是现在的威胁已经基本上解除了,除了一些……家庭事务。   红罗宾谨慎而尽量快速地接近那小姑娘。   两米。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强光灯在横梁下面,也因此金属横梁之上的空间藏在阴影里。   这就是为什么,等他来到这么近的距离他才看见那个隐藏在阴影里,安安静静倒计时的炸弹。   剂量不大,横梁不厚,炸断它绰绰有余。   而横梁断裂,弯折下去,小姑娘毋庸置疑地整个身体会完全浸入酸液池,就连他在稍高的一边高度也会下降半米。   他的腿会溶解在池子里面。   一个双重保险,或者说……是又一把推手。   红罗宾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小丑的打算。   但没等他发出警告,倒计时清零了。   近距离接触爆炸让他有一阵轻微的耳鸣,烟尘弥漫。   他用手臂挡着爆炸的残片,横梁断了,缓慢弯折下去,他快要站不稳,放低重心疯狂地思考应对办法,那小姑娘和他吊着的时候差不多一个高度,身体最低的部位离酸液池顶多只有半英寸,更糟的是那小姑娘的姿势是头朝下。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听不清。   有人在咆哮着什么,他听不清。   耳鸣让他的耳朵像是浸在水下面,听什么都像是在做梦。   提起横梁,不可能,他没有固定的道具,其余人也没有比这根横梁水平面高的拖拽点,平行甚至向下拖拽只能是加速她的死亡。   甚至他只是站在这里,他的重量本身就是加速她的死亡。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他的心跳如雷鼓,后背湿透一片。   这是他当罗宾的第一年,第一次,有一个人的性命完完全全取决于他的动作。   他已经忘了他是怎样在一秒之内走过了那两米的距离。   他蹲下身去够那条锁链。   他听到惨叫了吗?   他听到了吗?他听到了,他该听到吗?他没有……他听到了吗?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那是幻觉吗?那不是幻觉吗?   手上还有重量,是一个女孩该有的重量,不只是锁链的重量。   那个重量几乎让他想要流泪。   他疯狂地把锁链往上拉。   ——只是突兀的一下,就那么一下,大概一秒不到的时间。   手上的重量一下子变轻了。   还没有散去的烟尘里,他在缓慢下降,身体倾斜的幅度逐渐加大。   而他手上,那条锁链拉到尽头,一个被腐蚀的扣环还在滋滋变黑。   他伸手摸一摸。   残留的酸液腐蚀了他的黑色手套。   “不。”他喃喃。   有刺鼻的气味,是什么烧焦的气味,和着烟尘的味道。   “红罗宾!”   钩爪枪发射的声音,伴着一声怒吼。   他被一个力道撞击下横梁,同时被一双手臂牢牢扣住腰,他飞过空中,被人带着从烟尘中挣脱出来。   红罗宾向横梁望去。   稀薄的烟尘中,那条铁索孤零零空落落地荡在空中。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薇尔,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布鲁斯……”红罗宾低声重复。   他被放在地上。   疯的不止他一个。   杰森冲到酸液池的时候,他连小姑娘的头发丝都没捞到。   那池子变得一片浑浊。他把左手伸下去的时候枪、手套和指尖的肉同时在一秒钟内被腐蚀,是夜翼一发飞镖扯着他的衣服往后带了一带。   才不至于让他拿出手的时候只剩下左手小臂和大臂的骨头。   那发飞镖嵌进他的肩膀,疼痛让他从满目血红里找回了一点理智。   几个气泡从里面冒出来。   杰森盯着那几个气泡一个一个破裂,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   没人说话。   只有小丑在大笑。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杰森用指尖沾血的左手摸了枪。   夜翼没有挡在小丑前面。   蝙蝠侠。   永远是蝙蝠侠。   他的养父,把他从一个深渊带进另一个深渊的引路者,沉默地挡在那个笑容刺眼的杀人犯身前。   杰森不知道自己眼眶红了。   他只知道眼睛很痛。   那个黑沉沉的影子是如此刺眼。   他没有犹豫,直接开了枪。   那一枪击中蝙蝠侠的肩膀,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躲开,任由子弹打进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   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赎罪吗?   那片鲜红刺目,更助燃了他的愤怒。   他在这一年里从来都是愤怒的,仅存一点的安宁刚刚融化在酸液池里。   他缓步走过去。   “让开。”   杰森面无表情地说。   蝙蝠侠没有动,他在子弹的冲击力下站住了,他隐忍而急促地低低喊一声:“杰森。”   “杰森,你听我说……”   “她只有十二岁。”   杰森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   “我被他用撬棍打死,芭芭拉因为他瘫痪,薇尔……”   他隐忍地吸一口气。   “……今后还会有无数个十二岁的孩子,或者更小,死在他手上。”   “就因为你留下他。”   “哦!我爱这样的戏码!你们总能给我惊——呃!”   夜翼把他的头砸进墙里。   听着小丑咳呛的声音,杰森看了眼那因为疼痛而蜷缩的丑角,目光回到蝙蝠侠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想去想为什么夜翼看上去那么悲伤,他也不想知道。   他发现自己冷静得像是在旁观这一幕。   “蝙蝠侠,我不怪你没有来得及救我,让我死在仓库;我也不在意你没有杀了他。我不在意了。只是,现在,让开。”   “你不愿意动手,我会——”   咕噜咕噜的声音。   气泡从液体底层升起,然后炸裂。   在这安静的仓库里实在惹人注目。   杰森回头。   那是一只手扒上了酸液池边缘。   说是手,不尽然,那是一只浅蓝色、布满鳞甲的手,手指短短,指甲尖长,大概一英寸;手指中间有浅色的蹼相连。   那只手在边缘试探地拍拍池子边缘,一只短短的小臂也搁上了池边,那上面生了一扇尖锐的鳍。   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恢复思考的能力。   那手肘一用力,把那池子下的整个生物都从酸液池带到了空气里面。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就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湿漉漉的短发下是熟悉的精致五官和带点肉肉的脸蛋。   有浅蓝色耳鳍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在她耳朵的位置张开,和耳鳍同色的鳞片从两颊往下颜色加深、变密。   “……薇尔?”杰森向酸液池走去。   小姑娘一脸懵,她只记得自己被吊在天上晃啊晃然后掉下去了,随后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就是在水里面。   这可把她吓到了,忙蹭到池子边想上去。   结果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   鳞片和蹼。   她懵了一会儿。   回头看看自己的腿。   一条好长的尾巴!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游上来的。   她惊喜地抽一口气,想起来在池子边缘看到杰森,杰森还在叫她。   她连忙回头,想分享这快乐。   杰森杰森,你看!我找回我的尾巴了!我还有蹼!超酷!超——   杰森蹲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的身上都是酸液,那些液体滋滋地腐蚀了他的衣服。   被抱得懵懵懂懂的薇尔发现这个情况,慌慌张张地把他往外推。   “杰森,别抱我,它会烧你……出血了!”   薇尔慌乱地看着他肩膀一小块破损的皮肤,锋利的爪子也不知道往哪里收,只好不安地揣在自己胸前。   幸好残留在她皮肤上的酸液只有薄薄一层,最多只把他的外套烧薄一层。   而杰森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放松拥抱的力度。   他的恐慌在失而复得的一瞬间才姗姗来迟地爆发。   “别丢下我。” 第8章第8章   小丑失望地叹气。   “这可不是我预想的发展,她打破了我的规则,我很难过。”   夜翼把目光短暂地分给了小丑大概一秒,他思考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腰带。   什么都没摸出来。   蝙蝠侠心有灵犀地从万能腰带里摸出了一卷布胶带。   粘性极其强悍,还防水,用来暂时粘被胡搅蛮缠的男孩儿们打破的漏水浴室门的那种。   夜翼干脆地撕了一节,用飞镖斩断,贴在小丑嘴巴上。   世界安静了。   “他伤到你了。”   夜翼遥遥看着杰森把小姑娘抱起来,看着那条长长的鱼尾搭在杰森的手臂上湿漉漉地往下滴酸液,冷不丁开口道。   蝙蝠侠瞥他一眼,把胶带收进腰带里,重新把自己裹进披风里:“没有。”   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夜翼不是在说肩膀的枪伤。   “你有。”夜翼说,语气相当笃定。   蝙蝠侠阴沉沉地瞥他一眼,没说话。   夜翼耸耸肩。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被布鲁斯气去布鲁德海文的……最少是极大一部分的原因。   这黑漆漆的蝙蝠极其不善表达,作为明面上的布鲁西宝贝,他的甜言蜜语可以不要钱地扔,私底下却说句“我想念你”都像要了他的命,死守着那点没必要的矜持要带进棺材似的。   夜翼想起那天他从布鲁德海文赶回来,看到布鲁斯在韦恩家族墓园穿着常服——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记得把自己打理得区别于那个披风斗士——手拿着铲子,一铲土一铲土地挖出那个长方形的墓坑。   夜幕浓稠地笼罩着那个墓园,夜翼站在那里,他不敢过去,也不忍过去,就看黑暗的树影一点点吞噬掉那个高大的身影。   夜翼知道,布鲁斯依然将杰森的死揽在自己身上。   杰森死后的那段时间,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黑暗骑士照例夜巡,照例在白天受邀参加舞会和晚宴,却在每时每刻,每个日光和月光都无法照到的地方,躲着崩溃了两个多月。   是夜翼让自己在那段时间不顾布鲁斯下意识的排斥扎根韦恩大宅,加上那只新的罗宾鸟的到来才把他从深渊里拽出来。   他知道布鲁斯在那段时间过得有多糟。   而在杰森第一次联系他后,夜翼瞒着他和杰森联系了这么久,这次合作真的算是在杰森死去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种场景下,布鲁斯还是能冷静地布局,让杰森这个目标去做诱饵,完事后自己挡在小丑面前保下小丑,甚至为小丑挡下一颗枪子。   如果他是杰森……天哪说真的如果他是杰森,他真的会觉得布鲁斯是个混账。   毋庸置疑的,板上钉钉的,绝对的,罪不可赦。   但蝙蝠侠是他们家最后的一道阀门,即使被劈头盖脸的洪水冲得七零八落,遍体鳞伤,也必须坚守在那里。   夜翼知道。   而那道沉默坚守的阀门,蝙蝠侠就在夜翼身边安静地站着,肩部流血,他不大想动。   那还是挺痛的,不过不重要,他受过不少枪伤,就算在刚才那种极怒的情绪下,杰森也没往他的要害打,甚至特意避开了他的骨头,卡肌肉里的子弹最多在皮肤上留上一道枪疤。   他的目光只是投去酸液池,那个黑发的少年……该称为男人了。   他永远也无法得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神奇小子,他的第二代罗宾在怎样的炼狱、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才被刀山火海锻造成这样一个由愤怒和恐惧组成的躯壳。   他迈步上前。   夜翼精准地隔着披风抓住他的手臂,成功止住他的脚步。   蝙蝠侠看过去。   你们好好谈一谈,不许提那小姑娘的尾巴。   夜翼用口型朝他警告道。   蝙蝠侠顿了一顿,勉为其难朝他点了点头。   那点儿显而易见的犹豫把夜翼气到窒息。   感情这人还真打算在这种时候去追究这小姑娘是什么物种吗?!   那重要吗!有死而复生的杰森重要吗!有那小姑娘的存活重要吗!   ……至少现在没有!   夜翼无声尖叫。   夜翼选择退赛。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那边的杰森终于把小姑娘抱起来捞出池子,她的尾巴有快要五英尺那么长,即使是公主抱的姿势也让她的尾巴尖那张流光溢彩的小扇子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就拖拽在地上。   她的上身是光裸的,小小的胸脯被鳞片覆盖,沿着肋骨的弧度,向下的鳞片颜色渐渐变得浅淡。   虽然这演化用来保护心脏的鳞甲避免了一点不必要的尴尬,但让一个衣物被酸液溶解的小姑娘除了一身鳞甲再无蔽身衣物还是有点不大……自在。   杰森只有一件短短的夹克,被腐蚀得到处破洞,显然是不适用的。   而提姆的披风自从他被抓到这里之后他就没见过它。   夜翼更不用说了,他的制服是紧身的。   那现在身上唯一有多余布料的……   蝙蝠侠悄无声息地来到杰森身后。   鬼知道他一个超过两百磅的男人为什么脚步轻得跟幽灵一样。   蝙蝠侠解下披风,用黑披风把小姑娘盖了个严严实实。   那小姑娘好奇地打量他,本来他苍白的护目镜和无声无息的行动方式稍微有一点点吓到薇尔,但是他的动作离奇温柔,自己的管理员也没有阻止他,于是便也渐渐放松下来,乖乖跟着动作抬起手臂,同时盯着他的嘴唇和下巴若有所思。   ……有点点眼熟。   蝙蝠侠的披风是做过防液体腐蚀的涂层的,因此酸液没法奈何它。   蝙蝠一个陌生人,不好更多动作,于是杰森接手,把她的湿漉漉的头也裹进披风里。   小姑娘就跟把刀似的乖巧地被裹进裹刀布里面,侧头嗅一嗅,披风上有甜腥的血和硝烟的气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耳鳍太锋利,把披风戳了两个洞。   “冷静下来了吗。”   蝙蝠站在一边淡淡地开口。   这话说得浅淡,于是披风带来的那么一丢丢感动又立马烟消云散了。   但是杰森确实冷静下来了。   “我坚持我的想法。”   他这话说得坚定,怒气却已经消了一大半。   无论如何,怀里抱着那么大个人,再要面对面和蝙蝠侠对线,怎么看都有点尴尬。   说要放下吧,把这裹成蚕宝宝的小姑娘往地上一放,万一不能保持平衡,就地一滚,未免太过残忍,不大符合一个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幸运儿应有的贵宾级待遇。   ……更何况到时候对线完又要抱起来,岂不是更尴尬。   杰森,永远是我们历经千帆巨浪、磨过千难万险的杰森,坚强地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捡起了台词:“留下他就是个祸害,薇尔这次是个意外,但下次?下下次?等他一个个杀下去,偏要等到他杀死一个八岁的男孩,你才会对他下手吗?”   空气降至冰点。   “杰森。”夜翼忍不住开口。   红罗宾安静地打算把小丑安排了,剩下的不是他该参与的事情了。   他的手还在轻微发抖,用力捏一捏拳,止不住,也不管了,拖着小丑的肩膀就走。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又一眼。   那双灵动的绿眼睛生机勃勃地转动着。   她还活着,那样就很好。   “……杰森,杀死小丑并不能解决什么。”   裹进披风的蝙蝠侠就像一个蚕蛹,任由你千方百计也没法把任何言语敲进那个壳里,还指望得到回应。久而久之,你甚至会忘记里面裹着的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尚温热的人类身躯。   那张披风比起保护盔甲免受腐蚀和充当滑翔翼的用途,更像是一副另类的铠甲,用于掩饰伤痕、破损和他摇摇欲坠即将倾倒的身体。   而失去披风的蝙蝠侠看上去更单薄了,也更容易动摇。   只是看上去。   只是错觉。   杰森看着蝙蝠侠攥紧的拳头,这么想。   “他可以被任何一个人杀死,一发子弹,一根钢筋,甚至随便他妈的什么过敏原。”   蝙蝠侠冷静地爆了粗口。   “但不能是你。”   “越线很容易,那太容易了,我无时无刻不想——”   他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很多人。   他想起那个在赫斯拉庄园被小丑用园艺剪掏出内脏的园艺师奥尔登达罗;他想起那个被留在哥谭中心医院深夜执勤,被小丑用刀子从嘴角划出到耳根的狰狞笑脸的护士詹妮弗卡莱尔;他想起那个被小丑隔着一小扇窗口循循善诱,第二天回到家杀妻杀子,最后把手|枪含入口中,自我了结的狱警弗朗西斯兰姆;他想起西区的服务员曼纽尔达罗和安奈林菲尔莫尔,学校的职工哈洛格雷夫斯,被废掉双腿的橄榄球前锋赛勒斯杜瓦……   他想起那张被十二位密码锁在保险柜最深处的清单上的每一个名字。   他想起他抱着那个被打断全身骨头、身体软绵渗血的孩子,走出那片燃烧的仓库;他想起那个躺在雪白病床上,说“我感受不到我的腿了”的女孩无神的双目。   ……但最后,他想起哥谭,他想起哥谭尚且需要蝙蝠侠。   “……但我不能,我不能,杰森。”   他的声音里死死压下了无数痛苦和愤怒,质问和尖叫,哭泣和毁灭。   那无辜的死魂从地狱里伸出干枯皲裂的爪掌,利爪扎进他的脚裸把他向地狱的方向拉扯,把痛楚像箭矢一样插入他的旧伤,搅动里面尚在流血的活肉。   “……你杀死小丑,然后呢?”   ——我杀死小丑,然后呢?   “哥谭不会只有一个小丑。”   ——哥谭会只有一个小丑吗?   “你杀死一个小丑之后,你就会杀死无数个小丑,接下来呢?是双面人?小丑女?毒藤?”   ——我会停下,还是继续?我能停下我自己吗?我会甘心让自己在监狱服刑,而不是杀死每一个朝夕相处、面目可憎的罪犯吗?   “义警之所以是义警,是因为他游走于法律与非法之间的灰色地带,我们没有任何权利,也不该拥有任何权利。”   ——我有能力,又赋予自己杀戮的权利,我……   他闭上眼,声音顿了一顿,把那永不停息的尖叫再次压进意识深处。   然后他说。   “……杰森,我从来不关心他会变成什么样,他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只担心你——”   蝙蝠侠的那个“你”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的余光敏锐地瞥到杰森怀里那小姑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   那整张脸都亮起来、就像在沙地里看到一颗珍珠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那一直企图像猫追尾巴一样捉住那缕熟悉感的小姑娘,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眼熟的下巴是谁的了。   见蝙蝠侠的目光投向她,薇尔舔舔嘴唇,带点小兴奋地说:“你是,那个眼神很温柔的人,在家里,那张照片上,杰森旁边!”   家,照片,都是杰森教她的词语。   ……被用来措不及防地卖他自己。   家,照片。   杰森家里还有着他们的合照。   蝙蝠侠的眼神复杂起来。   又动容,又悲伤。   可惜那完完全全被隐没在苍白的护目镜后。   唯一可窥得端倪的,只有那面具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从强迫自己剖析情感的尴尬紧绷,而变得柔和。   杰森:……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烧了!!!!我已经烧了!!!!当天就烧了!!!!灰都给扬了!!!!   杰森在心里疯狂尖叫。   要是一个月前的杰森完全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冷笑着说出这句话。   但是听着眼前自己那个阴沉沉的导师拼尽全力的、难得的真情流露,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默默别过头。   这两人之间或温馨、或尴尬的气氛中,只有夜翼一脸吾家有爹初长成的欣慰。   ……看来今天可以通知阿尔弗雷德多准备两套餐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气氛突然欢脱,本来就是甜文   全场最佳小塞壬薇尔!   对于评论区大家的疑虑,我只能说,小丑会死。   但不会是现在。 第9章第9章   杰森本来还想拒绝夜翼殷切的邀请。   但夜翼只是把通讯器放在他耳朵旁边。   “我为许久不见的杰森少爷准备了甜点,相信您应该不会忍心破灭一个老人家,希望看到他许久不见的孩子的殷切希望?”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谁能拒绝阿尔弗雷德?   谁能拒绝一个声音都有点哽咽的阿尔弗雷德?   杰森妥协了。   只是一晚上。   鉴于蝙蝠车空间有限,这里又有个尾巴那么长的小姑娘,因此夜翼骑走了杰森的机车。   杰森陪着还没有变回来的薇尔,和红罗宾一起坐在蝙蝠车的后座。   最能活跃气氛的夜翼走了,车内就变得分外安静的尴尬。   车停了,蝙蝠侠下车,把捆得严严实实的小丑从后车座拽下来扔到门口。   后车座被杰森和薇尔占领了,蝙蝠车后座算不上太宽敞。酸液挥发性很弱,她整个被严严实实包裹在披风里,披风算是黏黏糊糊粘在身上,说实话,有点难受。   小姑娘瘪瘪嘴,从前排两个座位靠背中间望出去,脑袋往外面一伸。   ……半响又伸回来。   风都没有,难过。   有个安保人员往车里在隐秘地打量。   薇尔脸上的鳞片无论是颜色还是微微发光的质感都不算低调。   那安保看到她,愣了愣,把帽檐不着痕迹地往下压一压。   藏得不及时,他的面容彻底埋进阴影之前,薇尔看到一点点绿色。   和她一样的绿眼睛。   薇尔想。   杰森对目光很敏感,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他侧身挡在小姑娘面前,警告式地回望过去。   剩下的车程不长。   杰森抱着薇尔下车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一如既往衣着整齐地、安静地守在蝙蝠洞。   “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说。   为了不让薇尔变成两块饼干里的夹心,杰森放弃了给老人家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的打算。   好在阿尔弗雷德也不是太青睐肢体接触的那类人,他只是用纸巾沾一下湿润的眼角。   “好久不见,杰森少爷,欢迎回家。”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反驳那个“家”。   “我很想念你,阿尔弗雷德。”   杰森低声说。   “我也是,少爷,希望您能在这里多住几日。”   随后他的目光转移到这个存在感max的小姑娘身上,面色如常地掠过那明显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鳞片。   “请问这位小姐是?”   杰森正打算开口,瞥一眼小姑娘,却发现她出乎意料地,对阿尔弗雷德很警戒。   具体表现在她的耳鳍都刷地一下,防御性地全张开了。   胸口隐隐的痛楚,杰森低头一看,小姑娘手肘上的鳍也张开了,扎破披风,隔着衣服戳在他胸口。   那鳍一动,就刺破隔着的衣服了。   刺痛。   “薇尔,冷静一下。”   她就差呲牙了。   突然这样想到的杰森,以防万一,伸手扒拉一下她的嘴唇,看她的牙齿。   还好,不是一口鲨鱼牙,只是牙齿尖端稍微会比人类的牙齿要尖锐一点。   就像一口还没长好的幼犬牙齿。   奶凶奶凶的。   “杰森少爷,需要我帮您处理一下吗?”   阿尔弗雷德抬起手臂,示意他的胸口。   小姑娘下意识往杰森身上贴,目光却往阿尔弗雷德指的方向看。   她的鳍弄伤了杰森。   一边的布鲁斯也下来了,摘下头罩,捋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他的语气都微微松懈下来。   “杰森,你去跟着阿尔弗雷德处理伤口,提姆,把薇尔带到……”   薇尔警惕的目光望过来。   布鲁斯顿了顿。   他刚才才从另一侧蝙蝠车上下来,没有看到薇尔炸毛的场景。   此时只觉得有点不明所以的惆怅。   要知道之前这小姑娘望向他的眼神还挺友好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亲近。   一回到蝙蝠洞,待遇一下子就变差了。   关键时刻还是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的阿尔弗雷德主持大局。   “恕我直言,老爷,您的伤势更严重,我先帮您处理;就委屈杰森少爷先使用一下止血喷雾和酒精,去把那位小姐安置在……”   阿尔弗雷德看着她那露出披风一节的尾巴。   “……您的房间的浴池,可以吗?”   见杰森看过来,阿尔弗雷德从容地回答:“您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打扫。”   被叫到的小姑娘拢一拢自己的肘部的鳍,用黑披风垫上,以防再戳到他。   她不知所措又慌张地看一眼杰森。   杰森才发现她自从来到蝙蝠洞,还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见她怕阿尔弗雷德,就抱着她往楼上走。   “怎么了?说出来。你不喜欢这里?”   小姑娘干脆地点头。   等阿尔弗雷德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小姑娘才闷闷不乐地开口。   “这里是白屋子吗?”   “白屋子?”   陌生的词。   直觉告诉他这涉及这小姑娘的过去。   包括伤痕、药剂和这神话里塞壬似的模样那部分。   “铁盒子,还有气味。”   她小心翼翼地又按一按自己快要炸起来的鳍。   “那个人,阿尔弗雷德。身上有白屋子的气味。”   气味?   阿尔弗雷德身上会有什么气味?   杰森想起来了。   消毒剂和酒精。那是阿尔弗雷德必备的东西,为了接应摸爬滚打浑身是伤回来的他们。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却不知道薇尔对此有反应。   他的房间到了,推开门,大物件的摆设都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安静地各置各地。   关于韦恩大宅的这个房间,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另一个人鸠占鹊巢了;被当做杂物间;又或者被清空家具空置。他还对他放在这个房间书架里的初版书籍感到有点遗憾,但无论如何,保持原样是他设想中几率最小的一个可能性。   他还设想过,如果他有可能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这个房间,他会是什么心情。   当初的设想大半作废。   真的回到这里,他只是感到平静。   而他房间的浴池已经放满了一池热水。   一如既往的、阿尔弗雷德式的体贴。   他把小姑娘放进里面,黑披风一下就散开了,薇尔相当灵活地在池子里转了一圈,从漂浮的披风下面钻出一个脑袋,伸出爪子搭在浴池边缘。   杰森手上的伤口沾水,才终于吃痛地嘶一声。   小姑娘担忧又焦虑地看着他咬着牙给自己右手消毒,尾巴焦躁地在浴池池底拍啊拍。   像是焦虑得咬着尾巴转圈圈的小雪豹一样。   听到水花拍打的声音,杰森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说说白房子。”   这不仅是转移注意力,也是他真的想了解。   “他们给我打针,我服从指令。”   “我不想回去。”她闷闷地说,又小心地看一眼他。   “这里不是白房子。”杰森干脆说。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剪刀,索性就用牙咬断绷带。   “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薇尔。多的好话我说不出来,最少这里很安全。”   “你保证?”小姑娘看他。   “我保证。”杰森笑了。   *   即使有他的保证,小姑娘晚上还是做噩梦了。   杰森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的姿态该怎样睡觉,让鱼睡在床上好像有点奇怪,于是就先试探性地让薇尔睡在浴池里。   她居然也真的能躺在水底睡着。   去蹭了隔壁夜翼的浴室回来之后,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往自己房间走,却听到浴室泼溅的水声。   他跨进浴室,那小姑娘一脸惊魂未定地扒着浴池边缘。   看到他进来,就眼巴巴地望着他。   杰森蹲下去和她视线齐平,揉一揉还有点失魂落魄的小狮子的鬃毛。   “做噩梦了?”   小姑娘低低地唔一声。   “我看到小丑,艾丽丝……”   小丑把他家小孩儿吓出心理阴影了。   杰森想。   艾丽丝又是谁?   杰森默不作声地又想。   “……还有海里,的绿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她见过那双绿眼睛。   小姑娘把下半张脸埋进浴池,吐泡泡。   咕噜咕噜。   一双绿眼睛委委屈屈地望他。   杰森:“……别撒娇。”   十几岁的小孩儿了!要坚强!做个噩梦而已!   那双绿眼睛又眨巴眨巴一下。   继续咕噜咕噜。   ……好吧,毕竟是那个小丑。   杰森想。   吓到孩子,是合情合理的。   万一不哄,像他一样搞出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给你拿个木桶放我床边,你泡桶里,我陪你睡?”   杰森勉为其难地妥协。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杰森是世界上最——好的管理员!”   她毫不吝啬地、快乐地宣布。   杰森不赞成地看着她。   小姑娘疑惑了一秒,恍然大悟地改口。   “杰森是世界上最——好的杰森!”   没再叫管理员了,可长记性。   虽然这话好像也有点不对。   算了,管他呢。   这都凌晨四点了,他还有一木桶的水要去搬。   明天早上谁也别想把他从床上叫起来。   杰森一边想,一边把毛巾往架子上熟练地一搭。   搭完,又愣一下。   这都是根深蒂固的身体记忆了。   杰森摇摇头,不再去想。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端午节安康呀 第10章第10章   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杰森被水声吵醒。   他睡眠很浅,几乎是扑通的水声一响他就从床上翻了起来,茫然了一会儿自己在哪儿,才向声源处望过去。   木桶。   木桶里面是一只白花花的小姑娘,尾巴没了,鳍没了,鳞片也没了。   那声音大概是尾巴变回来之后脚没踩稳,她跌下去的水声。   她在冷水里泡了多久?会不会感冒?   话说人鱼会因为泡冷水感冒吗?   她现在的状态到底算人类还是人鱼?   问题过多,他还有点困,脑子有点不清醒,下意识摸下床,找来浴巾在木桶上方抖一抖,展开,遮住自己不该看的东西。   小姑娘睡得好好的,也被这突然一下给吓醒了,从木桶里扒起来迷迷糊糊地站着,杰森就给她裹严实从木桶里抱出来,顺手就把湿漉漉一只搁床上了。   “下次给你拿个凳子放里面,自己踩着出来。”杰森打个哈欠,嘱咐她自己擦干。   他四下望一望,昨晚阿尔弗雷德给他拿了衣服放在椅子上,他去翻一翻,果然有一套小号的衣服。   万能的阿尔弗雷德。   不过就算万能的阿尔弗雷德也没办法深更半夜去哪里买一套童装。   杰森把衣服也扔给床上那小的让她等会儿穿上,自己去找吹风机和擦头的毛巾。   回来的时候那小姑娘算是把衣服穿整齐了,勉强清醒了一点。   他拎着条毛巾回来,站床边比划了一下,高度不合适,他就上床盘腿坐着。   厚重的窗帘没拉开,灯也没有开,房间黑乎乎的。   不争气的潜意识絮絮低语道这里是安全的。   睡意像张沉重的被子一样盖在他身上,小姑娘也摸摸索索着,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盘腿,坐在他的腿圈出来的一小块空间里。   这就是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一大一小坐在床上,大的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擦着小的的脑袋,两个头都一点一点,小姑娘更过分,身子一歪就要往旁边倒下去了。   杰森被敲门的声音又唤回了短暂的一点清明,一个激灵伸出手臂把要栽下床的小姑娘捞回来。   “早安,阿尔弗雷德。”   杰森问好。   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打开灯,看着那小姑娘被光吓得一抖,他委婉地开口:“杰森少爷,恕我冒昧,我可以知道这位小姐的姓氏吗?”   “嗯?”杰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过一会儿才回过味儿。   “不,阿尔弗雷德,我才二十。”   他要怎么天赋异禀才能整出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杰森彻底没脾气了。   两个人收拾好之后下去吃早饭。   小姑娘是短发,头发吹好之后蓬蓬松松的。   更像狮子了。   杰森没忍住,伸手给她把头发往下压了压。   薇尔跟只幽灵似的慢吞吞地飘着,突然头上一股压力,回头看到施压人,傻乎乎地笑一笑。   这是还没清醒呢。   迪克跟在后面看了全程,啧啧称奇。   瞧瞧这人之前怎么跟他说的?   “——打算送收容所,我很忙,没时间养小孩儿。”   回忆里那桀骜的青年啧一声:“只有老蝙蝠才一个一个往家里捡小孩儿,什么破习惯。”   人终究要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   心里吐槽是这么吐槽,迪克其实也比较能理解杰森的心态。   孤身一人负重前行是会感到空落落的,在加上他们自身的童年不圆满,这让他们把遗憾折射到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身上,并以这种遗憾为基准对这些经历相似的人进行一种补足。   布鲁斯是,杰森也是。   迪克理解,也并不打算反对。   身为家里最敏锐的老大哥,迪克什么都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挪到杰森身后,调侃一句:   “我很忙,没时间养小孩儿。”   语气学得十成十像。   杰森:……   杰森:“滚。”   “咦。”薇尔瞅准一个方向,来劲了,举起手示意:“红罗宾!”   提姆从那边台阶走下来,闻声顿了顿,温声道:“叫我提姆吧,我的名字是提姆·德雷克。”   “提姆。”薇尔乖乖改口。   她又说:“想继续听,企鹅人!”   她和红罗宾一起关在那个小黑屋的时候提姆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就给她讲故事。   杰森的目光犀利起来。   你都给人小孩儿讲些什么故事?!   被自己所崇拜的二代罗宾予以警惕目光的提姆连忙洗清嫌疑:“……在那次之后企鹅人失去了他的企鹅工厂,以后他再也不能生产企鹅去街上乱啄人了,然后……”   他诡异地含糊起来,眼神有点点飘忽。   “……就胜利了。”   耳朵尖的小姑娘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几乎听不清的词语,感叹道:“罗宾好厉害哦。”   一代罗宾已经成为了夜翼,三代罗宾出于对二代罗宾的尊敬,以及自认自己无法取代二代罗宾,他自己就为了区分,称呼自己为红罗宾。   所以这里的“罗宾”……   罗宾本宾:……   迪克:……   故事里夹私人崇拜,要不得哦,小提姆。   迪克隐晦地和他眼神交流。   在二代罗宾本人面前公开处刑的提姆好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还没等他进行实践,那小姑娘又问:“那他的腿,会好起来吗?”   提姆愣了愣。   才想起来自己在讲述那次事件(的变形式)的时候,把二代罗宾的腿受伤那部分也讲进去了。   那次受伤让二代罗宾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夜巡缺席,实在让还没成为红罗宾的他当时担忧了一段时间,因此印象也比较深刻。   这小姑娘还记着。   面对她认真专注的眼神,提姆就说:“……他会好起来的。”   突然杰森揉一揉她的头发,说一声:“讲故事时间结束,坐下吃饭。”   布鲁斯没到。   阿尔弗雷德端来餐盘,早上吃甜点不太健康,但(作为诱饵)答应了杰森少爷的小甜饼偶尔在早上吃一吃也是没有问题的。   为了不那么厚此薄彼,阿尔弗雷德给每个准时上座的小主人都准备了一份。   所以他还赖在蝙蝠洞的布鲁斯老爷没有份。   然后再加上吐司、半焦的培根和火候恰好的流心蛋,这就是早餐了。   本来薇尔对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还挺警惕,看他放完餐盘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就试探性地捏了一块小甜饼放嘴里。   薇尔:“!!!”   薇尔明显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逗乐了桌子上的所有人。   小姑娘啃掉一块小甜饼,严肃地把阿尔弗雷德在心中的等级提高。   不管他是不是白屋子的人,只要他(用这样的美味)投喂自己,他就是自己的管理员了!   早餐后,阿尔弗雷德“请求”杰森帮忙把布鲁斯叫上来。   一旦阿尔弗雷德的话语已经锋利到“请求”这个层面了,那就没有人拥有拒绝的权利。   明面上的韦恩大宅主人都不能避免的这种“潜规则”,刚回来就被迅速又强势地拢入这条食物链的杰森,当然也无法幸免。   顿了顿,阿尔弗雷德又补充道。   “……再带上薇尔小姐。”   蝙蝠洞的布鲁斯正严阵以待地操作电脑调迁数据,听到脚步声,他才从那片数字海里抽出点注意力。   看到多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还有点诧异。   他明明只叫了薇尔过来。   “阿弗叫你上去。”杰森别扭憋出一句。   阿尔弗雷德的用意昭然若揭。   “谢谢你告知我,杰森。”   布鲁斯放软了态度,他疲惫地揉一揉太阳穴。   “但是帮我倒一杯咖啡,好吗?”   他用的请求的语气,不是阿尔弗雷德式的请求,就是普通的一位父亲对他视为平等的孩子的请求。   杰森没法拒绝。   蝙蝠洞的速溶咖啡消耗完毕,这就是为什么蝙蝠侠麻烦杰森去楼上觅食。   小尾巴薇尔要跟,被杰森伸手稳住。   额头撞上杰森手掌的小姑娘:“?”   “我等会儿会下来,你就呆在这里。”杰森说。   杰森没离开多久,布鲁斯叫她的名字。   “薇尔,可以过来一下吗?”   “?”小姑娘懵懂又听话地溜达过去了。   “我需要你的血样。”布鲁斯说。   “?”血样是什么?小姑娘茫然地想。   看她不说话,布鲁斯以为她默认了,就说:“伸出手。”   薇尔乖乖照做。   于是杰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放这里就放了三分钟的小姑娘泪汪汪地看向他。   你骗我。   脸上明晃晃地写满被背叛的难过。   她还把臂弯的那团止血棉花球捂得紧紧的,抖抖索索地往他眼前伸一伸。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割了块肉。   杰森:……   杰森头疼地摁一摁额角。   转而把谴责的目光投向了把两小试管血放进化验机的布鲁斯。   布鲁斯:……?   他试探性开口:“……咖啡?”   杰森果断供出阿尔弗雷德,语气难得有点幸灾乐祸:“阿尔弗雷德说,感谢某些人源源不断的消耗,无论是速溶咖啡还是咖啡豆都已经供应不足,最近一批会在明天空运到家。”   布鲁斯叹气:“阿弗……”   他知道这是一种委婉的关心,这就是他为什么永远也无法拒绝阿弗。   --------------------   作者有话要说:   摸一章日常冷静一下ww   作者:趁现在多吸两口小塞壬嗷,不然再等几章就没得吸了。   桶哥:?   以及……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想要一只小薇尔!!!QA□□□□□□ 第11章第11章   布鲁斯手肘撑在桌子上捂一捂眼睛,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昨晚肩上的枪伤还没有好,他又不大在意,结果就是伤口崩裂,血迹渗透绷带,白色衬衣染上点点阴沉的血色。   薇尔委委屈屈地捂着小棉花团向杰森控诉,说好的不是白屋子,可是她还是被打针了!   她回头看一看那个扎他的罪魁祸首,那小山一样的男人疲倦地坐在那里,肩膀一片晕开的血色。   薇尔看了看他,又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臂弯的小棉花团,小棉花团上一个小血点,白嫩嫩的臂弯已经不流血了。   她看一看棉花团上那个小血点,又看一看那“罪魁祸首”的肩膀。   然后她小步跑过去,踮起脚,用小手捂着那个拇指大的小棉花球,小心翼翼地把掌心按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   布鲁斯没有避开那轻轻柔柔的力道,放下手掌,低头看着她。   那小姑娘的脸上写着“看你比我痛,这次我就原谅你了”的大度和一点点担忧。   杰森看不下去了,拿着绷带过来给他包扎。   布鲁斯低低说一声“谢谢。”   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伸手,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力道轻得像羽毛。   薇尔不满意,又踮一踮脚,蹭他的手掌。   她情感外露得太直白坦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藏着掖着,不认生也不记仇,不看场合也不分敌我,就像一只被任何人喂支火腿肠就能拐走的萨摩耶。   这样的性格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她周围的人而言都很危险。   但是同时这种单纯也让她像个小太阳,让人不自觉地就想靠近取暖。   布鲁斯想。   “她和刺客联盟有关系。”布鲁斯开口。   杰森的手一顿,一不小心缠绷带的力道重了一点。   布鲁斯吃痛皱眉,却没有动。   “……所以呢?”杰森语气不悦,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潜伏在他的声音里。   他想说什么?她是个威胁?   “如果你想她成为家人,那么刺客联盟这个麻烦,你考虑过多少?”   布鲁斯顿了顿。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你和她的家人接触过吗?”   “我不知道她的来历,但能基本判定她的心智尚不健全。那么如果她的家人找过来,你是会让她离开,还是仗着你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把她留在这里?这是于你,那么对她的影响呢?”   “如果你要收留她,法律上你并不符合收养养女的条件,你甚至不能给她一个周全的身份,那么她是否应该接受教育,又如何接受教育?而如果让她在布鲁斯韦恩的名下,杰森,你愿意吗?”   布鲁斯没说的是除了法律身份,更重要的还有一份随之而来的责任。   他担负起这种责任,而一旦他失败了,他该如何从这种打击中调整出来?那女孩儿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不是现在。”杰森说,他用剪刀剪断纱布。   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从而搁置。   说到底,他们这种职业和身份真的能担当得起这样一份责任吗?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失败案例。   薇尔被亲自下来逮人的阿弗的小甜饼所俘获,快快乐乐地吃着点心。   “再等一段时间。”杰森说,他远远看着那小姑娘。   没人说话,很久之后,布鲁斯再开口。   “无论如何,杰森,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同时,调查刺客联盟的任务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她已经得到了哥谭守护者的庇护,无忧无虑地被投喂着。   而这份无忧无虑和天真,就是理念不尽相同、手法也大相径庭的守护者们,希望守护和照亮的未来。   *   “你就呆在这里等我,好吗?不许离开这个地方。”   杰森心力交瘁安排着那小姑娘。   薇尔穿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坐在百货门口的椅子上乖乖点头。   “不许跟陌生人走,绝对不允许,有人想强迫把你拉走就大声喊叫,可以吗?”   杰森低声重复一遍。   薇尔第一次出门,还有点兴奋,小小声学着他一样严肃地应一声:“好~”   她晃一晃头:“那你要回来。”   “我不骗你,你不骗我。”杰森说。   见那小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才转身离开。   这是一次试炼,锻炼一下她的独立能力,这小孩儿怎么说也是要成长的,这里人来人往,旁边就是保安,相比较起来还比较安全。   这次他只打算离开十分钟。   啊,杰森崩溃地想,他当时怎么就把她带出来了呢。   他头疼地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   他只在韦恩大宅呆了两天,第二天晚上就打算一个人偷偷离开,他和布鲁斯之间的矛盾固然软化了一些,但他的手段和信念依然不被蝙蝠侠所认可,他也不打算改变,那就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两看生厌。   他东西都不用收拾,把自己整个人带上就能走。   结果有人来敲他的卧室门,他没打算管,门悄悄地就开了,门缝里一个浅色的脑袋探出来。   这小姑娘在被抛弃这方面经验丰富,且极其敏锐。   “你在这里会更安全。”杰森说。   “你会丢下我吗?”小姑娘怀里还抱着迪基鸟给她的小鲨鱼,小小声问。   “我会。”杰森没有骗她。   “你会回来吗?”薇尔眼眶红了。   杰森叹了一口气。   “我会。”   他从窗沿下来,来到小孩儿身边。   “你跟我一起会遇到小丑,你会做噩梦,会流血,会痛。”   “你不喜欢他,对吗?”杰森低声问,他尽力把声音放温柔了。   她就哭。   这小姑娘哭起来也不大声,安静又委屈地淌眼泪。   “可是你遇到他,”她打个哭嗝,“……你也会流血,会痛,我看到了。”   “你不要出去,好不好?”   养孩子真的不好,容易心力交瘁,感情投入之后又要面临分别。   还要自己哄。   杰森想。   “不会,我很强,我会教训小丑,我就是他的噩梦。”   “那我也可以变强。”小姑娘抽抽鼻子,把眼泪蹭在小鲨鱼上:“我也可以,我也可以教训小丑,我不会再做噩梦的。”   “……别再丢下我。”她就细细地哭。   这只小雏鸟儿就赖上他了。   “那把小鲨鱼放回去,你以后也不可以找它玩了。你就可以跟我走。”杰森说。   小孩儿的占有欲不经掩饰,他是知道这小孩儿多喜欢这小鲨鱼的,睡觉抱一晚上不带放,过来捉他都还抱在怀里。   薇尔又抱一抱小鲨鱼。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想跟他走只是一时舍不得而已。   杰森想。   然后就看她四处打量一下,把小鲨鱼规规整整地放在他的床上,温温柔柔地拍一拍。   “再见,杰伊。”她忧伤地和她的小鲨鱼告别。   杰森:“……”   杰森叹一口气。   “如果再有一次你受伤,我就会把你送回来,好吗?”   杰森说。   “好!”小姑娘破涕为笑。   他当时怎么没更坚定一点呢。   杰森痛心疾首地想。   想着想着他加快脚步,硬生生把购物时间从十分钟压缩到了七分钟。   回到原地,却发现有一个戴鸭舌帽的陌生男人在那小姑娘身边。   他脑子里瞬间拉响警报,快步走过去把小孩儿护在身后。   “你是谁?”   那男人侧过身,有些惊讶的样子,却很快调整了情绪。   “很抱歉,只是您的孩子有点像我童年失散的亲人。”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点淡淡的伤感。   “如果她能活到现在,大概也就是这个年龄吧。”   他抬起头来,露出帽檐下一双颜色无比熟悉的绿眼睛。   “我的妹妹……贝罗娜。”   --------------------   作者有话要说:   预言家(战术后仰)   昨天我以为周一考试……慌死了地复习,结果是周三考XP   裸奔党的悲伤,什么时候我可以有存稿呢(托腮   这小姑娘很危险的就是心中唯一的判定标准是,NoPain。感觉就算是个一面之缘的反派,她也会去捂别人伤口,治愈是很治愈,但是同时对小朋友而言也很危险,大人们要好好教她呀。   以及我发现我设定全文存稿、没有公开文案的文有收藏(后仰   什么情况(害怕 第12章第12章   薇尔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薇尔?”杰森轻声唤她的名字。   “你认识他吗?”   “我知道,贝罗娜。”小姑娘突然不安起来了,她的眼睛有些闪躲:“他们叫我贝罗娜。”   “谁?”   “给我打针的人。”她抿着嘴唇:“薇尔,是艾丽丝给我的名字。”   那个男人蹲下来,和薇尔的视线齐平。   他的声音很温柔,轻轻唤一声:“贝罗娜。”   他的眼睛就像是出现在薇尔梦里的那双眼睛,伴着深海暗流的声音,消失在海沟里。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你的幻想走出了你的大脑,活生生地出现在你眼前,一种……不真实感。   薇尔有点犹豫地伸出手。   那个陌生的男人也伸出手,力道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在他们的掌心,有参差的鳞片坚硬冰冷地渐渐浮现,相接。   和我一样的……   薇尔想。   她下意识回头看杰森,杰森站在一边,神色莫名,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不安。   那男人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收回手,他的手心再翻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人类血肉的掌心了,他看向杰森:“我的名字是阿莫斯,没有姓。我们不擅长用那个。”   他若无其事地把自己和薇尔划分为“我们”。   “很感谢您收留这孩子,建议让我们找一个地方谈一谈吗?”   他的语气一直几乎维持在一个语调,就像他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又或者是“介意我接个电话吗”。   杰森不知道是他们这一族的种族个性,还是活在深海必须的强大抗压能力让他们的心脏律动如百年沉睡的石巨人心脏。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感涌入他的胸腔。   杰森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就想起他的母亲,那个差点死在仓库的女人。   那张混杂了绝望和痛楚的脸只是短短地出现了一瞬间。   杰森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就现在吧。”   他语气淡淡。   “杰森?”小姑娘有点不安地拉住他的衣角。   杰森有点敷衍地揉一揉她的脑袋。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水果拼盘被呈上来。   小姑娘注视着盘子里那颗哈密瓜切块。   这个餐厅位置很偏,室内宽敞亮堂,现在不是饭点,整家餐厅只有他们一伙人。   杰森点了份枫糖松饼。   那自称阿莫斯的男人坐在他对面,拿起菜单粗略扫两眼,又放下去。   他就像哥谭任何一个出生于家庭圆满的中产家庭、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摘下那和他气质截然不符的鸭舌帽之后,他慢条斯理地用手指大致拨一下头发,开口。   “陶德先生。”他说,他很有礼貌,目光在和杰森说话的时候丝毫不偏移:“我想知道您的想法。”   “我不会强行留下她。”   杰森说。   “我知道,陶德先生。不然您就不会和我在这里谈话了。”   阿莫斯笑一笑。   “关于‘海''。”阿莫斯说,“您对她,了解多少?”   杰森拿小钢叉准确命中小姑娘垂涎的目标,把那块哈密瓜切块送到她嘴边。   他言简意赅:“塞壬。”   小塞壬张嘴啊呜。   “虽然并不准确,但既然您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那么我就直说了。”   “我能教导她如何发挥她的天赋,如何成为一只‘塞壬''。”   阿莫斯的视线终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转向那鼓着腮帮咀嚼水果的小姑娘。   他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堪称激烈的情绪,只是消失得极快。   薇尔一直在听。   “成为一只塞壬,是什么?”她咽下食物,声音糯糯。   “塞壬是什么?”阿莫斯反问。   “你们陆上人的说法是用歌声迷惑水手的海妖,但不止于此,贝罗娜,你不止于此。”   “你的声音将使生物陷入沉睡,你的声音将透过盔甲震碎脆弱的脏器,你的歌声将指引……”   阿莫斯突兀地中断话语,皱了一下眉头。   他克制又不着痕迹地浅浅吸一口气,真诚地看着小姑娘。   “贝罗娜,你是我们中的一员。”   “我们希望你回来,你该回归深海。”   他似乎看了一眼杰森。   他们全程声音压得很低,说得快又含糊。   松饼上来了。   薇尔怔怔看着它,枫糖从松饼塔顶的草莓上滴落下来。   “我会变强吗?”她问。   “当然。”阿莫斯回答。   “杰森,我想去。”小姑娘说。   她说的是“想去”,而不是“想回去”。   她抬头看一看杰森。   杰森托着腮,手肘支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杰森,我想去。”薇尔拉一拉他的衣角。   杰森低头看她。   “那就回那去。”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有点烦躁地抓一把头发。   这小崽子,小白眼狼,给颗糖就能拐走的奶娃娃。   殊不想他也做过为一个不真不假的情报跑去中东寻亲的事儿。   “那你等我,好吗?”薇尔声音软软,却很坚定,带着小孩儿特有的对未来的坚信不疑。   “杰森陶德。”杰森说。“我的名字,如果你要回来,就去……”   他想起来他在哥谭的两个安全屋所处地段都不是什么安全地段。   他就随口报了个餐厅的名字。   “中午十二点,去那里。”   韦恩集团怎么就不研究一下可以长期泡在水里的通讯设备呢?   “我不骗你,你不骗我。”薇尔说,捏着小拳头,学着夜翼一样,要和他碰拳。   杰森被逗乐了,伸出手:“好。”   *   他应该报一个味道好一点的餐厅的名字的。   杰森抿一口咖啡,劣质咖啡粉泡出来烧焦一样的味道简直就是在摧残他的味蕾。   指针在十一点半的位置咔咔走着,这是个家庭餐厅,每一桌的氛围都不错。偶尔有小孩子吵闹,他皱皱眉头。服务员倒是妥帖,很快派人拿着气球或者小玩具哄那哭着的孩童。   他就坐在最边缘的角落抿着咖啡,等他点的肉酱意面上桌,然后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到一点钟。   吃完就走人。   就跟之前一周的流程一模一样。   塔利亚想。   她走上前拦住他的路。   “好久不见,杰森。”   “替我转告吾爱,近期我将去拜访他,并带给他一些‘小惊喜'',我希望他的迎接足够周全。”   这个美艳又危险的女人说话都带着股凌冽的傲气。   在她身后,一个矮个子的绿眸少年手揣兜,雏鹰般的眼神打量他,暴露在灯光下的面容像极了某一个人。   杰森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宛若缩小版布鲁斯的五官,想。   ……操。   *   在深海。   薇尔昨天难得被阿莫斯老师放了假,去海沟里面快乐地抱着尾巴打了一天的滚。   她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她的夙愿!   现在就玩累得瘫在贝壳堆成的窝里面数自己的鳞片。   昨天数到左臂第三十排啦,那有一片特别好看的偏浅紫色的鳞片,今天却找不到了。   可能是数岔了。   薇尔在贝壳堆里打个滚。   他们的鳞片坚固异常,因此对锐利物体的触感也非常迟钝,贝壳这种恰到好处的硬度可以睡得很舒服。   有人,不,该说是塞壬敲一敲门,而后推门进来。   “阿莫斯老师。”   她乖乖从贝壳窝里一个咕噜滚起来,坐在床沿,只有尾鳍不安分地拍打着床板。   “贝罗娜。”阿莫斯扇动尾鳍,海水在他的身后波动成被手指戳动的果冻一样的形状。   薇尔悄悄探头去看。   她看不到自己的,但她能看到别人……别鱼的。   无论看好多次,都好好玩。   阿莫斯笑着容忍她的孩子心性。   但正事还是要做的。   他摸一摸薇尔的头,温和地开口。   “贝罗娜,今天我们要去见我们的王,奥姆陛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奥咪XD 第13章第13章   薇尔喜欢他的头发颜色,在深海的低亮度下,像是柔柔发着微光。   奥姆陛下的头发即使在海里面,也是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   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像丝绸。   薇尔想。   “你为我带来了什么?阿莫斯。”   那个容貌冷峻的陛下看上去完全就是人类,他任由海水托举着他的身体,海洋是由他操控的主场。但他现在看上去并不算心情好。   他刚刚用三叉戟如剖开鱼肚一样剖开一座潜艇,但依然在战斗中受了伤,海陆一触即发的对峙即将被打破,他接下来有的忙。   奥姆的视线落在薇尔脸上,提起了一丝兴趣。   “她看起来可和你们不一样。”   “阿莫斯老师说,我是特别的。”   薇尔挺起小胸脯,还挺骄傲。   她面对这样的权势也毫无惧色,因为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   陛下是什么?他姓陛下名奥姆吗?就像杰森姓陶德名杰森一样?   阿莫斯没有笑。   他的身体不像是薇尔,在小臂、腹部或是脸颊显露出一部分柔软的皮肤,他周身都被深蓝色的鳞甲覆盖,坚硬的鳞片一直蔓延到他的眼周。   “是的,陛下。”   “她是一个奇迹,她是我们的最高成就。”   这时,一片深色的阴影像日食一样逐渐吞噬他们头顶的光亮。   那是一艘小型民用潜水探测器,没有攻击的意向,像只鲸鱼一样缓慢地游曳过去。   总是这样,发出噪音,制造声波,若无其事又漫不经心地扰乱他的子民的感知,让它们迷失方向、甚至产生排斥的生理反应。   奥姆啧一声,正欲上前,被阿莫斯叫住。   “展示给陛下看,我的贝罗娜。”   阿莫斯轻声说。   “那个铁盒子,毁掉它。”   薇尔听话地闭起眼,聆听。   她听到鱼类摆动尾鳍的声音,不远处有虎头鲸低沉绵长的歌声;她听到阿莫斯老师的心脏震动如投下石子的水面,她听到像是机械运作一样的低吟。   她找到了,它的频率。   薇尔开口。   声波如势不可挡的巨浪一样以她为中心扩迅速激荡,即使不是他们的频率,被牵连影响的眩晕感也使阿莫斯和奥姆微微失神。   他们看向那庞大的铁皮怪物。   最薄弱处已经展开裂口,海水汹涌涌入,徒然的压强变化让海水向上方涌去,还未太适应海底暗流的薇尔“咦”一声,感到有趣,甚至摆着尾鳍加快了上浮的速度,差点顺着那股力道就飘上去。   奥姆拉住了她的肩膀。   她就变成尾巴朝上的倒立模样。   奥姆:……   薇尔还不自知地玩得很开心。   杰森你看!我倒过来了!   快乐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还在深海,杰森在陆地上。   阿莫斯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把她摁回来。   “训练她,把那个陆上人带回来,完成这次任务,你们就可以得到位置。”   奥姆看着情绪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低落的小塞壬,淡淡说。   还是个孩子。   亚特兰蒂斯再不济,也不可能让孩子上战场。   “是的,陛下。”   阿莫斯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语气坚贞而忠诚。   “——渔夫国,对您效忠。”   *   在被阿莫斯牵着手带走的小薇尔回头,有点遗憾和不舍。   她好喜欢他的发色,她的贝壳没有一个有他这样的颜色。   却看到那个陛下身后,有一小丛火焰一样热烈的色彩,静静地燃烧在礁石后的黑暗里。   真漂亮的颜色。   被带回她的贝壳窝的途中,那身披鳞甲的引路人开口。   “贝罗娜,你知道吗?陆地和海洋要开战了。”   那孩子一脸懵懂。   “战争意味着流血、死亡和伤痛。”   那些词语带来的画面让薇尔皱一皱眉。   “不。”她咬着指尖。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她不理解为什么战争这么不好,还有人会进行战争。   “因为有人饿了,他没有食物,而不去争抢食物,他就会死去。”   薇尔又问。   “什么是死去?”   他很耐心,就像每一个循循善诱、教导无知孩童的导师。   “就是你再也见不到你喜欢的人,你讨厌的人,他们会永远离开你,你也会永远离开他们。”   那很不好。薇尔只是想象一下,都觉得难过。   她摇摇头,说:“我不想他们死去。”   她抿着嘴唇:“我也不想死去。”   想了想,她又问。   “那什么是效忠?”   刚才阿莫斯老师和奥姆陛下说的话中,她大致了解每一个词语的意思,但组合起来形成句子,她就听得懵懵懂懂。   而效忠是一个生词,她决定先问一个最难的!   阿莫斯笑一笑。   “效忠?它对我们而言,什么都不是。”   “这段对话,作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可以给任何人讲,好吗?”   他的话题转回他和奥姆所谈到的内容。   “我们现在需要带回来的是一个希望发动战争的陆上人,薇尔。”   他的神情有点伤感。   “我希望我们可以阻止他。”   “用给予他食物的方式吗?”   薇尔认真地问。   阿莫斯笑了。   “对,把他带回来……然后喂饱他。”   ——用权势。   阿莫斯在心中,微笑着补充。   *   “好高。”   薇尔站在门口,喃喃。   他们在海边酒馆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快接近两米的壮硕男人,棕黑长发随意披散着,他上半身赤|裸,肌肉发达如石头般垒砌在骨头上,墨黑染料的纹身遍布躯体。   比布鲁斯还高。   那男人背对着他们,大声吵嚷着什么,口渴就拿起酒瓶对瓶吹,吹完往柜台上“咚”地一放,舒爽地大声叹一口气,笑声豪迈得像是空气都在震颤。   “好酷。”   薇尔又喃喃。   阿莫斯无奈地笑。   阿莫斯走进去,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男人本该被酒精浸染得熏熏然的眼睛一片清明,是融掉的黄金一样的颜色。   他重重放下新开的酒瓶,和周围的人随口道别。   他看到她了。   那未驯化的野兽般的眼睛粗略扫了她两眼,他的胡子上还沾着酒沫,身后就是人声鼎沸的闹腾场所,他却像是从丛林无声踩着肉垫走出的老虎。   他的身体带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亚瑟看一眼那小不点,呆呆傻傻白白嫩嫩的,完全不像有杀伤力的样子,也完全不像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想起昨天湄拉告诉他这是他们这边的人。   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儿。   “你该找妈妈去。”他蹲下来,声如洪钟。他嗅着熟悉的鱼腥味和海浪的咸味,海风带给他清明,一如既往。   薇尔愣愣看着他,这个男人身后,她看到身后阿莫斯老师给她打一个手势。   她开始聆听,然后开口。   亚瑟只感到五脏六腑翻涌不止,他捂住腹腔,血腥气溢出喉咙。   他勉力侧身,看到那个来叫他的黑发男人从容地走过来。   狗屁的自己人。   这他妈就是个陷阱。   那男人似乎惊讶他还没有倒下,摸索了身边一根生锈的棒球棍,掂量一下,给他后脑勺补了一棍。   他倒下去。   和他一样被这一棍子打蒙的还有那个小孩儿,她茫然无措地后退一步,无助地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他。   而那双慌乱的浅绿色眼睛,就是他视野陷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最后亮色。   --------------------   作者有话要说:   1、阿莫斯对于战争的概念,不是针对奥咪即将发动的海陆战争,他根本不把这个视为最终目标,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2、对于薇尔这样对誓言认真的人,和她约定共同保守一个秘密,很能拉近彼此关系呢。   3、人生导师阿莫斯。各种意义上   4、因为这篇文偏重心理的成长而非能力的成长,所以给小姑娘安排了一个粗长的金手指√打打杀杀解决一切太无聊啦w能力原理类似次声波对人类脏器的损伤,但由于我对此不了解,所以就只是“类似”w,因此设定是万事万物有他们的“频率”,小姑娘发出的频率对上那个独有的频率,就可以对物体进行破坏;除此之外,这个能力还参考了□□-327-美人鱼。   5、渔夫国在电影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画面,但由于没有找到相应的出场漫画,因此只借用了他们的外貌设定,其他全部是私设。大家也可以把这整个种族当做私设来看。   6、身为只喜欢养崽的作者,不大会写这种争名夺利的阴谋,大家凑合着看看吧w有漏洞可以提出来,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改w   7、那个薇尔毁掉的民用潜艇,是自动驾驶的,因而里面没有人声,和人。DC里面杀死人的后果还挺严重的,小姑娘才十三岁,还没到欠人命债的时候。因此就把这作为她的主角光环吧ww光环之我攻击的人怎么也不会死!   等等,这个光环好像和老蝙蝠的光环撞了。(沉思) 第14章第14章   薇尔瑟缩一下,她有点被那个眼神吓到。   那个像是猫锁定老鼠一样的眼神。   她又看看那男人的后脑勺,感到一阵似曾相识、感同身受的钝痛。   “他会很痛吗?”   薇尔迟疑地、有点忧虑地问道。   阿莫斯把棒球棍放在一边,拿出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认真地擦掉沾在手上的锈迹。   “你还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对吗?”   他感到有点好笑。   “你伤害了他,你使他无法动弹,我们是多亏了你,才能把他带回去。”   薇尔的脸色有点发白。   阿莫斯老师要她这样做,阿莫斯老师是她的管理员,所以她服从,她应该……   阿莫斯声音柔软。   “你听从我的指令做事,并不代表着你没有做那些事。”   “薇尔。”阿莫斯蹲下来,和她视线齐平:“我们是一伙的。”   他甚至很温柔地摸一摸她的头。   “是你带给他疼痛,薇尔,如果没有你,我没有办法击中他的后脑勺,让他晕倒;如果没有你的声音,他的内脏不会碎裂渗血,当然,如果没有你,我们也无法阻止战争。”   “我们都很感谢有你的存在,薇尔。”   阿莫斯给她一个拥抱。   怀中的女孩儿身体僵硬如石雕。   “……阿莫斯老师?”她伸手抓住阿莫斯的衣服,把那小小一块布料抓得褶皱起来,声音茫然又无措。   “我做错了吗?我不想他受伤,我希望听阿莫斯老师的话……”   “你当然没有做错,你做得很棒。”   阿莫斯把她抱起来,让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只是微笑。   剥开她的外壳,露出柔软内里,再让自己亲手渡上一层更坚硬的鳞甲。   杰森那个陆上人把她养得太柔软了,因此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的途径变得更加具有局限性。   但是仍然有漏洞,漏洞是她很听话,太听话了。“那群人”把她训练成一只对主人言听计从的狗,却又太忠诚,导致换主的时候总对前任主人念念不忘。这有些棘手,但是解决办法也是有的。   利用她的善良和无知,把她限制在这个地方;利用她的言听计从,在不经意间让她做出自己认为是错的事情,她的奴性和自我意识的缺乏会倾向于服从自己,那么这次抉择之后她会继续削弱自我意识,她会意识到仅仅听从他会让她自己更好受一点。   阿莫斯轻轻拍打着她柔软的脊背,一边在浓郁夜色的掩饰下,凭借着海底人的怪力,手上抱着一个,身后拖着一个,踏进了海里。   他将不会是孤身一人地走下去。   *   头痛,很痛,比宿醉大概严重个三四五六倍的样子。   亚瑟抽着气坐起身,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内脏的伤七七八八,凑合着还能用,感谢亚特兰蒂斯的血统,他还活着。   亚瑟伸着脑袋打望一下,伸出手,他才意识到身体很重。   他在海里面。   他啧一声,撑着身体站起来,没稳住,一个踉跄,海水托住他的四肢,无论多少次他都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不过现在真的没有玩儿的心情。   他打量一下周围,这很明显是个牢狱。   他想起来昏迷前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大好。   烦,很烦,他真的不想掺和海底这些事儿,饶了他吧,他有几个几百个弟弟都不关他的事儿,他不想要王位,谁爱要谁要,谁想被关在那上面关一辈子,他钓鱼喝酒打架不香吗?   要他管一整个王国?做梦。   “我倒是希望那是你做梦。”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牢狱外走来一个身影,铂金色头发,银白盔甲。   亚瑟烦躁地摸摸头发:“啊,我说出口了?”   哦,所以他和湄拉被奥姆派的人坑了,也说不准,说不定湄拉也是他们那边的人,被坑的只有他一个。   奥姆神情带着厌恶。   “你根本不够资格统治亚特兰蒂斯,你只是一介守塔人的儿子,维科他凭什么会看好你?”   “如果你有在听我说的话。”亚瑟说。“我根本、不想继承、亚特兰蒂斯。”   很难说他对亚特兰蒂斯王位明显的嫌恶和他对这个王位积极的争取这两者之间,哪个更能激怒奥姆。   前者否定了奥姆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稳扎稳打为之几乎奉献了一生的人生价值,后者的傲慢则显示他有多不自量力、对这个王座有多轻视。   其实如果让亚瑟来说,应当是两者皆有的。   奥姆怒极反笑。   “好。”他声音阴沉,长期高居王位给了他非同一般的忍耐力和决断能力,使他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能继续冷静地抛出砝码:“如果那个陆地上的那个垃圾场那么吸引你,那么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毁掉它。”   亚瑟脸色微变。   要说湄拉在说奥姆打算对陆地开战,他还抱有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那么目前的海王——奥姆对他说出这句话,分量就是实打实的了。   他是真的这么在准备并且决定赋予实践的。   终于看到对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主动权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奥姆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继续道:“我将会在三日后举行一场只有我们两人的单人竞技,到时候全体亚特兰蒂斯的人民都会到场。”   他显然是觉得亚瑟连一丝获胜的可能性都无,已经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而胜者,将会获得亚特兰蒂斯的王位。——你也只能靠它来阻止我了,我的,哥哥。”   他把那个“哥哥”咬字咬得意味不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厌恶,总归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谁想要这种弟弟,亚瑟头疼地想,谁想要谁要好吗,那个什么传说中的恶作剧之神,他经常一起喝酒的隔壁复联雷神的弟弟都(还)没说毁灭陆地呢。   奥姆走了,留他一个人在牢房独自焦虑。   他能怎么赢?他连一把熟悉的武器都没有,这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他这边的人都没几个,谁给他准备?维科还是湄拉?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倒是自信,奈何身体状况实在没法在三天内恢复到最佳状态。用什么打?意志力吗?   亚瑟焦虑着焦虑着,外面突然传来被刻意压制的、水波翻涌的声音。   有人怯生生地露一小张脸,绿眼睛小心翼翼又愧疚地看一眼他,浅蓝色的耳鳍心虚地萎靡成一朵花苞。   亚瑟可熟悉那双眼睛了,这不一开口把他五脏六腑都震移位的那小孩儿吗。   想到他内脏的情况,他更头疼了。   本来能挨三拳,这下他肚子挨个一拳就能直接去世。   焦虑、迟来的愤怒和自嘲等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涌上他的脑子。   于是他友好地朝那小姑娘打招呼:   “你他妈又来这里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近几天一直在修文,明明只有半个月,看了看自己前面写的章节……越看越难受QAQ   所以最近的更新都会伴随着前面章节的修改。不会修改大设定,也不会补很重要的剧情,只是填补一下逻辑bug,所以大家可以不补修改的内容。大概三天能改完。   今天修文修到十点钟,怕姑娘们觉得被骗更,也因为自己答应了日更,所以今天撑着把这一更码出来了……啊啊啊啊还是超时了,明天,哦不,今天还是有更的!说好的日更就是日更! 第15章第15章   亚瑟的语气有点凶,又因伤显得有点中气不足,薇尔瑟缩一下,强撑着自己没有缩回去。   但是小姑娘的求知欲不分场地地彰显它的存在感。   “他妈的……是什么?”   薇尔双手扒着牢狱的门,怯怯地问。   亚瑟:……   亚瑟没好气地随口胡编:“是一种鱼。”   这在语法上说不通呀。   小姑娘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个疑惑,但她想起湄拉说他们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对,他们是来劫狱的。   湄拉当时在听到奥姆宣布三日后的单人竞技之后就意识到她被阿莫斯骗了。亚瑟这个对她口中的陆上世界被毁都不上心的人,让他答应这种竞技,多半就是被强迫的。   她当机立断就开始打探亚瑟的信息,亚瑟可能不大爱思考,但他并不傻,在这种情况未明的形势下选择了隐瞒湄拉找他的那部分,这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的立场还没有暴露,奥姆依然信任她。   果不其然,有卫兵告诉她亚瑟被押送到地牢,阿莫斯送过来的。   这个果决的女人从海王的宫殿出来要去亚瑟被关押的地牢,半路却眼尖地瞥到礁石旁的深色海藻丛里,飘出一缕淡蓝色的纱状半透明薄膜。   她本来没打算管,毕竟陆上人扔下来的垃圾太多了,种类也千奇百怪,她见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缕薄膜动了,露出一截柔韧的、覆盖鳞甲的浅蓝色尾巴。   渔夫族。   只有渔夫族是这幅海妖般的模样。   她上前,拨开海藻,看到一只把自己团得严严实实的小塞壬。   那只小塞壬抱住自己的尾巴,用纱一样的尾鳍把自己的脑袋盖住,相当的自闭。   湄拉看到的那缕薄膜是小塞壬从海藻堆里面漏出去的一缕尾鳍。   她认得这是总是跟在阿莫斯身边的那孩子。   一时间千万种念头从脑中闪过,还没等她动作,那小塞壬敏锐地察觉到她躲进去的海藻堆被拨开,一个激灵伸出脑袋。   她脸颊白嫩,眼周一圈泛红的痕迹就格外明显,鼻尖也红红,看起来又伤心又委屈。这是在深海,眼泪还没落地就融进海水里,海水浸泡着一双委屈的绿眼睛,好不可怜。   她还要去找亚瑟。   湄拉对自己说。   这孩子是阿莫斯那边的人。   湄拉又对自己说。   她这么说了,但是却没能迈动自己的脚步。   说不定她这里会有阿莫斯的目的的线索。   湄拉对自己妥协了。   于是她开口,声音却下意识放柔了:“阿莫斯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薇尔就止不住从心底泛起的厌恶感。   她伤害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她厌恶的是自己。   她厌恶自己,却又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改变自己,又要怎样改变自己。   这种自我厌恶和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一瘪嘴,又哭了。   “对不起,我……”她打个哭嗝:“我让他受伤了,是因为我,他才会被阿莫斯老师打……对不起,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清楚。   活像一个佯装成熟、本来再大的悲伤都能自己硬抗,却随时会因为大人的一句“你怎么了”而哭得泪崩的孩子。   即使知道这孩子的身份,湄拉也不由得揪紧了一颗心。   “谁?你伤害了谁?女孩,冷静一点,没事的,好吗?”   湄拉伸出手安慰性地抚摸她的脖颈和脸颊,她还依稀记得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像是落着星星一样,即使在深海,她也像是抬头就能望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星空,那样纯粹的无知和天真造就了那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她对任何人都好像有着那样纯粹的信任和依赖。   现在她眼睛里的星星碎掉了,星尘化作泪水,消失在这个不见光亮也不容眼泪的深海,一丝踪迹都找不到。   “那个,那个很高的,棕色头发,金色眼睛的人。”她抽噎着。   是亚瑟。   湄拉意识到。   那就不是没事了,亚瑟进地牢这个问题有点大。   湄拉想,表面上却不显示出来,她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毕竟没有一个自愿的加害者会在事后对受害者愧疚成这个样子。   “你不想伤害他?阿莫斯强迫你做的吗?”   可这说不通,如果她是被强迫,按理来说阿莫斯就不会给她自由,她也不会被放任躲在距离渔夫族领土足足几海里的亚特兰蒂斯附近。   “不,都是我做的,阿莫斯老师没有强迫我……”她渐渐平静下来,“他发出指令,然后我那样做……”   “你可以拒绝。”   湄拉捏住她的肩膀。   “这很简单,如果他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拒绝。”   这在湄拉看来甚至根本不是一个问题,眼前这女孩却像根本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一样,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她说出了太阳升起世界就失去光明这样的话。   服从的本能在那十二年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每一根骨头和血肉里面,和她被封锁的听觉感知一起。自幼出生在马戏团的狮子只认得驯兽师的指令,你把它放归草原,它也只会低吼着舔舐着鞭痕,仍然缩回人类的领地。   她失去了认知自由的能力。   湄拉却没那么多想法,她自幼作为战士训练长大,坚韧的意志和历经的磨练造就她的强大,她几乎不畏惧什么东西,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觉得世界上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   “你对他感到愧疚,他因为你被绑到地牢,那我们就去救出他。”   湄拉果断地拉着她的手腕,带着这个小孩儿,去了地牢。   守卫不认识薇尔,但他们认识奥姆的未婚妻,他们进入地牢不难,出地牢也没有遇到过多阻碍,湄拉假装被越狱的亚瑟挟持,三人迅速地就溜到了陆地。   薇尔用声波震碎牢笼之后就不再使用能力,小尾巴一样跟在他们后面。   因为湄拉告诉她,如果她对自己的能力尚存恐惧,那么就等想清楚之后,再自己决定是否使用这个能力。   而奥姆亲访泽贝尔寻求支持,回来的时候面对这一片狼藉的地牢会是怎样一副暴怒的姿态,就不得而知了。   但总归现在不用太过担心战争的发生,泽贝尔态度暧昧,其他种族要么扶不上墙,要么就是保持中立,他不可能用仅仅一个亚特兰蒂斯迎上整个人类大陆。   湄拉和海王决定去找传说中的三叉戟,如何安排薇尔就成了一个问题。   在了解阿莫斯和薇尔的关系仅仅是阿莫斯单方面自称的“哥哥”之后,湄拉决定怎么着也不能再让她回去。   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氛围,再加之之前的事情,薇尔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她知道她成为一个麻烦了。   亚瑟这人要说神经粗犷也确实在有些地方大大咧咧,要说他敏锐,在某些时候他也意外地细心,在湄拉给他解释个七七八八之后他也差不多了解了这小孩儿的情况,其实他本来也没多生气,他这人受伤是家常便饭,他看得很开,实力不足落败很正常,他又不是输不起的人,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儿计较什么。   他蹲下来揉一揉薇尔的头发,在离开海水之后,薇尔的鳞片退却,耳鳍也变成了人类孩子那样小小的肉耳朵,看上去少了一丝人外物种那样自然演化的另类美感,多了一丝人类幼崽软乎好捏的可爱。   她像只洗完澡之后被擦头的猫崽一样压着飞机耳要躲那不控制力道的手掌,亚瑟好笑地开口。   “等我回来就带你参观亚特莱蒂斯,别难过了。”   他说的好像亚特兰蒂斯已经是囊中之物似的,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薇尔躲得憋红一张脸蛋,小小声问:“那你原谅我吗?”   他动作一停,还想再逗一逗这小孩儿,被湄拉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别逗出事儿了。   他看到她用口型警告说。   亚瑟嗅到了偏心的味道,有十万个委屈,不敢说。   到底谁是受害者啊!   “好吧,我这么大度,就原谅你了。”   他又说:“但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不能跟着去,先跟着我朋友玩几天可以吗?”   薇尔没太犹豫,懂事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半响,又点点头。   她想回到杰森那里,但是她又惧怕见到杰森。   她害怕受到指责,为她的怯懦和弱小。   她是为了变强而出来的,她要让她自己成为小丑的噩梦,但是看看现在呢?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甚至惧怕自己的能力。   那边亚瑟再次确认她的意图之后,琢磨半天好像一起喝酒打牌的老爷们儿没几个能养小孩儿,海里湄拉父亲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于是斟酌之下的亚瑟打开通讯器,call了正义联盟。   “有人有空帮我带两天小孩儿吗?很听话很乖,我这边暂时有事,这两天忙不开。”   想了想,亚瑟补充道。   “——是一尾人鱼。”   “我可以!我周末有假,正愁没事儿做呢!”   一个相当积极的声音应诺下这个任务。   而能第一个抢下资格的,只能是那个联盟速度最快的男人,闪电侠。   --------------------   作者有话要说:   薇尔:软体不稳定.jpg   阿莫斯那边把薇尔转化成自己人的进度条才读到一半,就被湄拉半路截胡了。   运气不好,喝水都塞牙√   薇尔有点像被亲戚推过来推过去的小孩儿w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正牌饲养员呀。 第16章第16章   “你好呀薇尔!我是巴里艾伦,叫我巴里就好啦。”   以闪电侠的速度来回海岸线和中心城也就是几秒的事儿,问了一下亚瑟之后闪电侠知道可以直接来交接,于是他就直接从中心城跑过来了,把薇尔一拎裹进神速力,又跑回家。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导致巴里自我介绍的时候薇尔还在晕乎乎地发懵。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哪里,眼前这个人是谁,他的金发好漂亮,蓝眼睛也好漂亮,他是睡前故事里的天使吗?   天使懊恼地摸一摸头发:“啊对不起,第一次被这样带着走会有点晕,你没事吗?”   “唔,我……好。”薇尔软乎乎地说,像个玩偶娃娃一样规矩地坐在沙发上。   天啊她是真的像一个玩偶娃娃,还带点婴儿肥的奶白脸蛋,有点自然卷的浅栗色中长发蓬蓬松松,像是鸡崽的绒毛;忽闪忽闪的、蝴蝶一样的眼睫下,那仿佛新生嫩叶色彩的绿眼睛又茫然又迟钝地看着他;即使在这种状况下,她的两只小手也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捏住鹅黄色的连衣裙裙角。   巴里双手捂住小心脏,感到暴击。   啊啊啊啊她真的好乖,这是只小天使吗?   绿眼睛的小天使缓了过来,抿一抿嘴唇:“刚刚那个是你的能力吗?”   “对。”巴里的身影消失了一瞬间,薇尔用肉眼甚至不能捕捉到他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用于知道他离开过的线索是他的姿势突然就不一样了,他伸出一只握成拳头的手。   薇尔也伸出一只小手,去轻轻摸一摸他捏成的拳头,有点疑惑又有点好奇。   巴里被二度暴击,拿着东西的手都微微颤抖,那句“猜猜里面有什么”都胎死腹中。   于是巴里的手指松开,里面是一颗被纸包起来的、像鹅卵石一样的圆滚滚的东西,外面用奶白色写上了一串不认得的单词,被折起来的纸弄得皱皱的。   薇尔咦一声:“给我的吗?”   巴里笑眯眯:“对,试试看?”   于是薇尔就把它握在手里捏一捏,不像石头一样硬,嗅一嗅,一股香甜的气息,还带着一股奶味。   她不自觉地舔一舔嘴唇,把那颗小石头犹犹豫豫又期待地往嘴里放。   “等一下!”   巴里哭笑不得地阻止她,接过她手里的小石头,把外面那层纸剥开,露出一只胖嘟嘟的奶白珍珠。   巴里把它放在薇尔合起来捧着的手心里。   “现在试试看?”   薇尔捏一捏那手感颇好的软软珍珠,有点舍不得的珍惜。   但那股奶香一直在引诱着她把它放进嘴里。   薇尔:“啊呜。”   柔和的甜味在舌尖爆发,醇厚的奶香铺满整个口腔,薇尔眼睛都亮了,“呜呜”一声,表示“喜欢!”。   巴里笑一笑:“这是''糖果'',海洋里没有吧?”   薇尔点点头,舔掉嘴唇上残留的甜味。   巴里以为人鱼自幼生活在海里,从未到过陆地,便把她当做海底居民看待,他不知道的是薇尔在陆地上度过了十二年,也没有人给过她一颗奶糖。   那颗奶糖在嘴里化得很快,薇尔又有点不舍又想更多地尝到奶味,于是用舌头舔一舔,把它抵到左颊,又抵到右颊。   见她喜欢,巴里又跑到卧室拿了一整包还没开封的奶糖。   巴里进入神速力之后新陈代谢非常快,这导致他的热量消耗极高,饱腹感也下降得非常快,因此家里会常备一些热量高的食物,又鉴于他对甜食的偏好,于是家里长期备着像是巧克力、糖果这样的东西,可能不会用作主食,但是拿来解解嘴馋也是很好的。   啊,极高代谢的神速力都把他惯成嘴巴停不下来的馋虫了。   不过也幸好他家有这些小甜食,才能哄一哄这只看起来情绪不怎么高的小人鱼。   巴里在当时去接她的时候就发现她有点低落,他以为第一次体验神速力的孩子都会很新奇地看一看周围像是静止一样的世界,毕竟很少会有人得到这样世界皆静唯我动的体验,但出乎意料巴里的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扒着他的脖子,手心凉凉,力道也不重,像个被挂在他脖子上的小木偶。   巴里有点难过。   小孩子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对陌生事物可以感到一种惊奇和喜爱,这条准则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海洋中都应该通用,抗住天空的重量是他们大人该做的事情,如果他们为之努力的世界,连得到糖果的孩子都没法开心起来,那他们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呢?   幸好一颗糖果还可以让她笑起来。   薇尔眼睛亮亮地接过,珍惜地捏一捏里面圆滚滚的小胖墩,又摸一摸,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包装撕开一条小口,用手心从塑料包装里接出一颗,笨拙但认真地剥开糖纸。   然后她把那颗白生生的软白奶糖送到他眼前。   “很甜。”她说,声音软软,把那一丝丝不舍藏的很好,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明明自己第一次吃到一颗糖果,还那么喜欢,就算这样,她还是把第二颗给了他。   这是第三次暴击。   巴里艾伦,血条清空,已经沦陷。   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巴里,在此刻,好想要一个女儿。   巴里好想把她举起来转圈圈。   天啊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懂事这么乖的小孩!   神速力立功了!他一时兴起应诺下的这个任务过于值得了呜呜呜呜呜。   巴里雀跃地接受薇尔的小礼物,那颗奶糖太甜了呜呜呜呜呜。   然后就看见那小姑娘又摸一摸那袋糖果,声音轻轻,带点克制后的难过。   “你的能力可以带来很甜的糖果,但是我的能力却只能用来伤害别人。”   巴里知道这或许就是她那样沉默的原因了。   “可是我的能力也可以用来伤害人的。”巴里说。   薇尔疑惑地看他,眼中分明写着不解。   “你看。”巴里进入神速力,飞快地捏一下她的脸。   他用力不重,薇尔只是感觉到有点力道在脸颊上留了几乎察觉不到的一下子,她愣愣地捂着被捏的那一边脸颊,傻乎乎地看着他。   这把巴里看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于是他又进入神速力摸来一根项圈给薇尔扎了一个短短的麻花辫。   突然之间换了发型的薇尔又摸一摸耳边的小麻花辫。   那神情像极了弄丢瓜子的一只懵逼又震惊的小仓鼠。   “你看,如果我不是用它来给你扎辫子、捏捏你的脸,而是做更过分的事,比如……”巴里冥思苦想:“……给你脸上画一只小乌龟,你会不会觉得很受伤很生气?”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把麻花辫解开了。   薇尔愣愣摇头:“我喜欢小乌龟。”   巴里忍不住揉一揉这只傻乎乎的小鱼。   “那你不喜欢的东西呢?我用它让你受伤,我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个。”   薇尔点点头,她不喜欢受伤,她的眼睛微微发亮,很认真地听着。   “但我没有。我选择用它给你拿奶糖,让你开心;我选择用它去阻止那些企图伤害别人的人;我选择用它转移那些即将受到伤害的人使他们免受伤痛;我选择用它去帮助别人。”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薇尔,任何一种能力的用法,都在于他们自己的选择。”   “那我的能力也可以使别人免受伤痛吗?”薇尔问,她的声音带着期望,星光重新聚集在她的眼里。   巴里笑了,摸一摸她的头。   “——当然可以,并且只要你想,那么为什么不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闪电是大天使。   薇尔是小天使。   都是我的!(坚信)   让最坦诚的小闪给小姑娘指一条路吧ww 第17章第17章   “薇尔,你的能力是怎样的呀?”   巴里是真的很好奇,尽管他身为正义联盟的一员,同事都是来自各个城市各个种族各个星球的英雄,他们之间有神速力者,靠脑洞战斗的绿灯侠,可以能发射热视线的、力大无穷的、会使用冷冻呼吸的的大超,可以进行心灵感应的火星猎人,可以强迫敌人说真话的亚马逊战士神奇女侠,半人半机械的赛博格钢骨,还有凭借异于常人的意志力和缜密的计划如军师一样立身于一群超能力者中间的蝙蝠侠。   每一次联盟里招收新人的时候他绝对是最积极的,不说其他的,他真的很好奇世界上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超能力,就只是……好奇不行吗!   他们和普通人的不同把他们从一个可以平凡度日的未来分割出来,选择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情,但他们的能力也会对这个未来具有一定的导向性。   拥有相对较温和能力的会选择温和一点的生存方式。面对可能到来的国家机器,他们一般会隐瞒自己的能力;像中心城的反派无赖帮相对保守的原则就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不想引起超级英雄的注意,尽管联手可能有一搏之力,但是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而拥有像大超一样能力的人,选择对于他而言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巴里感到一种隐隐的使命感。   他成为超级英雄是因为很酷……这是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他觉得他拥有这个能力,他就应该去做一些能帮到别人的事情。   没什么太过苦大仇深的根源和憎恨,就只是他拥有能力,然后他选择用它去帮助别人,而他人对他的喜爱和回馈让他在这条道路上坚持了下去。   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在他看来,薇尔也在面临这个选择。   面对他的好奇,薇尔捏紧了手里的糖袋。   她很努力地组织一下语言,发现没有办法描述,于是四周张望一下:“有不被需要的东西吗?”   巴里给她找来一个被某天才借住他家时,用绿灯戒造球抛来玩的时候误伤的马克杯。   薇尔捧着那个裂开的马克杯,巴里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什么也没做,那马克杯就在她手中裂痕加大,最后干脆断成了两截。   巴里及时接住马克杯残片,拿来一个小塑料袋装起来免得划伤薇尔的手。   “我可以听到它的''振动'',”薇尔捏捏空空如也的手心:“然后我用这里……”她摸一摸自己的喉咙,“发出同样的频率,它就会……''啵''。”   她合拢双手,看起来又有点忧虑了。   巴里神奇地懂了这种奇异的表述方式。   “对人体也可以吗?”巴里问。   薇尔小心翼翼地看他。   “……对。”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说不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在长者面前承认错误必然会面临一定的压力,还有可能将会到来的斥责和惩罚。   但薇尔喜欢给他奶糖的巴里,她不想他受到隐瞒。   而巴里确实有一点震撼。   这种没有前摇也没有后摇的攻击方式,确实会让人措不及防,她也没有说他能听见多远的物体的震动,如果范围够大,而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隔着一条街伤害一个人。   ——如果她作为敌人的话。   巴里看一看她。   这个小姑娘很听话,他说想看她的能力,她就展现给他看,也不藏着掖着,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骇人的能力展现之后,她也不动作,眼巴巴地看他,就像是等着他的判决似的。   巴里不由得想。   如果他说他害怕这种能力,薇尔会怎么想呢?   她是在等着他说:“你是个坏孩子”吗?   哦,那她可得失望了。   他是谁?他可是闪电侠,在群英荟萃的正联好歹也工作了一两年了,什么没见识过?   更何况是一个会和他分享糖果、希望使用能力让他人免受伤痛的,善良的小姑娘呢?   “你可以尝试去削弱它的作用,如果它的杀伤力太过严重的话。”   巴里知道,除了安慰的话语,薇尔更需要得到使用这个能力的建议。   他不是海底居民,不太了解他们的能力,但是他经过无数次试验,自己把神速力摸索成了现在这种得心应手的模样。   不是所有超能力者都有可以传授经验的前辈的,大部分超能力者都是在得到能力之后摸滚打爬地在黑暗里前行,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伤害到自己。   但这是他们这些拥有能力之人的必经之路,小姑娘薇尔可能还要吃些苦头。   巴里深沉地想。   但他没想到的是,当机立行的薇尔,在几个小时内,就掌握了如何在物体可被造成伤害的频率范围之内,对其进行作用大小不同的伤害。   当初摸索了大半个月的巴里,感到好羡慕。   “你真是个小天才。”   巴里超级羡慕地揉一揉薇尔的脸,在一地捡回来的鹅卵石残骸里,开着一袋南瓜糖(并且跑到超市去买了一套儿童牙刷套装),分享成功的快乐。   薇尔脸被揉得红红,也跟着笑。   而巴里话锋一转。   “现在试试对人使用吧?”   “——对我。”巴里说。   薇尔吓一跳,手拉住他的手指,摇一摇头。   “我会伤到你。”   “而我认为你不会。”巴里笑得很自信。   “要来打个赌吗,薇尔。”   “你心里有自己的分寸,对吗?”   “慢慢地从无到有、然后加强,如果受到伤害,我会对你反馈。我的伤在神速力作用下会好得很快。”   “但还是会痛。”薇尔咬着嘴唇,不愿意。   “是的,所以我把我的性命交到你的手里啦。”   巴里轻快地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玩笑。   “薇尔,你不能惧怕你自己的能力,你操控它,而不是让它操控你。”   巴里说。   他只是暂时接管这个小姑娘,鉴于目前她所暴露出来的心理问题,他对她的监护人没有抱有太大的信心。   如果这个女孩因为变故走上了和他们背道而驰的路,将会造成对世界、对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能尽他所能避免这样的事情。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引路人,他甚至在联盟中资质都算是年轻的,更年长一些的英雄无论是在生活还是任务中都在不自觉地迁就着他,引导着他。他自身不是一个成熟的英雄,他做过很多错事,但他在努力改变,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就像他一直在为其他人做的那样。   薇尔捏着他手指的手不自觉在放松。   巴里轻轻叹一口气。   “没事,今天太晚了,我们休息好,明天精神充沛,再进行尝试吧,你今天做得很棒了。”他语气轻快,揉揉她的脑袋,转身要去为她铺着寝具。   薇尔在他起身的时候捏住了他的衣角。   “我会尝试的。”她说。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她糯糯说了好多句“很小心”,抬头露出一双柔韧如翡翠的眼睛。   “可以相信我吗?”   巴里笑起来。   “当然。”   听他的声音。   他的内脏振动的频率……   不行。她不能,就只是不能……   薇尔眼睫眨动。   活物的器官振动频率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不固定,她很难找到一个进入范围的边界。   为了更精准,她闭上双眼,只让自己去聆听。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声音,只要她想去听,她就能听到的那种声音。自从她可以听到之后,她就可以用自己的频率去干涉它。   但她现在的目的是不能去干涉,最少,不能是进入那个物体可以□□涉的范围。   只是擦着那个范围的边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针轻微的咔咔声加剧了她的焦虑。   不行。   ……她做不到。   天色暗沉下来,灯光开始零零落落地点缀在高楼之上。   巴里一直陪着她安安静静坐在客厅。   他经常体验这样的宁静。在每一次进入神速力之后,周遭的事物都静止,有的时候他会在世界最长的直道公路上去肆无忌惮地奔跑,那是一种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的感觉。   他享受这样的孤独,在世界重新运转之前,这让他感到平静。   突然他听到声音。   与其说那是声音,更像是一段旋律,悠长深远,如静谧的深海,带来沉重的困倦。   沉重的、沉重的……   巴里身体不稳地摇晃一下,手肘撑住沙发,没撑稳,身体跌进柔软的沙发里。   他被波涛般的困倦席卷吞噬,陷入沉眠。   --------------------   作者有话要说:   新能力get√ 第18章第18章   巴里是在深夜醒过来的。   这事儿有点尴尬,他在家里有客人、还是自己说要帮助对方的情况下直接睡着了。   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开始练习的时候为了不打断对方的感知,他也没有中途起身去开灯。天黑下来之后屋里就黑乎乎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些光亮,除了深夜赶路的汽车偶尔的鸣笛声,这个夜晚很安静。   他睡了一个好觉,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给暂住的小姑娘铺上寝具。   他起身,盖在身上的呢子大衣从身上滑落下去,他认出这是他搭在门口衣架上的那一件。   而在沙发的另一端,那小姑娘蜷缩成小小一团,把自己窝在沙发抱枕堆成的一个小空间里。   她不是个三岁的孩子,她十几岁了,不再小得可以被抱枕包围起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因此剩下的三个抱枕只能堪堪在她身边围一圈,还有一个完全失去了她希望它发挥的作用,可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碰到了一边,孤落落地搭在边缘,就快要滚落下沙发去。   巴里大衣拿起来,轻手轻脚走上前去,想要盖到她身上,却发现她在轻微地发抖。   是因为冷吗?   巴里一时感到愧疚,用大衣给她的枕头栅栏上盖了一个棚。   却听到有细小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不……我会听话,别……艾丽丝……别留我在这里……不……”   她不安地抱紧了抱枕,手指深深陷进棉质布料里面。   她在经历一个噩梦。   巴里有些手足无措,他也经历过噩梦,但他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把一个人从噩梦里面叫醒,外人的干预会在梦里以一个让人恐惧的形象呈现出来吗?但是……   他轻轻捏一捏薇尔的脸:“醒一醒,薇尔。”   这不奏效。   他想了想,用软被把她裹起来,把瑟瑟发抖的一坨放在次卧的床上。   又迅速跑去厨房用牛奶冲了一杯热可可,放了两勺炼乳。   薇尔在梦里挣扎。   她被关在白屋子里,那些本该是脸部的位置被一片浓黑覆盖的高大白衣服们拖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外拉。   她不想去,但她还是跟着去了,她被握住的手臂止不住颤抖,那力道是如此的强大而不容置疑。她的拳头捏紧,短短的指甲扎破手心。她惶恐回头,在那群白衣服里找唯一有着五官的艾丽丝。   她没有找到。   她不想被带进房间扎上那些针,不想感到冰凉的液体从针管进入身体里灼烧一样的疼痛,不想被艾丽丝丢下。   艾丽丝可以陪着她吗?即使在她因为疼痛而把嘴张到极致也无法发出(或者是无法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的时候也可以陪着她吗?   艾丽丝会拥抱自己,会对自己微笑,她可以为了艾丽丝被带走,但是,让她见到艾丽丝,让她再——   疼痛。   她的身体突兀抽搐一下。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那宛若错觉一般的疼痛了。   在那里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她的嗅觉将会被提高到难以置信的敏感程度,她感到疼痛时,烧焦的味道、刺鼻的腥气、消毒水的味道,还有——   ……甜而温暖的味道?   那种甜而温暖的味道暖呼呼地盈满了整间空白的屋子,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泛着香气的棉花把她整个人都拥在里面,她很难从记忆里翻出一种任何和它相似的味道,但那只是像一个软乎乎的空间,她把自己团在里面,感到柔软,感到温暖,感到安全。   她把自己往那团柔软的深处埋了一埋,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确保可以让自己窝得舒舒服服。   那很暖和。   她很喜欢。   薇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蓬松的被褥像是给她堆了一个窝似的把她团在里面。   咦,她昨天是睡在这里的吗?   她有点半梦半醒的懵。   她蹭一蹭像是云一样的被褥,像只小乌龟一样把头也缩进去,有点小兴奋地把被子蜷成毛毛虫的模样。   她昨天梦到陷在云里打滚啦!   好软好暖和好舒服好开心哦。   云还是甜丝丝的,可惜咬不下来。   咦。   薇尔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鼻子抽一抽,嗅一嗅。   梦里的味道!   她像只小奶狗似的循着味儿光脚踩下床,眼睛发亮地看着系着围裙煎鸡蛋的巴里。   听到声响的巴里回头,仿佛看到了一只在疯狂摇尾巴的狗崽崽。   左脸写着“好饿!”,右脸写着“好香!”。   巴里哭笑不得。   看上去她没有太被昨晚的噩梦影响。   梦这种东西很难印在记忆里,通常就是清晨起来几分钟想不起来就能给忘得精光,如果是噩梦,可能会在记忆里刻得深刻一些,如果噩梦后面接着的是一个美梦,也许那美梦就会把恐惧和悲伤藏在甜甜云朵的肚皮下,严严实实地遮起来,不让它再沾染已经离开噩梦的孩子吧。   他稍微走了那么一会儿神,本来的三分熟流心蛋就变成了七分熟的实心蛋了。   在开始煎第二颗蛋前,他没忘记给薇尔递一杯热腾腾、甜滋滋的牛奶可可。   昨晚的热可可本来是打算她从噩梦中惊醒后,可以用来稍微平定一下心神,但她昨晚在梦魇后却平静了下来,直接睡过了一晚上,于是那杯冷掉的可可就被他处理掉了。   这杯是刚刚才兑出来的。   薇尔接过那杯快伴随了她一晚的香甜味道,嗅一嗅,然后超认真、超珍惜、超期待地喝了一口。   好、好喜欢。   薇尔泪汪汪,双手捧着暖呼呼的马克杯,舍不得大口喝,就抿一小口。   她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一杯热可可,脸蛋喝得红扑扑,很开心的样子。   巴里端着煎蛋和土司片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   那样认真的进食模样,仅仅只是看着心情就能变好。   “昨天我睡着,是你做的吗?”巴里问。   他很难倒头就睡,更别提是在别人面前、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薇尔的声音里带一点无法掩饰的自豪:“对。”   她稍微停一停,组织语言:“我发现我可以,降低……活跃性,那样不会伤到你。”   她也不说是哪方面的活跃性,或许她自己无法描述,巴里猜测应该是降低脑电波的活跃性。   并且是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就能做到。   哇哦。   只是……哇哦。   他们还能在她身上发掘出什么惊喜?   “一个新的突破。”巴里说,做出一个“surprise!”的手势,笑一笑:“作为奖励,今天咱们去中心城游乐园吧。”   比起有点疑惑的薇尔,巴里倒更像是比较兴奋的一个。   “就是一个充斥着棉花糖、冰淇淋还有玩偶的地方!”   他猜测薇尔对旋转木马、过山车和海盗船都没什么概念,于是只说一些他认为对方知道的事物。   其他不知道的,现场一起体验吧。   薇尔曾经在书上读到过冰淇淋。   它的描述是凉丝丝、甜滋滋。   甜。   糖果。   凉的糖果。   她舔一舔嘴唇,眼神专注,仿佛眼前就是凉丝丝的奶糖,声音里带点小期待:“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月光艾丽丝:赢在起跑线上。   桶哥:?让人火大。   没想在闪闪家的内容写这么多(瞳孔地震)   逐渐不受控制(战术后仰)   不建议大家在晚上尝试热可可。据说热可可含有咖|啡|因……但我觉得是因人而异,因为我喝了睡得很好w   但是依然不建议大家在晚上实验。   万一你是属于喝热可可像喝咖啡的那种……   当晚你就可以看见日出啦。 第19章第19章   今天是周六,游乐园人很多,大部分是像他们一样的组合,一个大人或一对夫妻带着孩子来到游乐园。   当然不带孩子来游乐园的情侣也不少,毕竟有很多项目都不是给孩子设置的。   除了一次逛超市的经历,薇尔还没有来到过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   她甚至还没到买全价票的身高,站在那个小长颈鹿身高贴前仰头望那条红线,踮一踮脚,才能勉勉强强让头顶蓬蓬的头发够到那根红线。   售票员姐姐被逗乐了,看着她那么努力,还小小声念着“我够到它啦”,于是嘴里笑着应着:“好女孩”,然后给她扯了张半价票。   还需要努力呢,十三岁还不到一米五的小薇尔,加上鱼尾巴说不定就能超过那条线了。   以防走丢,巴里就让薇尔拉着他的手。   牵手手,排排走。   有装扮成超人的coser凑过来逗她,那人的腹肌是制服上画出来的,他本身的身形并不强壮,小腹平坦,像是个出来做临时工的大学生,没被撑起来的制服有点褶皱。   “有兴趣来一张和超人的照片吗?女孩儿,咻——”   他摆出一个超人飞行的经典姿势,另一个神奇女侠的coser作势要拍。   他们的热情有一点吓到薇尔。   “嘿。”巴里抗议着伸手把她从包围圈里捞出来,“伙计们,省省吧。”   她要是想和正联拍照,才不需要来游乐园找coser呢。   她身边可就是活生生的闪电侠。   薇尔脱困之后一脸茫然。   “什么是……超人?”   这个小包围圈有一瞬间的安静。   超人coser开口了:“即使是中心城也不至于……那闪电侠呢?”   薇尔空白的表情很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超人coser的表情就带点谴责去看巴里了,大概是:“不是吧,伙计,你活在一个超级英雄的时代,你是怎么在生活中让孩子彻底隔绝这些东西的?”   巴里:……   闪电侠本侠好无辜。   “但我的意思是,那可是超人!蓝大个!超级力量!超级速度!”   他听起来像个青少年超级英雄狂热粉,看来担任这份工作的目的也不全部是为了钱。   他说超人是如何在大桥断裂的前一秒转移所有桥上的人员,如何毫发无伤地从火灾里救出一对母女,红披风烈烈比那火焰更胜。他在这里疯狂卖安利,薇尔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她看到一双小小的黑尖耳朵戳在“超人”的头上一晃而过。   她伸头去看,有位全身穿得黑漆漆的coser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刷手机。   显然被游乐园的游客冷落得挺彻底。   “我知道他。”   薇尔的声音超级笃定。   超人coser的声音戛然而止,朝她视线望去,看到那个蝙蝠侠的coser。   超人coser悟了:“你们是哥谭来的?”   他是听说哥谭对本土的英雄有一种近乎排外的推崇,不过他倒是不奇怪,毕竟……哥谭人。   似乎这个词语就能解释一切似的。   “不过哥谭的英雄在其他地方可不是那么受欢迎。他就是太……阴沉沉了,而且听起来挺暴力的,新闻说他经常打断犯人的骨头,他们的行事方式我们可没法理解,是吧?”   超人coser夸张地比个下压的手势,巴里有点想反驳。   他还是挺喜欢蝙蝠的,那个黑漆漆是可能有时候不善言语了一点,但确实是个靠谱的伙伴,那些描述听起来可不怎么中立。   他还没开口,薇尔看起来也不认可对方的评价,她想一想,从词库和记忆里调出那个高大的男人给她披上的披风。   ……还有扎在她臂弯的针。   那一针让薇尔犹豫了一下下。   ……算啦,也没有那么痛。   于是大度又公正的薇尔纠正他:“……他很好,还很温柔。”   说完还拉一拉巴里的衣角,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   寻求他的认同似的。   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对黑漆漆的评价的超人coser浑身一激灵,半响才不置可否地嘟哝:“好吧,哥谭来的小女士,你说了算。”   巴里有点想笑,揉揉她的头说了一声“对”的同时又有点好奇。   很少有人能接触蝙蝠侠,也很少有人能接触蝙蝠侠之后还给出这种评价。   哥谭和她的英雄纵使排外,在面临当地英雄难以拿下的重大危机时,正义联盟也会被作为支援暂时获得进入哥谭的许可证,他见过被蝙蝠揍过的暴徒连滚带爬痛哭流涕,也见过被蝙蝠救下的女士尖叫一声踢掉高跟鞋转身就跑。   很少有感谢,很少有善意。   笼罩哥谭的正面情感如此稀薄。   她应当是在海里长大,又是什么时候在那个哥谭接触过蝙蝠呢?   见这些coser都没有什么恶意,时间也还早,巴里就乐得陪薇尔听安利得很上头的超人coser激情演讲,被忽视得好彻底,还有点委屈。   因为他四周望了一圈,都没看到闪电侠的coser。   这里是中心城哎!是他的常驻城市哎!虽然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啦……但是还是好委屈哦。   这边滔滔不绝的超人coser从超人说到神奇女侠,从神奇女侠说到绿灯侠,中途歇口气,最后才补充一句:“……毕竟这里是中心城,你知道吧,她有自己的英雄,闪电侠在这里才是最受欢迎的。”   他伸手指一指不远处一圈人墙。   “我们组闪电侠的coser,在那儿被围了一个多小时了。”   巴里:///-///   开、开心了。   那种微妙的像被抢地盘的错觉消失啦。   巴里突然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识护住薇尔,发现人群开始骚动。   有非过山车区域的尖叫声响起来,爆炸的烟尘从远处弥散在人群中。   巴里把薇尔往怀里一捞,迅速把她带进一个相对安全的纪念品店。   “在这里等我。”   真希望这次事情结束后还能在这里买一个冰淇淋,他可喜欢这里的香草味了。   那个超人的coser直起身来,被骚动的人群挤得有点站不稳,回头要护着刚刚那小女士,却发现两个人都不见了。   应该是已经被大人带走了。   稍微安心之后,他看一看周围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涌的人流,咬咬牙,开始组织同一组的工作人员安排疏散。他们熟悉游乐园的地图和所有紧急出口,就在混乱中大声指示安全出口的位置还有可以暂时提供安身之处的商铺。   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他本就不强壮,身子一歪要倒,被一个力道拉起来,那个力道似乎还拍拍他的后背。   视线里闪过一道红光。   他抬头,看到数道红光穿梭在人流之中,扶起快要跌倒的人们。   闪电侠。   中心城的英雄。   这给予他勇气和力量。   他为此微笑。   同伴找来一个扩声器,他站直身体,协助专业工作人员将慌乱的人群分流,安全疏散出混乱的游乐场。   寒冷队长不是第一次想宰了热浪。   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要不是热浪不小心触发烟雾警报引来了警务人员,他们本来可以安安静静拿完东西就走人的。   这他妈就是他们为什么踩点一周还为此买通了一个交接的安保人员!   现在全部双重意义上的泡汤了!   他们只能引爆提前安置在另一个废弃仓库的炸弹用来争取一点时间。   啊,真是糟透了。   周末被叫出来“加班”已经够糟了,还有游乐园这种地方。那群蠢货难道不知道周末的游乐园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吗?要是哪个小孩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以后甭想轻易被放出局子。   要不是镜像大师那家伙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行动绝对机密,动作绝对很小,不会造成任何伤亡,他才试探性地答应了这次行动。   ……然后被结结实实搞砸。   他是疯了才会带他出来。   寒冷队长暗骂一声,从狭窄的通风管道翻出来,落进仓库,通讯器里说闪电侠来了,雪上加霜,镜像大师在缠着他。   他火急火燎地把要拿的东西一揽塞入怀里,另一边过来的热浪直接几脚踹开仓库门,就要直接走人。   警卫已经在外面备齐了装备,他在前面用冰面开路,几乎通畅无阻。   仓库出来是个纪念品店,店员疏散干净了,只剩下……   寒冷队长眼睛瞪圆了。   操。   这里怎么还有个小孩儿。   她坐在打开的门背后,位置倒是很隐蔽,要不是他眼睛尖,从门缝儿后看到一双往外打量的绿眼睛,他也没法发现那里还有个人。   他扭头,看到热浪示威式的攻击已经蓄势待发,这是他们的一贯套路,用于逼退剩下的武装人员。   ——方向是大门。   不管什么材质的门,这烧起来,那小孩儿绝对可以碳化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出口警告,火焰已经出了枪口。   “那个蠢货!”   寒冷队长骂一声,躲在门后的那小孩儿敏锐地感到一阵热浪,一个激灵迈着小短腿当机立断地往外跑,被寒冷队长一手捞起来两三步拉出火焰的灼烧范围。   “你是想要把我也烧了吗!?”   他伸着脖子怒骂。   热浪很不耐烦地啧一声,看到他拎着那小孩儿,自知理亏。   “你不还活着吗,走了。”   说是走,这还有点难走。   寒冷队长瞥一眼外面的武装人员,再看看手里拎着的小孩儿。   突然福至心灵,把她一捞夹在臂弯。   送上门的人质,不要白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薇尔:他们为什么要跑。   薇尔:巴里去哪儿了。   薇尔:说好的冰淇淋呢qaq   薇尔:咦,他是谁。   薇尔:啊,他救了我!   薇尔:外面好大一片黑压压的,有点可怕。   薇尔:咦,他把我带走了?耶。   薇尔:……等一下!!巴里说过要等他!!!!   薇尔:(决定挣扎.jpg)   不要再全程状况外了呀小薇尔ww 第20章第20章   “安静,别折腾,出去就放了你。”   寒冷队长小声说。   鉴于说这话的人是中心城最大的常驻反派帮派的创始人——一个被闪电侠三番五次丢进监狱又被放出来的罪犯,这话要换个人来听,参考其他相关从业人员的平均信誉值,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可惜薇尔不知道。   而实际上寒冷队长也不怎么喜欢骗小孩儿。   所以最终造成薇尔傻乎乎地跟着被掳走的最大原因其实是理解偏差。   薇尔以为的“出去”是出这个游乐场,而寒冷队长的出去意味着他们要出游乐场、上车和同伴接头,摆脱武装人员、最后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这一“出去”,就是出了游乐园、上了货车、进了地下。   薇尔被放在货车的椅子上,坐得好懵。   还好难过。   万一巴里找不到她怎么办。   虽然这个人救了她,但这并不是他把自己带着到处遛的理由。   那个白衣服的大叔还好凶地看她。   虽然她是看不到他护目镜之后的眼睛啦,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不是太欢迎自己。   她也不怕,她并不是不能处理这个情况,只是想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至今遇到的大人,都可以和她通过交流解决问题的。   她的能力还没用熟呢,万一下手重了或者下手轻了,好像都不大好。   毕竟他们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烧了纪念品商店、摸了仓库货物的无赖帮,不会想到他们顺手捋回来的小姑娘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划到了“无害”这一分类。   突然感觉有被冒犯到。   薇尔规矩和他们坐成一排,旁边是一个陌生的大叔,绿色的头盔橙色的衣服,像电视上放的忍者神龟。   但是他的背后没有背着壳和武器,眼睛上也没有系着五颜六色的带子。   薇尔有点点失望。   她探出脑袋,望那个把她夹带出来的人,怯怯问一句:“什么时候放了我呀?”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在那里等人的。”   寒冷队长瞥她一眼:“等着。”   薇尔急着走,寒冷队长也有点崩溃。他和热浪溜了之后镜像大师把闪电支去纪念品店灭火,趁那个空当镜像大师和他们汇合,一次完——美的脱身。   唯一的不完美是他们带回来一个小拖油瓶。   本来打算把她放街上直接走人,结果他多嘴问了一句,发现她连自己家住哪儿都不知道。   随便丢又怕便宜了哪个诱拐犯,白得一个小孩儿,最后一次见到这小孩的武装人员还要把锅扣在他们无赖帮头上。   令人头疼。   这可不是她希望得到的回答。   薇尔撇撇嘴,想运用新学到的技能:拒绝。   于是她坚定地重复一遍:“不,我在那里等人的。”   那个很凶地盯着她的大叔依然很凶地盯着她——从他紧绷的脸部肌肉来看是挺凶的——然后摸了摸口袋,拿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是金属的,看起来是两根半厘米粗的铁丝搅成奇奇怪怪的、像是一个圈一样的形状。   那是个智力扣。   他捏着其中一个环,在空中晃一晃。   下面那个环也跟着晃一晃。   “不破坏它的前提下把这两个环分开,就放你出去。”   热浪说。   “说好了?”薇尔看着那环,仿佛看到了巴里和冰淇淋。   “说好了。”   薇尔站起来双手捧起来要过去接,货车轮子碾过一个坑洼,震了一下。她旁边的“忍者神龟”把要倒下去的她提着衣领站直了。   薇尔站稳,认认真真地回头说一声:“谢谢你。”   杰森说过,对帮助过自己的人要道谢,才是有礼貌的小朋友。   神龟大叔一愣,还没什么人当人质当得这么从容舒坦,像是还不明白处境似的,便觉出些趣味来,于是朝她笑一笑:“为你效劳,小女士。”   她站得稳稳当当地去接过那个两个环扣成的小物件,接到手里还是暖呼呼的。   寒冷队长看一眼那扣,就知道那是个被掰过的智力扣。   简单来说,就是解不开的。   话说热浪身上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不过挺好,省得她万一闹起来闹得人心烦。   多亏了那个解不开的智力扣,相当遵守游戏规则的小薇尔拿着那个扣摸一摸、摇一摇地琢磨了一路,安静了一路。   没人会带外人回据点,于是他们把这小孩儿带去了他们平常聚会的酒吧。   真是糟糕的大人。   ……不然呢?现在送到警察局门口?谁送?无赖帮?   哈。   要送也只能是等晚上视野不佳的时段,给她放在警局的值班室门口,到时候那群只吃干饭的家伙接收,自然知道怎么安排这小孩儿。   刚进酒吧,他的妹妹,丽萨斯纳特看见那小孩儿,哇哦了一声:“莱尼,这是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小猫?”   她放下酒杯,侧身避开晃悠过来的天气巫师马克,到伦纳德的身边接过这次任务的战利品之一: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随手把玩一下,放进兜里。   她对另一个小战利品更感兴趣。   “人质。”伦纳德言简意赅,把那还在研究智力扣的小姑娘提溜在凳子上。   丽萨了然,一个没来得及脱手的小麻烦。   “甜心,他有伤到你吗?”她俯下身,摸一摸薇尔的脸。   她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手指柔软,声音温和,在闹腾的酒吧显得格格不入。   喜欢。   薇尔贴贴她的手。   她喜欢被这样温柔地触碰。   哦……   丽萨露出爱怜的表情。   这绿眼睛的小猫可真可爱,让她想起会绕着她的小腿打转的橘色流浪猫。   “你害怕吗?”   薇尔就摇头。   “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这里是无赖帮,聚集了大半中心城的反派。”   伦纳德走到吧台前,闻言凉凉地说。   别指控他恐吓小孩儿,他只是实话实说。他没必要在小孩儿心中竖立恐惧,无赖帮要以成为孩子的噩梦为目标吗?真是伟大的理想。   说起来她也太没警惕心了。   “一杯牛奶。”   伦纳德用指关节敲一敲吧台。   镜像大师山姆不小心笑出声了:“有趣的尝试,如果你要加温加糖,我推荐你去家庭餐厅。”   “闭嘴。”   那调酒师保罗扫一眼五大三粗汉子们中间格格不入的女孩,倒了然。有些鸡尾酒会将牛奶作为原料,但鉴于来这里的客人都爱点不那么温和的酒,导致他们牛奶的需求很少,几乎不进货。   还好只是几乎。   玻璃杯,牛奶,和一朵作为装饰的小白花。   牛奶是冰的,拿在手里冰冰凉凉,水珠凝在杯壁上,伦纳德把那牛奶往薇尔眼前的桌子上一放。   薇尔去接那朵摇摇欲坠的小白花,接好之后放桌子上,水汽洇湿一点点的木质桌板。   “晚上带你去警局,现在先在这里给我呆着,别乱跑。”   伦纳德说,看她坐在高凳子上还琢磨那智力扣,心头还有些好笑。   她一时半会儿没碰那杯牛奶,聚精会神地扯那智力扣。   大概是被教育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喝。   伦纳德想,抿了一口调酒师递过来的酒。   又看那小孩儿琢磨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兴致缺缺了,把那小物件放在一边,看一看那杯牛奶。   沉思一会,又看看他。   然后捧着抿了一小口。   ……接着皱着眉头放一边。   看来不喜欢喝牛奶,怪不得长不高。   也不怕他给她下毒。   小姑娘自己也记着不能乱喝东西呢,但是转念想一想,这个看起来有点冷漠的大人还把自己捞出过火焰和黑压压人群里,四舍五入他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可不属于陌生人的范畴。   那边开始仗着酒劲打赌谁能再一次拿下闪电侠,另外一拨人开了闪电侠下一个逮到的会是谁的赌注。   奖金池已经直奔1000美金。   酒吧的大门又开了,喧闹之中倒是少有人在意这个。   薇尔休息一会儿,看到那小白花焉哒哒地趴在桌子上,就把它捏在手里,打算出去之后把它埋在土里,却发现自己四周的环境突然就从椅子上变到了门口。   是神速力!   酒吧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无赖帮的武器被收缴大半,可惜麻绳带得不够,中途巴里还去了一次便利店,拿走了麻绳在收银台留下了钱和便条“抱歉等着抓坏蛋很急!希望麻绳还是老价格如果不够就去警局找我。——by闪电”。   “而我押寒冷队长。”闪电侠留下一道红色影子拍一拍被绑住的伦纳德的肩膀,顺便把酒吧里其余人员挨着收缴武器。   一边的调酒师施施然给他调了杯咖啡牛奶。   “谢了。”闪电侠说,把热浪和镜像大师从里面找出来——烧焦的痕迹和气味,以及他一个小时前揍过镜像大师的下巴留下的一片青紫。   “——但现在是工作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酒吧一个酒吧找人的小闪心好累qaq 第21章第21章   尽管薇尔没见过那一套红色制服,她还是能从声音认出那就是巴里。   “巴……”薇尔小小声开口。   然后她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嘴巴。   穿着红色制服,胸前一个双折黄色闪电标志的巴里蹲在她面前,背景是挣不开的三个反派坨坨,其他人被他丢到三条街外去了。   阻止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后,巴里捂住她嘴的手掌变成一根竖立的手指。   “在外面叫我‘闪电'',小女士。”   巴里看上去有点疲惫,但还是露出一个微笑。   “很高兴看到你没事。”   巴里抱一抱她,从暗袋里递给她一颗奶糖。   薇尔拿着那颗糖,愣愣看巴里,莫名有点不安。   “闪电。”薇尔乖乖改口:“你不开心吗?”   闪电侠在那里做收尾工作,他知道无赖帮一次抢劫成功后会去酒吧庆祝或是度过一个放松的夜晚,他曾经在酒吧办案的时候遇见过他们,但如果他们当时安安分分不犯法,他就没有理由也不需要逮捕他们。   在罪犯和义警的身份之外,他们也都有普通人的生活。   而这给了巴里在这次挟持之后的线索。   于是他就一家一家地去翻中心城的酒吧。   这是第一百四十二家。   这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并不是说他对寻找这个过程感到疲惫,也不是感到恼火。   就只是在每一次打开门可能见到薇尔的希望破灭后一次次的失望,他有点无法承受那个。   前几天他被找去完成了一次在布鲁德海文的搜查任务,他花了一个小时翻遍了七十四个可疑地点,然后在一个上锁的仓库里找到那个蜷缩在角落,已经失去呼吸的、遍体淤青的女孩儿,那种周身冰冷的感觉纠缠他直到现在。   他是联盟中速度最快的成员,曾经无数次担任过这样的搜查任务,每一次他都会面临这样的情况,他的神速力让他有相比起他人更多的时间,去一次又一次地体验这样从希望到失望的跌宕、体验这种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玩弄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感觉。   他已经度过了无数次太过漫长的一天,有的时候这一天能圆满结束,有的时候这一天将会无限延长,或者在看到他的搜寻目标的尸体,或更糟的时候终结。   那不会是一个好的终结,对吗?   有些时候他会觉得,这个能力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神速力让他感觉自己被抛弃在时间之外。   但更多时候,他感谢这个能力。   这个能力让他不会在警局坐以待毙,而是加大寻找到他们失去的人们的希望。   “不。”闪电侠摇一摇头,把伦纳德的手腕绑紧。“我找到你,绝对是我今天经历过最开心的事情。”   “你在害怕。”伦纳德说。   “嗯哼,我害怕你们得到一条街以外垃圾桶里的武器,然后攻击我。”   闪电侠耸耸肩。   “好了伙计们,我得把你们带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你在担心我们伤害她,或者杀了她。”伦纳德嗤之以鼻,这几乎让他觉得被侮辱了。   薇尔手里还捏着那朵小白花,闻言怯怯插一句:“……他救了我,”   她思索一番:“……从火的前面。”   闪电侠不赞成的眼神转移至热浪。   热浪米克自认理亏,但还是要嘴硬一下:“我们是罪犯,伙计。”   “显然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里。”闪电侠说。   “他们将去哪里?”薇尔问。   “做过坏事的人应该去的地方。”   “他们做了什么吗?”薇尔感到不解。   “呃,大概是伤害了一些人的钱包,那些被伤害的钱包的主人就没办法给他们的孩子买奶糖和冰淇淋了。”   闪电侠说,他看到了薇尔手中捏着的小花儿。   他顿了顿,意识到他之前的举动可能有点伤人了:“好吧。为了感谢你们照顾她,我会提醒狱长记得把你们放去C区。我记得你喜欢那里的豌豆汤?”   伦纳特说:“曾经。”   山姆破罐子破摔:“我去A区,那儿早上有单面煎蛋。”   薇尔偏过脑袋,看看他们,又看看闪电侠,恍然大悟。   “你不喜欢他们做坏事,但你们是朋友。”   “不。”   “狗……”   那个还没出来的“屁”被胶带黏上了。   24小时便利店的值班人员又收到一张小面额纸钞和便条:“不用找了以防我等下或者以后还会回来。——by闪电”   带孩子的家长,真是操碎了心。   看无赖帮吃瘪一向是闪电侠的娱乐活动之一。因为这通常意味着他的工作结束了。   “好了,‘朋友们’。”闪电侠笑眯眯,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你们想自己出去还是我带你们出去?”   警笛在酒吧门口长鸣。   中心城,哈。   ——一个无论是出警速度、超级英雄还是超级反派都不会让人失望的地方。   *   毫发无伤还得到一朵小白花的薇尔被换上常服的巴里领回家。   这又是晚上了。   看她还捏着那朵小白花,巴里就给她找了个瓶盖,接一点水,把那朵小花儿短短的绿茎浸进水里,摆在餐桌中间。   薇尔手扒着桌子垫脚看它。   “它晒不到太阳了。”   薇尔有点忧虑。   “放在窗台它会被风吹走的。”   巴里揉揉她的头发。   薇尔看一看黑乎乎的外面,她没经历过中心城的大风天气,对它的存活有种盲目自信:“不,它会好的,她是我的花。”   巴里心想那小花被折下来存活率都不高,过几天焉掉可能会让小孩儿伤心了。   他摸摸口袋,想转移一下话题,才想起最后一颗奶糖被他在酒吧给了小薇尔。   但是他在口袋摸到了别的东西,拿到眼前看,发现是两张大都会博物馆展览的门票。   才想起来这是那个来交接无赖帮的警察给他的,说是他救下的人叫转交的谢礼。   那个警察当时还很疑惑,说对方自称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超人”。   好吧,大都会人。   巴里捏着那两张票,估摸着还可以顺路拜访下老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中心城新手引导任务完成。   某人上线倒计时XD 第22章第22章   小孩子和博物馆这种地方向来兼容性不大高。   前者自己都还没有在这世上度过多少时光,自然无法了解时间在古物身上镌刻的痕迹沉淀了多少无法言说的过去。他们通常没经历过太多刻骨铭心的失去,因此也不喜欢缅怀失去的东西,不会把每一道伤痕都叫得出名字,也不会把每一个物件都说得出由来。   不过这也是只有孩子的步伐常常轻快的原因。   薇尔把博物馆当做一个迷宫,把那陈列在玻璃里面的,精巧迷人的物件当做隔断视线的栅栏,巴里只是叫她保持安静,她就垫着脚轻轻地走,像一只蜻蜓,点一点水面,就飞到别处去。   所有人都在轻声交谈,她看不懂标识,也看不懂大段大段夹杂了过多不熟悉的地名和人名的文字,就在巴里的视线范围之内到处转悠,然后她在展厅的正中央发现了一个空的玻璃柜子。   “K……”   薇尔皱起眉头,想要念一念那个好长的单词。   “氪星石。”   一位女士来到她身边。   “它来自超人的家乡。”   薇尔仰起头。   那位女士穿着深棕色的修身连衣裙,墨黑的长卷发披散,面容呈现一种坚毅的美丽。   很漂亮的人。   那位女士朝她微笑。   “你喜欢超人吗?”   薇尔愣愣点头,过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思考一下,没有推翻自己刚刚的结论。   她对那个想要和她拍照的,话很多的“超人”确实没有恶感。   那就是喜欢。   薇尔确认似的又点点头。   “好吧,小女士。”那位女士眉眼柔和下来,“它将会在今晚七点被展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巴里从另一个区域过来了。   他看到薇尔旁边的女士,有点惊讶的样子,道:“公主?”   “欢迎来到大都会,巴里。”   戴安娜对所有不期而遇都抱有一种平和的喜悦,而显然她也听到了上次亚瑟的求助,见到巴里,才心下了然:“这位小女士就是亚瑟的朋友吗?”   “对,我希望我能把她照顾好。”巴里摸摸脑袋,想起之前无赖帮的事儿,还有点愧疚。   “你总是会。”戴安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要说之前她站立如一棵挺拔松柏,那现在就只是一个与朋友闲谈的普通人。   “你是公主吗?”一边的薇尔好奇地问。   她知道公主是什么,那些生活在王宫里,优雅如天鹅的女孩子。   问完之后,她没等微愣的戴安娜回答,自己先笃定道:“你是公主。”   她让薇尔想起插画里那戴冠挽发的茉莉公主。   戴安娜失笑。   她被很多人叫过公主,有些男性称她为公主是为调情,而知晓她另一个身份称她公主的是为尊敬,这确实是第一次被如此纯真而毫无其他意思地冠以“公主”之称。   这确实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想要微笑的感觉。   而她也向来坦然接受他人的称赞。   “是的,你说对了,我是公主。”   她很温柔地半蹲下来,把薇尔蓬蓬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声说:“而你也是,可爱的小公主。”   薇尔捏住巴里衣服的小手突然收紧了。   那一小块衣料的紧绷感让巴里看过去,然后他看到小姑娘脸红了。   她不说话,把红彤彤的脸埋在巴里的腰后,埋一会儿,又耳朵尖红红地探出半张脸,悄悄看她。   见小姑娘这么害羞,戴安娜纵容地摇摇头。   巴里也笑,安慰性地摸一摸薇尔的脑袋,视线转向戴安娜:“公主,你住在大都会吗?”   “我暂时在这里工作。”她说,“卢瑟拿到了他不该拿到的东西,他想把这个作为一个威慑摆放在博物馆,让它直指天空,成为地面斥责上神的手指。”   她笑了笑,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柔软神情,显出一种不赞同的无奈。   她和超人是联盟里唯二的半神,作为战士成长于亚马逊的她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类会对施以援手的人报答以恶意,但作为戴安娜、行走在人类社会的她则只是像克拉克一样,对此抱以一种近乎忽视的纵容。   然后他们施救于那些愿意呼唤他们的人。   “那巴里,你为什么而来?”   “朋友给我的票。”巴里耸耸肩,“需要帮忙吗?既然正巧我在这儿。”   “我一个人足够了,和你的小公主玩得愉快。”她抿唇微笑,面容带着势在必得的骄傲。   *   而事实是她一个人不大够,加上超人也不大够。   一切进行得本来很顺利,卢瑟亲自在一旁和武装安保部队、闻名而来的群众、各大媒体分享着那块手掌大的绿色石头被放进玻璃展柜的过程,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被派来捕捉新闻、面色发白的克拉克,于是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身边:“感觉不好受?它对你有影响?”   卢瑟以一种激昂的语气在演讲,好像他真的是超人的拥趸似的:“……身为超人守护的城市,我们的博物馆中该有这样的东西了。”   他绝对用超人的细胞做过实验,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取走了自己的血肉;矿石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这是一个警告。   一个人类可以对他造成伤害的警告。   克拉克攥紧相机的带子,努力抵抗自那块绿色石头中辐射而出,使他乏力并且痛苦的力量,他的超级听力能听到自己的细胞在这辐射下破裂死去的声音。   “……不大妙。”   克拉克咬紧嘴唇,低声道。   来自自己家乡的东西却成为唯一伤害自己的东西,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那这里将交给我来处理。”戴安娜不容置疑地说,她轻轻捏住克拉克的肩膀,手掌感到那不合身的宽大西装下,肌肉因勉力支撑而僵硬紧绷。   “抱歉,今天我大概派不上用场了。”   他没有勉强自己,只假装自己是吃坏了肚子,和一同来的同伴耳语几句,讪笑着离开了现场。   戴安娜身高出众,气质也出众,在人群中很显眼,薇尔被巴里拎着腋下举高高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她很喜欢的大姐姐。   她正想挥手,却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奇怪的声音,从没有听见过的声音。   她皱着眉,举起手想要捂住耳朵,但是那种声音并不让人感到刺耳、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只是像一颗石头扔进湖中之后漾起一层一层的水波,有什么……变动了。   随后人群惊呼。   那氪石的展览柜上一道巨大的白光自一个中心扩散到整个场馆,没人敢直视那一道过于强烈的光芒,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正中心的展柜上,人群的骚动之下,那展柜上痛苦呻|吟的女声显得有些渺茫。   白光散去,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尾浅蓝色的人鱼,爪尖锋利,鱼尾和腹部的鳞甲有鳞片剥落,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   她用左手捂着脖子上一道潺潺流血的伤痕,匆忙地扫视周围,浅绿色的竖瞳像野兽一样成一条窄线,嘶哑地朝人群怒吼:“走!离开这里!”   她的形象实在惨烈,但也因此没人感到威胁,全都像是一种看见神话生物的激动和新奇,有人拿出了手机,有人想要去触碰她残破如布帛的尾鳍。   她啧一声,用手肘直接砸碎身下的展览柜,用爪掌捏住那块氪石,玻璃碎了一地。   武装部队大部分不敢开枪,这里人群太密,队长开始强制疏散人群,有心理素质差的新手被那浅绿色竖瞳扫过一眼,条件反射地开了枪,子弹被她的鳞甲弹开,声音如金属相互撞击。   子弹的声音终于警醒了人群,他们四散而逃,神奇女侠开始维持秩序,薇尔抓着闪电侠的手,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不敢动弹,也不想动弹。   那尾人鱼一直用偏后的侧脸对着他们这一边,她跌进展柜后徒手掀开玻璃翻滚到地上,这让她的面容完全暴露在薇尔的视线里。   那是一张和她相似度极高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很喜欢女侠,她优雅美丽、强大坚毅,还有一种被历史席卷冲刷过后的从容和释然。   以及除了官配之外没有副cp嗷,这里没有在文章里加副cp的习惯。 第23章第23章   神奇女侠接管了博物馆,进行馆内清场。   在薇尔看到那人鱼面容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薇尔。   人鱼愣了一下,他们对视。   巴里默认了他们的互动。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危险,但对方对薇尔似乎没有恶意,他们之间有一种肉眼可见的深刻联系。   他倾向于让薇尔留在这里。   毕竟再不济,把她从这里拎出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薇尔想走上前去,最少是摸一摸对方残缺的尾鳍。   那看起来太疼了。   她眼中的什么情绪似乎激怒了对方,对方的神情凶狠起来,那张堪称艳丽的脸蛋拧紧。   “滚开。”她嘶哑地低吼,她的声带似乎受到损伤,声音断续,说完一句话就足够吃力,偏头咳嗽得脸颊通红。   那人鱼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纤长的鱼尾拖曳在地上。   她似乎无意变化出人类的身体,即使那使她匍匐在地。要么是因为她的伤势,要么是因为有什么东西使她即使失去移动能力也需要保证自己的鳞甲足够坚硬。   她几乎是坐在一地碎玻璃里面,背靠着木质的展览柜底沉重喘息。那玻璃扎不穿她的鳞甲,这大概是对她而言唯一的好消息。   薇尔走上前去。   她似乎并不惧怕对方伤害自己,用人类软乎乎的手心贴上她的手掌。   就像阿莫斯老师对她做过的一样。   两双相似的浅绿色眼睛相望。   那人鱼愣住了,无声地吞咽一下。   薇尔看起来很难过,轻轻柔柔地碰一碰她的伤口,她指缝被撕裂的蹼。   明明伤口不是在她的身上,她却像是感同身受的疼痛一样。   人鱼没听说过同位体之间还会有这种感应。   她来自另外一个宇宙,他们的宇宙氪石全部被销毁,蝙蝠侠定位距离最近的宇宙的氪石辐射为坐标,把她传送到这个世界,而眼前这个明明白白长得像七八年前的她的小孩儿,十有八九是她的同位体。   看起来像朵恒温温室里长出来的观赏花朵,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   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心疼?哈。   那观赏小花儿说:“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离开这里。”人鱼低声说,她掐住薇尔的下巴,努力收拢利爪不要划伤这小孩儿嫩生生的脸蛋,直直盯着那双无措而害怕的眼睛:“你在这里就是他妈的瞎添乱,你个废物。”   恐吓不是一个好手段,不然呢?   瞧瞧吧,这脆弱的神情,这无用的喉咙,柔软的皮肤,她连爪子都还没有磨得锋利,能用来干什么?   真跟那时的她,一模一样。   她几乎感到愤怒了。   “——巴里艾伦。”   她头也不回地叫出一个名字,那成功止住了快要震进神速力的青年的动作。   “如果我是你,我会带这只小羊羔离开这里。”   她咧嘴,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   “最好是就现在。她有跟你说过吗?人鱼数量稀少的原因之一,两只人鱼之间如果血缘过于亲密,彼此靠近是会让血液沸腾起来的。”   她朝巴里艾伦微笑。   “我暂且能忍受,但是这白白嫩嫩的小孩儿……”   她故意又凑近了,把那张相似度极高的脸颊凑到薇尔脸旁,喉咙里无声地漾出声波。   薇尔小小声呻|吟起来,她有点头晕。   下一秒闪电侠和薇尔的身影就消失了。   再次使用能力使她的喉咙干哑,呼吸都如刀割,她的脖颈上还有热视线灼烧的伤口。   但这比花精力和力气对付闪电侠要好一点。   没时间了,如果他们的蝙蝠侠失败……   她捏一捏手掌,感到混沌的头脑大致恢复一点清明,于是用那爪尖把氪石切割成片状,把那一小片锋利的石头直接顺着鳞片的缝隙插入自己的血肉,插入自己的利爪之下,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动作迅速而精准,疼痛是不可避免的,但她习惯疼痛。   超人的眼睛无法透视她的鳞片。   这给了他们一线成功的希望。   在她嵌进最后一块氪石碎片的时候,神奇女侠疏散完人群回到场馆,见她还在,便紧握长剑,质问:“你是谁?”   “哦。”闻言,人鱼的神情变得古怪:“神奇女侠。”   她眯起眼,周身的鳍开始炸开,那双浅绿色的细长兽瞳中满是怒火。   看那眼神,她没有立马上前用利爪撕开对方的肚子拉扯出里面的内脏的唯一原因,大概是被那淌血的伤口拖累。   她是一位战士。   而亚马逊的战士对有战意的对手从来都会抱持敬意,但原谅戴安娜,她真的没有办法想起来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与一位塞壬有过交集。   “我们曾经见过吗?”   那人鱼死死咬着牙齿,利爪紧握,氪石碎片嵌入血肉带来疼痛,那疼痛唤回神志的清明。   不是她,最少不是现在的她,不是现在。   那人鱼在脑海中摁下自己的尖叫。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带我去见蝙蝠侠。”   “告诉他,0310,他会见我的。”   就在此时,博物馆外一声巨响。   人鱼暗骂一声。   他们的蝙蝠失败了。   这边的神奇女侠在场,她不知道神奇女侠是否会被超人三言两语说动,说不定呢?但鉴于这个神奇女侠还有资格拿起她的真言套索,或者她可以对其抱有一丝希望。   但她同样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该把你送到这个世界,最少不该是你。”   对于神奇女侠而言,这个声音过度熟悉,也过度陌生了。   这个声音曾温和地安慰一个在石头上磕坏自行车的男孩,曾窘迫地面对整理战损的清单支支吾吾,曾青涩而强撑成熟地在正义联盟第一次集体露面的时候代表发言,曾在任务结束后和他们一同在庆祝会上大笑。   而现在,那个本该熟悉的声音却如他那在北极的城堡,疏远而高傲如神。   博物馆光线大多暖光,那还未落下的太阳光芒涌进门内就过于刺眼了。   那匹鲜红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人间之神悬空而立,足尖下垂,显出一种出于傲慢的悲悯。   “那让我们看看吧。”人鱼发出一声尖锐的嘲笑,她直视那阴影下泛起红光的双眼:“——你这独|裁的疯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改了一点点前文,关于那一声巨响的时机。 第24章第24章   “这听起来通常不会是对你的评价。”神奇女侠谨慎地说。   她的步子不动声色地转移了方向,攥紧长剑,面向那个超人。   那超人明明是悬空的姿态,身体却像是在沉重地下坠,红披风水流一样覆盖住半具身体上那可以推动行星的肌肉,她迫于视角原因仰视他的下颚,突然知道这个超人为什么和他们的超人不同。   他们的超人并不喜欢飞翔。   那个蓝大个即使在穿上制服的时候也不喜欢在没有必要的时候离开地面,他被土地哺育,碧海一样的苞米地和堪萨斯水洗过的天空养育了人类的英雄。   但这个超人不是。   他让自己离开地面,俯视众生。   压迫感。   这是她唯一感受到的。   鉴于她的力量和立场,她很少感到被压制,唯一几次是受控的超人和受控的超人。   但无论哪个受控的超人都是空洞的木偶,单单抱持力量的生物不会带来这样的压迫感,他的压迫感不在于他的居高临下或者是他的力量,而在于他的……混乱。   他看上去就像是被打碎之后重组起来,一部分的部件被换上了更加具有毁灭性、却也更加沉重的东西,庞大而迟钝。   他是超人,又不是超人。   他们遭遇过异世界的联盟,甚至与他们进行过战斗,大多宇宙的他们同样为正义而战,因此偶有误会的争执也并不长久。   但没有一个异世界来的超人对她有如此的压迫感。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另一个戴安娜。”   卡尔皱眉。   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来处了。   假装这个世界的超人或许是个好主意,但在那人鱼面前就没有意义了。   “我们之间没有冲突,我只是在处理我们世界的矛盾,这与你无关。”   他不想激怒神奇女侠。   他利用蝙蝠侠研究出的机器进行的这次空间跨越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他明显感受到身体的疲惫乏力。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无论是力量的源头还是温暖的阳光都在逐渐流失,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不大想在这个时候和神奇女侠起冲突。   “看起来在你身上发生过了什么。”   神奇女侠走到人鱼身边,这个举动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嗅到了恐惧的气息,而她为此感到悲伤。   她的友人不该是那个带来恐惧的人。   人鱼感到有些意外。   她对神奇女侠并没有好感,她的预想是,用她身体里的氪石削弱超人的部分实力后惹怒超人,让他近身。   她已经几乎失去了移动能力,但只要哪怕他再靠近一点,她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别忘了,除了她锋利的爪牙,她还拥有她的声带。   她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但神奇女侠的立场在她的意料之外。   卡尔面色阴沉地看着神奇女侠。   “一些……坏的事情。”   他意味不明地重复,红蓝色的影子冲到人鱼的身前,他的手掌落点是那淌着鲜血的脖颈。   金属铮鸣。   他的手掌距离那段鳞甲仅仅半厘米,对方的利爪在一瞬间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而神奇女侠的剑从他的盔甲上错开,剑锋直指他的脖颈。   “一个警告。”   她愠怒,硬度相当的金属相撞震得手腕微微发麻,她惊讶于他的盔甲硬度与韧性之强,更愤怒于对方不由分说的敌对举动。   是她感情用事了,即使拥有他的样貌,这也并不是她的友人。   那人鱼的爪尖嵌入卡尔的血肉,借助他收手的力道,人鱼猛地扭转柔韧的腰肢翻转身体,双臂死死缠住他的身体,全身的鳍被力道带动狠戾地嵌入他的腰部和脖颈,利爪切入他的胸膛。   要把未经打磨的石头切入成年男性的身体并不容易,要把氪石扎入超人的身体更是难上加难。   那阻力的抵抗磨灭了她最后的气力。   人鱼的爪掌原定目标是他的眼睛,柔软的眼球直通大脑,但把他以这个姿势束缚住已经消耗了她积攒的全部力量,她甚至无法拔出嵌入对方肌肉的鳍,眼前一片发黑,氪石碎片的力道反作用更深地插进她的伤口,她连痛呼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完全是以身体为绳索,献祭般的自我毁灭。   她喘息着,低声喃喃:“疼痛,嗯?”   她头脑发晕,手臂交缠在他身上,几乎像是一个拥抱了。   一个带着血腥味、恶意满怀的拥抱。   她的头搁在超人的肩膀上,从喉咙里发出气音。   “记住这恐惧,这是你曾施加给每个反抗者的,你施加给奥利弗、施加给布鲁斯……”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施加给杰森。”   她轻笑着:“你对死亡感到恐惧吗?”   伤口灼烧般的疼痛。   是氪石。   卡尔闷哼一声,他彻底被惹怒了,或许是被直白戳破过后的恼怒,又或许是许久不见的疼痛闪电一样窜进他的伤口,顺着他的肌肉蔓延。   他咬牙咆哮,捏着那人鱼的肩膀,硬生生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摔在地上。   把缠进血肉的铁蒺藜从身上撕扯下来是什么感受?   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是安静的。   那用血肉为链做成的铁蒺藜被摔得七荤八素,她模模糊糊地摸一摸爪尖,知道至少有三片氪石碎片嵌进了他的胸口。   她躺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视野中神奇女侠和他交战,耳鸣让她像是在水下听见陆上的声音。   她努力地吞咽一下。   再等一等。   她还没办法听见声音。   卡尔艾尔在怒吼着什么,进入她的耳朵就变成了花屏电视一样的白噪音,她想起她第一次从机构里逃出来的时候,那是个雷雨天,她从窗户跌进去的那个屋子里,一个男孩闷闷不乐地拿着遥控器徒劳对着花屏的电视机摁按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还能记得那天被雷雨冲刷过的泥土腥气和那间屋子里正在炖煮的浓汤香味。   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她甚至只穿着一件病服一样的白衣服,眼睛从被打湿后紧贴额头的头发间愣愣看着那男孩,她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那敏锐的男孩已经从沙发底下摸出枪了。   “你是谁。”   他的声音拥有着超脱年龄的镇静,完全看不出一分钟之前他还在孩子气地对着电视机摁着不可能摁转频道的按钮。   或许面对一个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同龄人,这份谨慎已经恰到好处。   花屏的电视机还在滋滋响着,这份对峙中,她的肚子咕噜噜一声响。   她抽着鼻子嗅一嗅那香甜的、食物的气息,像一只未开化的狼崽,朝他微微呲牙,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即使不明白他手中的金属块是什么,她的鳞片也已经从肘部蔓延到爪尖了。   那男孩看出了她的意图,谨慎道:“一顿。”   ……然后就是好多顿。   那个男孩后来长大了,她在哥谭摸滚打爬地站稳脚跟,从单方面的蹭饭变成了他们之间互相蹭饭。   直到三年前,超人杀死小丑,宣布他的政权,大男孩拒绝站在任何一方,和极度厌恶强制管辖、因此加入反抗军的她分道扬镳。   再直到一年前,那本应该和她不在一条路上的大男孩和反抗军一起,为了保全她的能力而掩护她断后。在那天傍晚反抗军清理战场,她找到那大男孩被热视线拦腰截断的半具身体。   雨中电视机花屏的声音渐渐远去,卡尔艾尔的怒吼在她耳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没有杀布鲁斯!”   人鱼又能听见声音了,她为此微笑。   “哦。”她漫不经心地说。   土层掩埋下的地雷被雨水冲刷后露出圆钝的身体一角。   她已经不想再发出声音,心道这几乎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她开始寻找着钢铁之躯那如机械律动一般的频率。   她张开口,却顿住了。   ……两个频率相同的声音?   即使受氪石削弱,氪星人的力道依然不是能轻易接下的,神奇女侠双臂交叉挡住对方的拳头,看见有红光在他眼中酝酿。   一道红蓝色的影子撞上那和神奇女侠缠斗的对手,那身影很规矩地从一个没有任何展示柜的地方冲出来,把卡尔艾尔撞进墙里。   氪石让那个半路杀出的人脸色苍白,不过那依然是大都会的任何一个居民都愿意看见的一张脸。   “抱歉,戴安娜,我来晚了。以及为我的插手再次抱歉,不过他看上去应该是我的活儿。”他头也不回地、懊恼地喊一声,一拳揍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话要说qaq打斗戏太难啦   晚上还有一更补上昨天的。   卡文qaq 第25章第25章   “你的伤势很严重。”   神奇女侠将长剑入鞘,来到她身边伸手触碰她的身体,轻轻按压她的腹部和尾巴,检查她的伤势。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渗血。   “为什么帮我。”   人鱼嘴唇轻微翕动,这并不是一个能放松的时间和地点,但她很累,还很痛,一点也不想动,眼睛都懒得睁开。   说真的,如果真的睁不开了又怎样呢?她已经没有想回去见的人了。   尽管这样说着,她还是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腹部,肋骨断掉两根,脾脏破裂,尾椎不知道断没断,她不想起身去检查了。   好吧,她得活着,最少得活着看到超人的死,还得把氪石送回去。   她得负点责任。   神奇女侠把她拦腰抱起来,她咬牙忍下尾椎的疼痛,迷迷糊糊地想念她的被窝。   这挺奇怪的,她是人鱼,在陆上活了这么久却染上了人类对温暖的依赖。   疼痛中她听到神奇女侠回答她。   “因为我们不能让超人杀人。”   她的声音沉稳镇定。   人鱼头晕目眩地嗤笑一声,收敛利爪和鳍。她根本不想再动,对方的双臂确实太稳,因为战斗的缘故,还带着尘埃和温暖的体温。   这让她想起有段时间她朝不保夕交不起房租的时候,她和某个小混蛋挤在地下室的一床被子里囫囵过夜,她太困了,两个孩子身上都带着十个小时大扫除后的灰尘和热汗,没人提出去洗澡。   但那确实是她可以睡得最沉的地方。   她说:“不,他已经杀人了。”   “他杀过很多人……我个人建议你们把他关起来。”   她在神奇女侠的怀里昏昏欲睡,声音近乎呢喃。   “他杀了小丑,他杀了强|奸犯,他杀了纵火犯,他杀了杀人犯;他杀了奥利弗,他杀了蝙蝠侠,他杀了杰森,他杀了我……”   她喜欢在放松的时候放开她的听力,让四面八方物件的振动巨细无遗地涌入自己的脑海中。   这是一种她为自己设置的警报,用于监视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而没有异样的声波就可以当做一种白噪音,催她入眠。   她迷迷糊糊想为什么今天她的器官振动频率是双份的,一个低声部,一个高声部。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   哎,超人的器官振动频率也是双份的。   又过了一会儿,她在半梦半醒中惊厥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睁开眼睛。   她的那个同位体呼哧呼哧地跑了回来,气都还没喘匀,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看她。   那小孩儿头发乱蓬蓬,估计是趁着闪电侠没注意的时候溜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地方。   她正寻思着呢,就看见那小孩儿眼睛里迅速蒙上水汪汪一层,嘴巴抿得紧紧,把自己的小裙子边角攥得死死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还没等她疑惑,那小孩儿转身就跑了。   搞什么?   人鱼想。   *   薇尔的名字是艾丽丝给她取的。   艾丽丝的手语优雅又从容,她想如果她能听到声音,艾丽丝的声音一定像是包裹身体的被褥,柔软又体贴。   她的手纤细白皙,比划起来赏心悦目。薇尔有的时候看得入神,伸手摸一摸她的手指,一不小心就会打断对方接下来想要表达的东西。   不过艾丽丝是唯一一个不会对此恼怒的人。她笑一笑,用冰冰凉凉的手指摸摸她的脸颊,手指像一条小鱼一样又滑到她眼前。   她的手指说。   【“薇尔”是一种在海洋里自由自在畅游的动物,他们背靠蓝天,无所束缚,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家,他们想要去到哪里就可以去到哪里。】   【我也可以吗?】   薇尔睁着大大的眼睛,亲昵地用手贴着她的膝盖。   【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你“薇尔”的名字。】艾丽丝微笑,拾起桌子上的一页纸张,将记录了她看不懂的东西的一那页纸折一折,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薇尔对那页纸不感兴趣。   她对艾丽丝表达的事物感兴趣。   【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有含义的,薇尔,它们独一无二,就像是你独一无二。】   十三岁的薇尔,现今短短的人生中认识了一个薇尔,一个艾丽丝,一个布莱斯,一个朱莉,一个提姆,一个亚瑟,一个湄拉,一个巴里,一个杰森。   ——一个杰森。   她不知道世界上有成百上千个同名的人,也不知道不同的平行宇宙里会有相似或不同的杰森。   只是那个人说“杰森被杀掉了。”   她认知的那一个杰森被杀掉了。   杀掉意味着他死去了,他们再也见不到彼此了,没有噩梦时的陪伴,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灯光,没有敲门声,没有杰森。   她认识的人里面即将没有一个杰森了。   和死亡超乎想象的近距离把她打蒙了,她跑出博物馆,看到密集的人群和高耸入天的建筑,感到陌生,感到眩晕。很多人在说话,有人想靠过来,她就尖叫一声往人少的地方跑。可是周末的明日之城街道熙攘,没什么地方能让她找到想要找的人。   视线很模糊,她的体力向来不好,就到处乱窜,幸好身形小巧,也撞不疼什么人。   她一边跑一边抹眼泪,被眼泪呛一下,用手抹一抹,顶着张花脸儿大街小巷地窜。   她最后窜进了一条小巷子,把自己埋在废纸堆里面,哽咽着哭一会儿,擦一擦自己的脸,又把自己从废纸堆里扒拉出来,迈着发软的两条腿又跑出巷子。   她想起杰森告诉她的餐厅。   她把杰森告诉她的餐厅记得牢牢。   她就用那个名字去问路过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餐厅,但有一个人指出一个方向,告诉她说怎么走,在哪里拐弯。她努力地记下来,想到她快要见到杰森,又可能见不到杰森,又委屈又难过,眼前漫上来一片模糊,又要哭。   她不想哭,眼泪太碍事了,她在路上还摔了一跤,手上被擦破了皮,用手抹眼泪不仅手心痛,眼睛也痛,还脏兮兮的,哭真让人讨厌。   可是人只要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她又想用手抹眼泪,被那个指路的人轻轻用手挡下。   他递过来一块白白净净的手帕。   “用这个吧,小女士。”   他的声音温和又耐心,像是还没有落山的太阳余热,既不刺眼,也不灼热,温吞而和缓。   她呜咽一声,胡乱用手帕蹭一蹭脸颊,把那手帕和脸颊都蹭得乱糟糟的,固执地要再想被指一指方向。   天快要完全黑下来,人群开始变得稀疏,三三两两聚成群。那递给她手帕的男人思忖一下,迟疑地开了口:“你和家人走散了吗?”   帽檐下,他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像是被蒙上浅浅一层云的天空。   走散这个词又戳到她的泪腺了。   她和杰森走散了,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见她又瘪嘴了,那男人深知不妙,颇有点无措,犹犹豫豫开口:“我们今天先去警察局待一会儿好吗?他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   “我要找到他了。”   薇尔执拗地说,又抹一抹脸。   她哭累了,也走累了,被引导着说几句话之后,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浪潮一样淹没她的负面图景终于稍微平息了下来。   不哭了,就认真找地方吧。   那男人有些无奈,看地方也不远,最多三四百米,就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说着,史蒂夫站起身来,压一压帽檐。   在他迫使自己进行一个月的高强度任务后,他被娜塔莎塞了两张票过来大都会,说是适当放松,结果在这里碰到超人失控的事件。各个城市有各个城市的英雄,更何况超人、神奇女侠和闪电侠还隶属于正义联盟,他并不方便参与事端,于是就辅助疏散人群,看情况差不多控制住了,才开始打算慢慢逛一逛明日之都。   娜塔莎给了他两张票,他只用了一张,也只打算用一张。   而在他漫无目的的旅程快结束的时候,就被这只眼泪糊了满脸的小花猫撞了个正着。   她又给了他一个小目标。   --------------------   作者有话要说:   唔,可能有姑娘会对薇尔这么容易相信他人和软弱感到不适。   但也许是我无法想到一个更适合她的心理年龄的处理方法。   小朋友对死亡的恐惧相当的敏感和容易夸大,没经历过的事情似乎在想象中更为可怖。   /队长只是昙花一现。   现在还不是队长的主场。 第26章第26章   这里是大都会,当然,即使和隔壁的哥谭只是隔着一条河相望,从位于城市正中心的博物馆到哥谭也有那么几个小时的车程。   杰森说的餐厅地址位于哥谭西区,要是建筑物高度足够,是能用肉眼眺望到大都会的。   但是餐厅位于哥谭这是事实,它不会突然长脚自己跑到大都会,人在大都会也不可能找到位于哥谭的餐厅。   因此史蒂夫和薇尔到达的,只会是一个恰巧同名的餐厅。   薇尔打一个哭嗝,探头张望。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这个叫“星期五”的餐厅稀稀散散坐了一半的人。   她就进门去,看着餐厅里的人来来往往,她脸蛋是花的,又把自己往废纸堆埋过,身上也不大干净,有浸泡进废纸的污水沾上她的裙角。   店主看她像个小乞丐,进厨房拿了个干面包递给她。   她也愣愣接过干面包,接过来什么姿势,拿着还是什么姿势,把干面包抱在怀里,继续在门口当一只花了脸的脏兮兮招财猫。   进餐厅的人换了两三波,无论她怎么伸着脖子盼,也没盼到她想盼的人,她低下头,抱着那个小臂长的干面包,默默掉眼泪。   她意识到她将会失去什么了,她不大能回想、或者真正清楚她将失去什么,她只是为这种失去而感到一种还未完全明晰缘由的难过。   她抱紧干面包,蹲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甲虫,任凭自己压着声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搞什么?”   有人说话,带点试探和惊讶,有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   那声音太熟悉了,带着疑惑的、微微沙哑的青年的嗓音,这个嗓音曾经像模像样地跟她说意面里不要加欧芹,在韦恩大宅咕哝说木盆里还是不要放凳子了,怕她脚一滑把下巴磕在木桶边沿上咬着舌头。   薇尔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泪痕。   那停在她身边的人赫然是本应该在哥谭的杰森。   杰森的猜想证实,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一个小炸弹扑了个满怀。   那小孩儿纤细的双臂死死抱着他的腰,手上拿着的什么东西咕噜滚到地上,头埋到他的腹部,哭得一抽一抽,声音逐渐变大,呜哇呜哇地呜咽着要说什么,他好努力地听,才听出那是“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哭得像是世界在她眼前塌下来那么崩溃。   她甚至比没有人可以抱的时候哭得还厉害,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眼泪就不管不顾地决堤。   谁骗这小孩儿说他死了?   杰森心头无名火直冒,眼下也顾不得问什么情况,餐厅里太闹,他把这嗓子要哭哑的小孩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把她带到餐厅外的街道,伸手拍拍她的背:“我在这儿,薇尔,谁跟你说我死了?嘿,可以听见我吗?”   她还是哭,什么都没法想,什么也没法反应,听见死这个字眼哭得更凶了,被抱起来之后就搂他的脖子,哭到轻微耳鸣。   她甚至没注意到那个陪她来的大人已经悄声无息地离开了。   杰森就用另一只手,把她的脑袋从自己湿漉漉的颈窝轻轻拨出来。   她脸蛋湿漉漉,还被手擦得脏兮兮的,眼睛又哭得通红,看上去比要被杰森留在韦恩大宅那一晚伤心好多好多。   被抛弃的话,她还可以去找到对方,但是如果一个人死去,她该去哪里找到对方呢?   “嘿,看着我。”杰森轻声唤,用手掌抵着她的脸,不让她继续埋在他身上哭。   薇尔看着他,好委屈地打个嗝,又想往他脖子里埋。   杰森揉揉她的脸蛋,不让。   “薇尔,看着我,我是谁?”他说,声音低沉。   “杰……咕,杰森。”她说。   “我死了吗?”   她嘴巴瘪了,眼泪又要往眼睛里涌。   “看着我,别哭了。我死了吗?如果我死了,你面前的是谁?”杰森淡淡说。   “是……杰森。”薇尔委委屈屈回答,还很难过,说一句:“杰森没有死。”   “嗯哼,答对了。”杰森伸出一只手,手掌竖起来,手心朝向她的方向。   薇尔抽抽鼻子,看看他,颤颤地从他脖子上不舍地腾出一只手来,在他的手掌上软软地、无声地拍一拍。   这就是在说:“要冷静下来”啦。   “不哭了,嗯?”杰森蹲下身,想要把她放下来,她不,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我们怎么说的来着?”   杰森就那么蹲着,也不急,他来大都会没什么急事,好不容易碰到好久不见的小孩儿,他并不介意花一点时间。   薇尔把脸埋在他衣服里,声音闷闷地重复:“……变更坚强,变更强壮。”   回答完,她才好不舍得地慢慢收回手,脚踩到地,晃一晃才稳住身体。   然后攥着他的衣角就不放了。   杰森看着那只手心红通通脏兮兮的小手,无声叹一口气。   他第一次接触亲近之人死亡的时候,现实不允许他崩溃。因为他如果被悲伤和绝望击倒,如果不能用被吓软的腿奔跑,就会被子弹像他那个躺在地上流血的兄弟一样被射穿胸膛。   但那天要塌下来的情绪并不是不存在,也不会被行动和勇气掐灭。   没人天生应该是百炼成钢的英雄。   最少今天他不再想提“死”这个事儿了,他就问薇尔:“你为什么会在大都会?”   想了想,他又问:“那个阿莫斯呢?”   薇尔就摇头。   她摇头很慢,额头虚虚在他身侧抵着,拽着他衣角的力道渐渐放松,脑袋开始一点一点。   这次是真的哭累了。   杰森弯腰及时接下要一头栽倒的小姑娘,结结实实地叹了一口气,把她抱起来。   路旁停着辆车,那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四十来岁中年人的脸,那中年人脸颊消瘦,留着一头压不下去的桀骜的硬发。   “呃。”那中年人迟疑地看着他抱着的小孩儿:“所以,饭呢?”   “自己去,你也该动一动你的腿了,实验室都快把你泡废了。”杰森压低声音,没好气地说。   那快要被实验室泡废的科学家揉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胡子也没刮干净,黑眼圈浓重,是那种长期熬夜人士的标志。   杰森这么跟他说话,他也不恼,没脾气地从驾驶位走下来,来到靠路边的门这一侧把后座的门拉开。   “这就是你要来这个''星期五''的原因?”中年人懒散地用眼神示意那个睡得沉沉的小姑娘,他时刻都是一种没睡醒的样子,杰森习惯好多年了。   这个不知道搞什么研究的科学家在他八岁的时候搬来他隔壁,当时他住地下室的隔断间,咳个嗽隔壁都能听见,他那时候经常听着隔壁三天两头的爆炸声担心地基要被炸垮,可他又没钱搬出去。   当时那人也心虚,搞出几次爆炸后还知道融洽一下邻里关系,拎着算不上丰盛的餐品来拜访他,他当时饿得头晕眼花,门都没关。那人一推门,结果看到他一动不动捂着胃趴在床上,给饿晕了。   住这种地方的人自己也不富裕,但那人自那之后秉着“大人能挨饿小孩不能挨饿”这种在哥谭绝对活不下去的天真理念,隔三差五地拎点吃的过来接济一下他,让他不至于直接饿晕在自己家里直到发臭也没人知道。他自然也是投桃报李,两人就这样半生不熟地来往了几年。   那几年的互相扶持是让他的生活轻松了一点,当他被布鲁斯收养的时候还假装不经意地对这个科学家提了两句,但布鲁斯对此没有后续的反应,小小的杰森也就用零花钱开始接济那依然落魄的科学家。   当然,自他死去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络,这次碰面纯属偶然,两人随意闲谈,对方说研究遇到瓶颈,要来大都会取一份研究报告,杰森正在调查一桩疑似魔法侧的案件,在这边有个线人有相关情报,正巧遇到故友,就顺势蹭个车来大都会。   各自办完事儿之后集合,杰森上车之后对方随口问了句去哪儿吃,杰森下意识还以为上了计程车,条件反射来了一句星期五餐厅,结果导航自动语音输入,大都会还真也有这么个同名的餐厅。   这就是为什么杰森阴差阳错地来了这儿。   “少问,威尔逊。”杰森说,用膝盖顶开车门,弯着腰进去。   那被唤为威尔逊的科学家耸耸肩,无所谓地进餐厅点了两份鸡肉汉堡,想了想,又要了一份华夫饼。   他把一份汉堡装袋子里,捏着另一个新鲜出炉的热乎鸡肉汉堡,剥开包装纸,咬一口,咀嚼着,边吃边等华夫饼烤出来,一边又漫不经心地想,昨天那个在他家里开出了个黑洞的麦尔维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桶哥好温和,这是加了几百个滤镜?(战术后仰)   我不管,我家小姑娘想要抱抱就要有抱抱qaq   明人不说暗话,我好想替下桶哥的位置。   猜猜这是哪个威尔逊呀w   文章周六入v,入v当天日万,第一次入v,还有亿点点紧张qnq。 第27章第27章   薇尔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驶向哥谭的路上。   她像只睡醒的小奶狗一样扒拉着爪子呜咽两声,蹭一蹭手上抱着的抱枕,觉得那抱枕有一点点硬。   不像她的小鲨鱼杰伊一样里面填满了软乎乎的棉花,可以被揉成各种形状,可以随意把脸埋进去蹭啊蹭啊蹭也不用担心弹性良好的小鲨鱼会变形。   抱枕也不会……暖呼呼的。   ……哎?   那“抱枕”还动了动,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   扯不下她那两条在他脖子后面搅成个小锁的小短胳膊、又不忍心叫醒睫毛上还沾着眼泪的小孩儿,因此被迫当了两个小时人形抱枕的杰森,终于可以腾出手揉一揉被压麻的两条大腿了。   小姑娘看到抱枕是杰森,也不嫌手感不好了,高高兴兴地又好用力抱一抱他。   “可以了,下来了。”   杰森咕哝,拎着她的后衣领稍稍远离自己的方向轻轻扯一扯。   她这一动,他两条腿从麻得毫无知觉变成了像电流经过一样的又痛又痒,他嘶一声,颇有点咬牙切齿。   这可比单纯的疼难受多了。   好吧,既然“抱枕”发出抗议了,小姑娘也不强人所难。   薇尔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情绪也很好,乖乖听话要“下去”,一挪动腿,也跟着倒吸一口气。   她惊慌地把自己咕噜噜滚到一边的座位上去,捏一捏自己的腿。   她跪在杰森腿上睡了这么久,醒来腿也麻了。   “我的腿是不是坏了……”她好慌,泪汪汪去看杰森。   杰森揉着自己的腿,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举起自己的手示意一下,又落在自己腿上,拍拍打打,说:“揉一揉。”   小姑娘有学有样,郑重其事地、好认真地抢救自己又麻又痒的腿,等到那奇怪的、被水母蜇过一样的疼痛消失,她才松一口气。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腿,发现它们完全和平常没区别,才完全放下心来,问一句:“我们去哪里?”   她自己想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个被她留在博物馆的大人。   “巴里!”她惊叫出声。   “我把他留在那里了。”   她的声音又愧疚又焦急,她被巴里拎到外面去之后,对那个和她长得好相似的人很在意,又听到博物馆里混乱的声音,害怕把受伤的人放在那里太危险了。   觉得自己已经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还能照顾其他人的小姑娘就下定决心,趁巴里离开的时候,从他们出来时走的后门溜回博物馆。   她把巴里留在那里了,这很不好。   杰森没在事先打招呼的时间段回家,她会担心;她偷偷溜出来,如果巴里找不到她,他也会担心的。   小姑娘忧心忡忡。   杰森当时不知道大都会博物馆的事情,他办事儿的地方离博物馆有点距离,到餐厅的时候事情都差不多结束了,一无所知地捡回了小塞壬。   一个多小时前迪克才发了他两条消息,第一条说大都会来了个其他宇宙的超人和一条人鱼,现在两个人都已经被控制下来了,安置在了望塔。第二条说那人鱼长得很像他捡的那条小鱼。   不过这时候他又琢磨巴里是谁。   到底在他不在的时候,这小孩儿蹭上了几个饭票?   心头这样想着,杰森嘴上却问:“他和你一起?你把他留在哪儿?”   “博物馆。”   薇尔说着,到车窗边扒着去看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黑乎乎的街景飞快变换,没有博物馆。   她失落地放下手。   “有他的电话号码吗?”杰森下意识问,问完又觉得这是句废话。   这小孩儿连手机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谁的电话号码。   “你有他其他的信息吗?全名?”杰森换了个问题。   薇尔努力回想,好像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巴里说过他的全名。   “巴里艾伦。”薇尔说,眨一眨眼,想起来什么,要补充:“他说在外面要叫他……”   她的嘴措不及防被捂住了。   薇尔新奇地眨眨眼睛,开始觉得巴里是个神奇的人,不能在外面称呼他为巴里,也不能称呼为闪电,不然就会被捂住嘴巴。   这是什么游戏吗?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看到汽车前座,顶上的小镜子里映出一双黑眼圈浓重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也眨一眨,适时开口:“想吃点东西吗?”   他腾出一只手,把那一份华夫饼从前座递到后面。   华夫饼已经冷了,但凑近嗅一嗅,还是能嗅到一点点香甜的味道。   薇尔捏一捏软乎乎的点心,开心起来:“谢谢你。”   却没急着吃,把纸袋装着的食物规规矩矩放在腿上,转头问杰森:“可以找到他吗?”   杰森满脑子都是闪电侠怎么会来大都会,又怎么和这小孩儿混到一堆去了。   他唔一声,就当默认,拿起手机,黑进了正义联盟的通讯频道。   他的继任者是个黑客好手,在韦恩大宅短暂的几天居住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像是分享玩具一样跟他分享了这个正联通讯频道的漏洞。   像在炫技。这算什么?证明他比我在这方面更强?   无所谓,这漏洞确实挺好用的。   杰森想着,接通了闪电侠的私聊频道。   “薇尔和我一起,我是她……”   杰森声音顿住了。   监护人?他还不配。兄弟?假得太刻意了。朋友?一个成年男声说是朋友?感觉太危险了。   他看一眼薇尔,那小孩儿拿着华夫饼吃得很香,像是饿狠了,像只仓鼠一样小口小口蚕食那金灿灿的食物。   突然脑子里莫名蹦出一个“饲养员”的称呼,吓得他咬住舌头才咽下去。   有什么身份能让对方放心?好歹这人也照顾了下小孩儿,要是自己跟个绑匪一样就有点混账了。   “……我是''B''那边的人,她是安全的,明天我会去你们的''工作地点''。”   他用余光撇着汽车前座的后视镜,最终自暴自弃地说,声音在“你们”上加重,暗示了望塔。   薇尔探头过来,猜到通过这个小物件,说话的声音可以传到对方那里,就把脑袋凑过去:“你好吗,巴里?”   她好愧疚地说:“对不起,我自己走掉。”   “啊啊啊,你没事就好,你身边是谁?”   巴里听起来焦急得快抖进神速力,“你安全吗?”   “我很安全。”   薇尔就看杰森,把那青年盯得都有点毛骨悚然,她才很高兴地笑起来,肯定地重复一遍:“……我很安全,巴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时候卡文真的很难过QAQ 第28章第28章   之前那一个安全屋已经废弃了,新的安全屋在西区,比起之前那个地方,这个安全屋离他的“工作地点”会远一些,但偏西区的位置治安比较好。   这甚至还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屋子。   杰森睡主卧,他本来没必要挑选一个有副卧的房间,但挑选房子的时候,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一个有着次卧的房间。   万一他的安全屋还要放伤员呢,是吧?   他自欺欺人地想。   然后把次卧的墙纸和壁纸换成了浅蓝色。   过几天又添置了书架和刻意选择的相对柔软的被子,被子上还有几朵花儿似的云朵。   迪克在那期间来过他的安全屋,看上去想要说什么,杰森自暴自弃地把医疗箱塞进房间抽屉最下层:“闭嘴”。   迪克就耸耸肩。   说实话,在知道那小姑娘被同族带走后,他有点担心对方已经不会回来了。   所以可想而知在迪克又一次溜进杰森的安全屋顺手补给装备,看到杰森开门,打个招呼的同时看到那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的薇尔,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你在街上捡到了一只流浪猫,你养了一段时间之后,那只被洗得香喷喷、养得皮毛光滑的猫儿从缩在黑暗小角落对你凶狠呲牙的陌生,到你上个厕所都要乖乖坐在门前摇尾巴的熟悉,可谓有多用心。   而突然有人找上门说这是一只走丢的、有主人的猫,并且那小猫儿还就乖乖跟着走了,要是它不记得随时回来叼个毛茸茸的小礼物放在床头,任谁都会有点伤心的。   “好久不见,薇尔,你好吗?”   迪克笑眯眯打招呼。   那小姑娘被带走一次之后,现在看上去是要比原来沉稳一点点,还顶着一张小花脸。   “你好,迪克,你住在这里吗?”薇尔礼貌回答,好奇地打量一下。   “不,或许以后是你住在这里。”迪克瞥了眼那浅蓝色装潢的次卧,没忍住笑。   薇尔对这个屋子有点陌生,虽然她在之前的屋子里有一点不那么好的回忆,但是总的来说她还是很喜欢以前的屋子的。   第一次措不及防地就被搬家的小薇尔,有点点舍不得。   杰森去洗手间拿了张湿毛巾出来,那毛巾也是新的,纤维柔软。   先擦脸,再擦手。   擦到左手手心的时候杰森才发现有点擦伤,她好想把手往回缩,但她没有,硬着头皮把手颤颤伸出来。   杰森就用热毛巾给她捂一捂,转身又去拿医疗箱,看都不看大蓝鸟一眼。   被简单粗暴地视作空气人的迪克好夸张好难过地捂一捂心,哪料到薇尔伸出没有伤的那只手去捂一捂他叠在一起的手掌,担心道:“疼吗?”   年龄小小一只小塞壬,真是为不成熟的大人们操碎了心。   “别管他。”杰森捋平她的手指,给她的手心喷酒精。   问题不大,药都不用擦,睡一觉起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的伤,消个毒都可以了。   不过痛还是会痛。   薇尔忧虑握一握自己的手:“不能沾水,对吗?”   是个很专业的医生了。   “对。”杰森有点想笑,不过屋里还有个该走但是没有走的人,他转向迪克:“还有事儿?”   “又是一起失踪案。”迪克说,这是要讨论正事儿了。   杰森就把听不懂、也没有兴趣的小姑娘赶去洗澡睡觉。   “这次失踪者全名巴特科沃德,年龄44,高级工程师,为韦恩集团工作,家住在西区,是在家里画图的时候失踪的,目击者……是他妻子,她描述是像被什么吞噬一样从头到脚一点点悄声无息地消失掉。”   想起那女人泣不成声的样子,迪克心中一沉。   这种看上去毫无理由和规律的攻击最为麻烦,消失的人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或者说……活着回来。   “需要我做什么。”杰森说。   “只是小心。目前受害者几乎没有被发现共同点,看上去就像是随机抽签决定的''吞噬''。”迪克皱眉。   哥谭这个城市阴冷沉闷,确实很容易滋生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鉴于驻守哥谭的守护者几乎没有一个对魔法有亲和性,他们对魔法侧攻击一向措不及防,也深恶痛绝。   “查一下埃尔克医药集团。”   这是他今天去大都会的目的。   “三年前那里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消失案件,消失的研究人员直接被社会性蒸发,消息被封锁了,信息很模糊。”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反派在研究怎么打下超人产生的副产品,毕竟几乎全世界都知道超人对魔法毫无抗性。   想了想,杰森又问:“康斯坦汀呢。”   “蝙蝠在找了。”   有的时候给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是最简单的部分。   薇尔洗得香喷喷,穿着睡衣出洗手间,没有顺势就走进卧室,站在那里有点迟疑,像是想要说什么。   等迪克看过去,杰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才犹豫着开口:“我在博物馆有看到一个和我一样有尾巴的……塞壬?”她含糊道。   塞壬这个词语有点拗口了。   杰森就想起来迪克短信说的那尾人鱼:“你在博物馆已经见过她了?”   得到薇尔肯定的答复,正巧他也有打算要把薇尔带到了望塔上去,就试探问一句:“你想见到她吗?”   她似乎本来只想说一说这件事,结果出乎意料地被提供了见面的选项,就重重点头。   确实也是,见到了一个和自己那样相似的人,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明天。今天先去睡觉好吗?”   杰森应下来,现在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对于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而言已经有点晚了。   他们信息交流完,迪克要走,就看见已经悄悄关上的卧室门又打开了。   薇尔探出头来,举起左手,严肃地说:“我洗的时候有举手,它没有沾到水。”   这实在有点可爱,迪克笑起来,这段时间被这个案件折腾得焦头烂额的情绪稍稍舒缓,朝她眨眨眼,赞赏地说一句:“那很棒,看来薇尔是个成熟的小医生了,下次指定你帮我治疗伤口,好吗?”   小姑娘被夸,有点害羞,小小声应一句:“好,我会很轻的。”   那门又悄悄关上了。   迪克扭头:“什么时候把她带到韦恩大宅,我觉得我会很想她。”   杰森:“不。”   迪克再接再厉:“好吧,你可以不来……”   杰森:“不。”   迪克不依不饶:“小气鬼。”   杰森:“不。”   迪克说:“下次叫你''不''头罩,好吗?”   杰森用枕头砸他:“滚。”   迪克大笑着滚了。   第二天杰森信守诺言,把小姑娘带上了了望塔。   他虽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超级英雄,但是他这么提了一句,蝙蝠侠就二话不说把他带去了超级英雄们的根据地。   也不怕他做坏事。   杰森刻意想,让自己用这种刻意的阴暗情绪去压下心底只有手指尖,不,比手指尖还小的那么一点点感动。   自从上次小丑的事情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但也只是缓和。他们之间依然有冲突,但在地点相近的任务中也会进行合作。   他所不知道的是,布鲁斯在阿尔弗雷德和迪克的明示暗示的督促之下,已经尽了(对他而言)十二分的努力想要弥补并且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黑漆漆的大蝙蝠走在前面,领他们去安置两个异世界来客的地方,鉴于这不是周末,大部分超级英雄也都有他们另一重身份的私人工作,了望塔没有什么人,脚步声就显得尤为清晰。   杰森闷头跟着走,小姑娘揪着他的衣角,脚步却越来越慢,反应过来之后又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于是他的衣服就一松一紧,一个侧身之后,他伸手把滑下肩膀的衣服往上拉一拉,停下了脚步。   两个小的停下了脚步,前面领头的大的兀自走了一会儿,发觉后面一重一轻跟着的两个脚步声没跟上来,就回头看一看。   看见那最小的扒在了望塔的玻璃上,看得入迷。   了望塔有一部分走廊有整面的单向玻璃,用于监测太空的异常,手掌摁上去,时刻都像是要跌下去一样。   她也不怕,拉衣角的手都放了,两只手贴在那玻璃上,有各色星星或亮或暗地在纯黑的幕布上闪烁,浅蓝为边,淡金为蕊的星云像扁平的云朵;在安静守望的了望塔下方,是在那一片蔚蓝大海上,晕染开乳白色彩的美丽星球。   有多少在了望塔匆匆行走的英雄会注意到这一副深邃迷人、连那最深情最敏锐的画家也无法创造的图画?   ……但他们的匆匆,却正是为了守护这一幅图景,以至于他们甚至无法停下来,去看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给别人带去了什么样的意义,看那带来的是善,还是恶。   有的人不看那宏伟图景,俯身亲近大地;有的人只看那宏伟图景,将那颗美丽星球拢在手心;有的人看蚂蚁星球的生态盒被掘得四通八达,假装看不到角落有颗粒一样的尸体堆在不透明的凝胶死角;有的人又为了那尸体不要堵住通道,用那过于庞大臃肿的力量挖掉那一整块凝胶,要让后来的蚂蚁失去道路,拥挤在断崖之上。   要是放她无所顾忌地看,今天之内估计是没法出了望塔了。   杰森收回视线,揉一揉小姑娘的脑袋,把她的注意力唤回来:“下次再看,好吗?”   “我还可以看到它吗?”   尽管有不舍,薇尔还是乖乖收回了视线,跟着站在一旁的大蝙蝠继续向前走着。   这个时候该是蝙蝠侠表态了。   呃,如果他有意识到的话。   “了望塔不是景点。”   冷酷无情蝙蝠侠打开一扇门。   侧身的时候发现小姑娘脸上极力掩饰的失落和不舍。   他顿了顿,想继续维持下自己不近人情的人设,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对杰森说。   “你有事来了望塔的时候可以把她带上来。”   就,那个,不回韦恩庄园,多来下了望塔也没问题的。   反正了望塔也在一些特殊时候开放过极少名额的参观权限。   蝙蝠侠矜持并且隐晦地暗示了自己想把杰森直接划为自己人的居心。   杰森不大想懂他的意思,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那个超人呢?”   “在负二层。”蝙蝠侠说,指纹解锁门。   里面是一具医疗舱。   那人鱼躺在维生液中,细细的血丝缕缕从伤口渗出来,染上点点被稀释之后的红色。   “失血过多昏迷至今,没醒。”   蝙蝠侠说:“她的伤口恢复速度比其他人在医疗舱的恢复速度更快,有塞壬形态伤口痊愈速度加快的可能性——这也可能是她并没有变回人类形态的原因,但并不排除她没有人类形态。”   他看了一眼听得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沉声道:“你对她了解什么?”   她把手放在医疗舱上面,听那个和她相似的、却更不稳定的振动。   半响,她摇摇头。   实际上也不用她有什么情报可以交换,蝙蝠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只塞壬来自另一个世界,毕竟他们的DNA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她来自一个超人进行极权统治的世界。   没等他想询问更多消息,他看到小姑娘呼吸屏住,眼睛微微睁大。   他几步前去检查医疗设备上的数据,但没有任何异常。   也许是被他们的谈话声所扰,那沉睡在维生液里的人鱼,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小姑娘太矮,扒在一旁,能被那人鱼看到的只有蓬蓬一个头顶,而占据了那醒来的人鱼大半视野的,就只有杰森。   杰森想,她确实和薇尔很像,五官、眼睛的颜色、甚至是鳞片的分布。   但她又和薇尔相差太大了,最明显的差距就是她的年龄,要说薇尔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个青少年,她则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成熟的战士了。   那人鱼醒来,眼睛还没有聚焦,恍惚地看他,忽的露出一个,像是看到了雪被下钻出一颗绿芽一样的柔软表情。   她微笑起来,透过那营养液、医疗舱玻璃,透过那天黄昏的雾霭和尘土,就看他。   她开口,小小的泡泡从她口中飘出来:“人死之后真的有天堂吗。”   杰森猛地咬牙。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另一边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他何其聪明,联想到昨天薇尔去过的地方,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又让他不要死的模样,很轻易就能推断出在那个世界他已经死了。   或许他们的关系在另一个世界也不错。   然后他死去,留下了薇尔一个人,和神战斗得遍体鳞伤。   “不。”杰森下意识说,反应过来之后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那得你死后才知道。”   那人鱼缓过来了,眼神冷淡下来。   她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杰森了。   “你们可以叫我卡米拉。”她很快转移视线,说完撑起手臂,摸索医疗舱:“我伤势很重?”   蝙蝠在那边按了一个按钮,把医疗舱打开:“恢复很快。”   他得到神奇女侠的消息赶到了望塔的时候了解了情况,0310,针对“超人问题”的代码,只有他知道的数字。   可以暂时判断她为友军。   他在监控其他平行宇宙的时候有着重关注卡米拉的这个宇宙,因为这个宇宙是为数不多几个超人不受控制的宇宙,在他档案里的危险性逼近五星,近期情况确实变得严峻,向他们这个宇宙求助是意料之中。   “你们需要什么?”蝙蝠侠问。   卡米拉从维生液里坐起来,摸一摸自己的鳞片,动一动手臂,感到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残留的痛楚,这意味着氪石全部被取出了。   卡米拉说:“氪星石,最好有金色氪石。”   蝙蝠侠默默记下新的氪石种类,回答:“只有绿色。”   他的氪石库里有绿色氪石、粉色氪石、红色氪石和极少量的黑色氪石,唯独没有金色氪石。   他问:“金色氪石的作用是什么?”   卡米拉笑一声:“你用什么交换?”   “200克绿色氪石。”   “更多。”   “得到金色氪石后,我可以直接进行试验,而如果我们的宇宙没有,这就是一则无用的废信息。”蝙蝠侠强硬道。   卡米拉扯下一边的衣服披在身上,湿哒哒地从营养液里出来,鳞片和鳍渐渐隐没在皮肤里面,变回人类的形态,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感到有点头晕。她摸一摸身上还未痊愈的浅浅伤痕:“金色氪石的试验可不是能随便做的。”   所以金色氪石对超人的伤害也许不可逆。   蝙蝠侠在心中提高了金色氪石的重要性。   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当一个商人,但也不可能让其他宇宙的人大批量地拿走自己宇宙限制超人的资源。   毕竟他和各个宇宙有跨宇宙技术的正义联盟签订的盟约第一条就是互不干涉。   “多少绿氪?”   “30千克,药丸配方换。”   见蝙蝠侠默认,她又补充:“鉴于我们的超人在你们宇宙吃了瘪,我建议你做好准备。”   蝙蝠侠没说话,他从来都会做好准备,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世界同时拥有着一个正直的蓝大个和一整个仓库的氪石。   蝙蝠侠又说:“跨宇宙设备充能需要三天。”   她眨眨眼睛,显出一种厌倦来,咕哝:“好吧,三天。”   全程,她让自己的视线几乎是刻意地停留在蝙蝠侠身上。   “总之,感谢你们处理了这个麻烦。”   她也知道她提出的这种数量的氪石,比起药丸配方对这群人的必要性而言,几乎是半卖半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纠结于那200克送的氪石,职业病吗。   她看似不经意地问一句:“那个超人呢?”   蝙蝠侠直接说:“仅仅是个人建议,如果你杀了他,你也不用回去了。”   他是看到过那个世界超人身上的伤势的,若不是当时她比较虚弱,保不准最后被送进医疗舱的是超人还是她。   卡米拉被揭穿,也不恼,看那无措站在一边的小姑娘,挥挥手:“小卡米拉,过来。”   当时几乎是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路才来到这个世界,不管不顾就迁怒了,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点点愧疚。   小姑娘看一看杰森,又看一看蝙蝠侠,他们都没有表示反对,就溜达过去,还要纠正一句:“我不叫卡米拉。”   “嗯?”卡米拉看起来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你叫什么?”   “薇尔。”薇尔说:“艾丽丝给我取的名字。”   “谁是艾丽丝。”卡米拉咕哝一句,扫一眼旁边杵着的杰森:“你叫艾丽丝了?”   她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有点多。   这个叫做卡米拉的同位体不知道艾丽丝,并且她的名字是杰森给她取的。   杰森:“……不,杰森陶德,谢谢。”   卡米拉就去揉那小姑娘的脸,她揉起自己的脸来毫不客气:“哦,那还真是可惜。”   她力道不大,但小姑娘依然被揉得呜哇呜哇叫,断断续续问她:“你……的伤,好了吗?”   看来她受伤的场景有点给这小孩儿留下心理阴影了。   “嗯哼。”她懒洋洋地回答,忽然就感到空荡荡的。   她当年说把超人政权打下来之后就干什么来着?   好像是把酒吧卖了,用钱买一栋哥谭东边的海边小洋房,没事下海游两圈,逛逛亚特兰蒂斯;有事揍两个混混,把某个满哥谭乱窜的红头罩泡到手,顺便给那一大家子义警帮把手。   计划还挺美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可能露出了不那么好的表情,任她揉搓的小姑娘安静下来,半响,伸出手臂,把她的脑袋拥进一个单薄的怀抱。   小姑娘有模有样地学着其他人对她做的那样,轻轻拍一拍她的头发:“抱一抱,不伤心了,好吗?”   她不知道有些伤心是一个抱一抱,两个抱一抱或者好多个抱一抱都无法解决的。   但这并不妨碍卡米拉僵住身体,好久之后,回抱住她,抱了好久好久。   “保护他,好吗?”卡米拉嘴唇翕动,声若蚊蝇。   她这边叫做薇尔的同位体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望杰森,有多依赖杰森,她是能看出来的。   薇尔是个幸运的小姑娘,她现在还拥有她的杰森。   卡米拉的头轻轻抵在小姑娘胸口,抬起来的时候,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她摸一摸听得懵懵懂懂又认真的小姑娘的脸。   “……保护好你的杰森,好吗。”   回途路中实在沉默,单向玻璃外的无垠宇宙中,星星安静地亮着。   单调的脚步声中,蝙蝠侠的通讯器响起来,是迪克。   他按下通讯器:“怎么了?”   “蝙蝠侠,记得埃尔克医药集团吗?”   蝙蝠侠皱眉,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怎么了?”   “布鲁斯韦恩持有这个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而我怀疑它和这次失踪案件有关系。”   我为什么会有这个公司的股份?   蝙蝠侠沉思。   魔法侧……他看了一眼杰森,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那个威尔逊所在的公司。   威尔逊科尔曼,杰森在还是罗宾的时候跟他提到过这个人,他调查之后发现对方所在的公司有一个项目长期进度停滞,但那个项目资金投入又是占大头。   鉴于对方是自己养子的好友,他入股了那个公司,一方面是于情,另一方对那个项目也存有疑虑,长期在进行关注,布鲁斯韦恩不大能接触到那个项目,但对方在程序上的正确性没有任何问题,三年来风平浪静,他也不了了之。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出事儿了。   他回复:“我会调查。”然后挂了通讯。   蝙蝠侠转向杰森:“提醒你的朋友注意安全。”   杰森脚步一顿:“哪个?”   “威尔逊科尔曼。”   还没等他问清楚缘由,一道红色闪电和他擦肩而过,并进行了一个急刹车。   闪电侠挨着打招呼:“嘿蝙蝠,嘿薇尔很高兴看到你没事,嘿……呃,我猜是,”他看一眼蝙蝠侠:“……呃,自称的''B''那边的人?”   措不及防又被塞了口“我站在你这边”的糖的蝙蝠侠坚强地绷住了稳重的表情。   杰森已经麻木了,为什么每一次他背着蝙蝠侠示弱都会被当面揭穿?   第一次甚至还只是个误会!   杰森好累,杰森不想再解释,杰森接上刚刚的话题:“他怎么了?”   蝙蝠侠顺势和他讨论起情况来。   两个沉稳的大人在那边交流情报,还是薇尔记得要理一理担心自己的巴里。   她踮起脚,要凑到他耳边,巴里也配合地弯下腰,听到薇尔悄悄问:“我该叫你什么呀?”   巴里不可以叫,闪电也不可以叫,以后她不能在巴里面前当个小哑巴呀。   基本在小姑娘面前没披马甲、两个名号都已经告诉她的巴里以为她在问自己的昵称,开始沉思。   大家一般都是叫他闪电或者巴里,他还有其他昵称吗?   此时一个无所事事的绿灯侠飘过来,那绿色制服上发光的标志实在显眼,立马就夺走了大半人的目光。   “嗨蝙蝠。”他打个招呼,转向巴里,见他看过来,扔给他一罐可乐:“巴尔,明晚七点半的球赛,去吗?”   巴里在小姑娘恍然大悟的眼神中接住可乐,觉得要出事儿。   “巴伊!”她说:“我还有只小鲨鱼叫杰伊!”   巴里:“……行叭。”   毕竟他也不讨厌小鲨鱼嘛。   有个专属昵称似乎是关系好的证明,她开心起来了,念好多遍巴伊和杰伊。   然后她说:“那我会保护好巴伊和杰伊的,好吗?”   巴里只当她是小孩子戏言,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好,不过在你长大之前,可得让我保护你。”   她又回头去看她的“杰伊”。   铁骨铮铮大“杰伊”被盯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方才明白“杰伊”不仅仅指的是她的小鲨鱼。   她到底是从哪里听来杰伊这个昵称的,迪基鸟吗。   但他又想起卡米拉,心下沉沉,也不舍得打击她。   毕竟她生活在哥谭,而哥谭的孩子一向早熟,她被惯成这个样子,要是遇到什么挫折和危险,最后害的人还是她。   大鲨鱼杰伊下定了决心。   “那回去接受训练,就可以保护我,好吗?”   他硬生生顶着周围一圈人震撼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说完这句话,已经不想去想以后了望塔多出个需要十几岁孩子保护的“柔弱可欺红头罩”传闻的可能性了。   蝙蝠侠转身就顺势去了望塔搜索那个医药公司的情报了,这里的数据和蝙蝠洞的数据一部分互通,而了望塔的电脑运用的技术也和蝙蝠洞的相差无几,足够搜查情报了。   闪电侠接到了中心城警察的求援信息,依依不舍地要和和薇尔告别,走之前想起来什么,蹲下来和她悄悄说:“你被折下来的小白花开始生根啦,欢迎你下次来中心城看看她呀。”   闪电侠要下去了望塔也就那么几秒钟的事情,这让他又多了一些时间和小姑娘告别。   这一别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了。闪电侠好忧伤地想,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要想再次相遇得要多少缘分加成啊。   想着想着他又摸一摸小姑娘蓬蓬并且手感极好的头发,莫名感受到一股视线。   他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个“B那边的人”意味不明地瞪着他。   咋滴啦,小薇尔又不是他家的。   闪电侠气鼓鼓地抱一抱她,实在不能耽搁了,才真正告别。   ——顺便拒绝哈尔的邀请,明天他还有案子要查,周末在家一起开着啤酒点着炸鸡看直播还是可以考虑的。   那个真的是浑身散发着绿光的英雄耸耸肩,目光落到被蹂|躏得晕乎乎的小姑娘身上:“嗨,小美人。”   他对于那盯着他的视线比起闪电侠就熟悉多了,似笑非笑地从自己用绿灯能量做的托盘上拿一个巧克力玛芬递给她。   “你……”小姑娘被抱得懵懵的,恍恍惚惚地接过玛芬,被那一片托盘的绿光闪得更晕了,下意识道:“……你好绿啊。”   杰森:“噗嗤。”   绿灯侠:“……”   绿灯侠不忿道:“为什么巴尔一身红,你不说‘你好红啊''?”   薇尔真的去想一想,回答:“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巴里的时候,他没有穿红衣服?”   认真的小孩儿。   绿灯侠纵容地笑一会儿,躬身作一个绅士礼:“好啦,小美人,虽然很希望带你参观了望塔,不过你已经有向导了。”   薇尔惊奇地看着他的托盘跟着他的弯腰而平滑下降,应一声:“那再见……”   她卡在了称呼上,绿灯侠顺势说:“哈尔。”   “哈尔。”她重复一遍,露出笑容:“再见,哈尔。”   现在就是自由时间了,鉴于刚刚提到训练,杰森想起来他还没问那个本应该是小姑娘导师,但是却把她丢到中心城闪电侠那儿的阿莫斯是怎么回事。   “有兴趣跟我说说阿莫斯吗?”杰森说,放下手机。他刚刚给威尔逊发了一条信息叫他注意哥谭最近的失踪案件,想了想,没有隐瞒“像是被吞噬”的描述的那一部分。   之后就是等待了,等待康斯坦丁的回应和信息的反馈。   他看薇尔之前还那么喜欢看星星,就带着她在了望塔走一走。   他本来没有什么目的地,但是他下意识地开始关注楼层。   这是一层。   薇尔就想一想,把阿莫斯、湄拉和亚瑟的事情跟他说了。   薇尔不懂,但杰森是个明白人,意识到那个阿莫斯根本就是在为了使用她而改造她。   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这个阿莫斯却想把她当做一个工具来改造成趁手的姿态。   他把薇尔送去了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湄拉的话……   杰森为这个假设感到有点反胃。   他都做了什么?   没有调查清楚,就把一只羊羔亲手送进了狼窝。   薇尔看到杰森眉头蹙紧,以为他觉得阿莫斯老师是坏人,赶紧补充一句:“阿莫斯老师对我很好的,他给我铺贝壳床,训练我,让我变强……我现在可以震碎那——么大一个铁盒子。”   虽然阿莫斯老师让她伤害别人很不好,但她现在也学会拒绝了,亚瑟也原——   杰森蹲下来抱住她。   “对不起。”他说。   “不是杰森的错。”薇尔说。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那时她蜷缩在那一丛冰冰凉凉的柔软海草里面,黑暗、安静……恐惧。   恐惧自己的能力,恐惧违背命令之后可能受到的惩罚。   她用力眨一眨眼,她有点想哭,但是不可以,书上有说哭是软弱的,她已经承诺了要保护杰森,那就不能再软弱了。   薇尔小大人一样拍一拍杰森的后背:“不难过了,好吗?”   “……好。”被一个还不到他胸高的小孩儿安慰,确实有点不像样了,杰森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那你以后跟着我训练吗?”   她就点头。   他没有办法教她能力的使用,但是承包她的基础体能训练还是没有问题的。   最少让她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拥有逃跑的力气来保全自己。   看杰森还有点低落,薇尔就把双手合在一起,伸到他眼前,相当聪明地举一反三:“猜猜是什么!”   她在拿到那颗糖果的时候会开心,合理推断,杰森看到小蛋糕也会开心。   她的手太小,完全包不下那个巧克力玛芬蛋糕,淡粉色的蛋糕纸杯从合不拢的,好大一个缝里漏出来。   杰森确实笑了。   “给你蛋糕,好吗?”   她像开花一样展开手掌,看着他笑,也跟着傻乐。   “好。”杰森真的就接过那个蛋糕,摘了烘焙纸,把玛芬蛋糕掰两半,一半扔自己嘴里,另一半放她嘴边。   她啊呜一口,鼓着腮帮子吃得很开心。   这么闹着玩儿着就到了负二层。   负二层的了望塔很安静,是一层根据各种生物或者超级英雄的能力特征打造的监|禁楼层,以应对地球上的监狱无法受理的罪犯和超英们暂时无法解除的受控,建筑材料采用了吸音性极强的材质,以防房间之间相互影响。   这一层需要指纹验证才开放进入权限,杰森脚步顿住,知道这次可能要无功而返了,但他仍抱着侥幸心理摁上了自己的大拇指。   出乎意料的是,门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大家陪伴我到现在(鞠躬)   因为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情节和文笔都不成熟,我会努力去一边学习如何表达一个完整的、温暖的故事,一边把这个故事写完。   所以我会很珍惜很珍惜它,希望它也能治愈到你w 第29章第29章   “你知道铁线虫吗?”   康斯坦丁拿起烟盒往手心嗑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燃。   他见过的恶心东西不少,但寄生类的东西一定在他黑名单排名里靠前的位置。   他见过的寄生类恶魔无一不是把场面搞得相当的难看——好吧,除了某个挨着寄生的边,算是共生范畴的大个子——如果接下的事件里面涉及那相关的东西,别的不说,宿主生存和死亡几率理论上五五开,实际操作下来大概三七开。   他们现在在巴特克沃德家里的地下室,他的妻子领他们来到这个男人的工作室,工作室也不大,左侧是书柜,顶灯亮得色温接近惨白。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工程师的工作间,墙上用图钉订满了乱七八糟的图纸,靠墙的书桌上专业书籍摞放在桌子左侧,桌子中间是几张半成品图纸。   检测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结果也并不是太出乎意料——一种猎食手段。   “……成虫在水边产卵,螳螂,你们最常能见到的就是螳螂,或者其他昆虫在水边饮水的时候有一定几率感染,幼虫进入宿主的身体之后汲取宿主的营养开始成长。等幼虫变成成虫之后分泌出影响宿主神经系统的物质,让宿主无意识地靠近水源,到达目的地之后就破膛而出;也可能在到达目的地的途中发现宿主并不能支撑到目的地,就''迫不及待地''在半路上杀死宿主。”   “只是打个比方。”   看上去他自己已经被这个比方恶心到了,夜翼的表情也很不适,更不用说那可怜的女人了,一想到自己丈夫可能被那种东西寄生,她捂着嘴,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酸意:“那巴特……”   “可能还没死,可能死了,这完全取决于他的身体状况。”   康斯坦丁说话丝毫不留情:“寄生你丈夫的是一种类似铁线虫行为模式的……”   他几乎找不到一个用于定义的词语,不是恶魔,不是昆虫,当然更不可能是什么细菌。这种东西要是开始大规模感染人类,那人类早就完了。   它的寄生行为和“吞噬”行为消耗能量巨大,看起来也不具有繁殖的能力,更像是母体分出来的子体,寻找到猎物之后就控制猎物回到母体所在的空间。   “……能量体。”康斯坦丁最终说。   那股力量更像是一种未经发现的新种能量体,甚至有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不同于铁线虫,它的目的不是到达水边——好吧,大概率不是,而是''猎食''。现在你的丈夫的处境大概是被送往那张嘴的路上。”   “怎么解决?”夜翼干脆问。   康斯坦丁咬着烟,有点焦虑。这任务几乎是要他开个传送门通往另外一个世界,鬼知道那个世界有什么,开出来之后有什么后续麻烦,他一般不接这么麻烦的活儿,蝙蝠给的钱远远不够,完全不够。   “我不建议你们招惹它。”康斯坦丁说,“后续麻烦太多了,我的建议是让它吃饱,就像祭品一样。参考残余能量体的强度,它差不多快要满足了。”   这个建议实在残酷,但却是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就像两件房间中间隔着一堵墙,一边是冰雪,一边是熔岩,那墙承受能力和隔热能力极强,竖在中间分隔两个世界、也是保护两个世界。   有一天那墙开了道小裂缝,熔岩房间的生物顺着那条裂缝来到冰被世界捕猎,被夺走成员的冰雪世界想要开启一道门通向熔岩世界,这道门会给冰雪世界带来什么?   冰雪世界极大可能因此融化。   对于双方世界的强度判断只是一个假设,最坏的假设,但既然对方的世界存在具有这种程度的破坏性的能量体,往坏一点想似乎也没有办法。   “三年一度的祭品?”夜翼的声音沉下来:“你怎么就能肯定对方吃饱喝足不会更加贪婪,怎么肯定对方不会是先过来的那个?”   “因为你的要求几乎是在让我提高它过来的几率,给它敞开大门——你能意识到给两个世界中开个门是什么概念吗?就像把红布放在牛的面前,把面包放在饿得瘦骨嶙峋的乞丐的鼻子下面。”他焦躁地咬着烟:“陨石撞地球也有几率,你要因此炸掉宇宙中的所有的宇宙流星碎尘吗?没人能预防所有灾难。”   “你不能!”那妻子嘶吼。“他是一条命,一个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你怎么能……”   她捂住嘴,“……把他像是一个物品一样用来牺牲?”   “但如果那边的东西过来,这边会失去更多生命,很多个父亲,甚至孩子。”康斯坦丁看着她,声音冷硬:“你要赌上这些东西?”   成功构建一个可以模拟那堵墙的隔绝作用并且容许人通过的“门”几率很低,并不是不可能,但并不值得去尝试。   “蝙蝠付你钱了。”夜翼说。   “这事儿我没法帮。”康斯坦丁干脆地想结束对话。   “正义联盟付你钱了。”夜翼说,他耸耸肩:“你知道,正义联盟魔法侧的英雄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   “你在威胁我?”康斯坦丁直直盯着他。   “只是陈述事实,你觉得她会坐视不管吗?”夜翼说。   ——扎坦娜。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操,操。”康斯坦丁连骂两声,闭着眼,狠狠咬着烟,点燃香烟,深深吸一口。   那根香烟直接燃掉了一半,灰黑的烟灰坠了长长一条,掉下去落到地面之前就消失不见。   “跟蝙蝠说,要加钱,双倍。”康斯坦丁恶狠狠说。   尽管未来不容乐观,但在此刻,夜翼还是想微笑,就为看对方吃瘪的这点快乐。   好吧,超级英雄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不然呢?要他们每一次拯救世界、拯救城市、和反派斗智斗勇获得成功才感到快乐吗?不,才不会,那些活儿都累死了,别说快乐,脑袋沾床上一秒就能入睡。战后报告?别了吧,蝙蝠,看在红罗宾这两天几乎靠咖啡续命的份上,拜托了?   比起拯救世界,他们更希望世界是一个不需要他们拯救的,和平的世界。   世界的和平让他们快乐,受害者生还的可能性让他们快乐,并且他们为那可能性一直奋斗至今。   通讯器响起,康斯坦丁开始焦头烂额地念叨需要准备的物品,夜翼一边应付工程师妻子的连声感谢,一边接起通讯。   听清楚对面的消息之后,夜翼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他挂断通讯器,不容置疑地对康斯坦丁命令:“去了望塔。”   “——杰森和薇尔在了望塔负二层失踪了。”   碍于有旁人,他隐瞒下了消息的后半段。   同时失踪的,还有监|禁室里关着的,另一个世界的超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日万到两点,今天又被朋友约出去玩了一天,回家太累了,倒头就睡,醒了都八点了……就没有太多更新,本来还想日六QAQ计划赶不上变化QAQ   不知道为什么单引号打在txt里复制到这里,发表之后就有//这个杠杠……但是v章节又不能删减字数只能增加QAQ每次要删杠杠都要加几句废话……下次试试第一次发表的时候就先删减几句话QAQ   #饥荒世界 第30章第30章   杰森的脚一踩到地面,就扑倒下去,用手肘撑着草地吐了个昏天暗地。   实在不能怪他,那简直像把一个人硬生生地塞进滚筒洗衣机里咕噜咕噜搅了大概半个小时——没那么长,但强度绝对更为超过。   头昏脑涨的不适之后,他把身体撑起来,勉强运转他浑浑噩噩的大脑。   这是哪儿?   薇尔呢?   他之前在干什么?   还没有一个问题有任何哪怕一丁点的思路,胃里又是一波翻江倒海。   他头痛欲裂地想,这可真是比他第一次在大夏天,接触的那个死亡时间超过一周的案件现场的时候时候还过火了。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往喉咙里翻涌的只剩下灼辣的胃酸,他才想起来。   他和薇尔来到了了望塔负二层、关押超人的牢房。   ——为了什么目的?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关押超人的牢房?   是薇尔想去吗?   他拿出纸巾擦去嘴边的污物,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是她,是他带着薇尔去的牢房。   但他为什么要去见超人——甚至是,他为什么要来了望塔?   因为薇尔提出想要见那个和她相似的人鱼?不,更早。他在薇尔提出这个建议,甚至在车上,是在威尔逊的车上,他挂断闪电侠的电话之前,他说要去了望塔。   可他又为什么要去了望塔?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降落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一缕颜色似阴影的能量体悄声无息地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来,融入他的影子里面,直至和他的影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如果康斯坦丁在这里,他就能辨认出这一缕能量体和他们在地下室检测出的残留能量体同宗同源。   尽管大脑一片混乱,对周围的环境也毫无头绪,杰森站起身子四处打量。   这看上去是一片秋天的草场,遍地是黄绿的枯草,触感柔软。   他不仅不清楚来到了望塔、甚至是去见超人的目标,就连来到这里前的记忆也模糊不清,回忆只勉强中断在打开门之后。   打开门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回想,一边环顾四周,在看到一个东西的时候,他瞳孔紧缩,朝那个东西的反方向后退了好几步,同时手上已经摸了枪。   ——那是个足足有一人高的,如同用布匹织起来的木乃伊雪人,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巨大的囊包。围绕着那个巨大的囊包,本应该是黄色草地的地面被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白色物质所覆盖。   他站在下风向,在污物的发酵气味掩盖下,有腥气从那个方向飘过来,闻上去简直就像是腐烂的肉块。   杰森又想吐了。   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黄昏来临了。   昏黄夕阳是烧红的铁块一样的颜色,比起正常的黄昏要亮上一两个度,也因此照亮了那一支剖开那个巨大囊包的、长满黑色刚毛的螯肢。   那一支泛着金属色的螯肢切割那巨大的茧包,动作如同热刀切开黄油那样流畅。   我的基督耶稣蝙蝠侠啊——   那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视力很好——他动态视力和静态视力都很好,夜晚出行的义警必备,总有什么时候你会丢掉你的夜视镜——这让他能借着昏黄的光看见那剖开雪人木乃伊走出来的那只生物,被八支粗壮鳌足支撑起来的躯体硕大而漆黑,长满了浓密的蛰毛;应当是正面的部位像蜘蛛一样长着八只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和獠牙——它甚至有一张嘴!一张满口獠牙的嘴!   见鬼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他妈的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还是地球吗!?   哥谭很少有外星人降临,隔壁纽约倒是经常有乱七八糟的外星人入侵事件,但电视上看到的,和现实中见到的,果然还是有那么亿点差距。   他处在下风向,按理来说对方应该无法闻到他的味道——前提是它靠气味捕猎,而不是红外线或者声音。   草场辽阔,一览无遗,他果断钻进高密的高草丛,心急如焚,但经验告诉他他必须耐下性子。这玩意儿一看就很危险,但是他必须先摸清它的习性和特点,以防这样的茧包不止一个——这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甚至如果必要,他需要清理掉这个茧包。   手|枪弹匣容量十三发,他身上还有十个弹匣,一百三十发,从没有一次他如此庆幸过自己只要出门就会补给弹药的习惯。   那圆滚滚的怪物巡逻在茧包附近,螯肢伸缩,窸窸窣窣地在那杂糅着黄色和白色的地面上踩动,那个硕大臃肿的身体慢悠悠地转动,直到锁定他的方向。   风向没变,所以要么是它的嗅觉过分灵敏,要么是它靠温度和声音感知猎物。   他倾向于前者。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杰森干脆利落地瞄准它的身体开了枪,一声枪响。   那生物的躯体被直直打穿,踉跄一下,螯肢调整身体的平衡,直到让自己直立起来。   在它完整地直立起来的那一瞬间,它飞快地摆动螯肢,朝他迅速接近。   看来不能省子弹了。   正当他打算开第二枪的时候,就听那茧包里传来尖锐而嘶哑的鸣叫,那茧包被螯肢划开、本已黏合的开口,被又一支鳌足再度划开,从那一个开口里,钻出来了另一只和先前一样的黑色怪物,和一只黑色外衣夹杂黄色花纹的、螯肢上有倒刺的怪物。   这不是节约子弹的时候了。   杰森暗骂一声,连开三枪命中第一只蜘蛛,他在那短暂要命的瞬间注意到第二枪之后那蜘蛛就已经失去了动弹的能力,轰然倒下,成为一具僵死的尸体。   来不及思考,他继续连发两枪,两枪都命中第二只黑色蜘蛛,它们的鳌肢有两节,每一节目测有半米长,螯肢摆动的速率极快,就这短短三秒钟的时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从二十米缩短成了五米!   那黄色蜘蛛的速度甚至比那黑色蜘蛛的速度更快,已经距离他不到三米!   杰森甚至已经能看清它鳌足上尖锐的倒刺尖端闪着光芒——那是沾染的什么有毒液体还是金属?   杰森暗骂一声,扭头就跑,不管怎样先拉开距离。   子弹还剩七颗,杰森直接换了满的弹匣,鬼知道那只看上去更强的黄色蜘蛛需要几颗子弹。   草场枯草茂密,匆忙逃跑之间他左脚措不及防踩进一个坑洞——他妈的草原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坑洞?!   他直接狠狠跌倒在地,顾不上这一下摔得他眼冒金星,他迅速翻身立起身体,已经不打算再拉开距离,反身就是几枪,那黑色的中枪一声嘶吼,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向后翻倒,另一只黄黑色的已经近在咫尺。   操。   杰森咬牙,双目鲜红,三枪,那两枪没入它的身体,卡在它的黝黑躯体里,而不像对前两只黑色的怪物一样造成的是穿透性的伤害,看上去它要比黑色怪物硬上不少。   有一枪打空了,在这个间隙,那黄黑色的怪物短暂地后仰,螯肢尖锐地插进地面,把它的身体直直地用力道带动站起来。   又是一枪,却没打中,子弹轨道在枯草上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它直接腾空一跃躲开子弹,那螯肢力道极强,跳跃速度极快,直直往他面门扑来。   那满口的獠牙看着实在让人恶心,但估计咬合力不会太强——谁会在嘴巴里长无法咬合的牙齿?它的上牙床只有两颗尖锐的长牙,直直咬到下牙床,在那两颗长牙的旁边,下牙床长了稀稀疏疏的几颗牙齿。   杰森一手横在面部,右手直直面对那飞跃起来的怪物开出一枪,他死死睁着眼,要看那怪物的运动轨迹。   这样近的距离,等它被子弹冲击力直接在脑后开出一个脑袋那么大的洞。或者稍微后退,给他争取时间再来几枪——   他没能打出子弹,一阵让人震颤的声波穿透他,穿透了那怪物的身体。   那黄黑色的怪物大开的口中爆裂出黄绿色的浆液,他条件反射地闭眼偏头,那浆液还是直直淋了他一头一脸,尸体落在他的胸前,分量沉重。   杰森窒息一般用枪挑开那尸体——他不敢用手去碰,万一有毒就麻烦了。   我操,我操——   满脸怪物浆液的杰森拔出自己深陷坑洞的腿,狠狠闭眼,浓郁的腥气灌进他的口鼻,他还不敢深呼吸,他真他妈的想吐——这个世界有一点好事儿吗?!哪怕一点!?   他实在没忍住,扭头又吐了,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酸灼烧得他都担心喉咙还能不能用,心头同时还在警惕那声波。   有哒哒哒的脚步声飞快地朝他接近。   这次又是什么!   杰森好崩溃地随手抹一把脸,举枪直面那声音的方向。   “杰森——”那是一个熟悉的、拖长的、惊喜的声音。   昏黄夕阳下,一个小姑娘像一只归巢的小鸟一样朝他飞奔归来。   然后在离他堪堪还有一英尺的距离,停下了。   那小姑娘还保持着一个伸长手臂的姿势,在他面前急刹车,犹犹豫豫地抽抽鼻子。   然后露出了一个,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   杰森:“……”   这是还晓得嫌弃他了哦。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是写一写杰森和薇尔在这个世界的相对武力值√   为后期做伏笔√   饥荒游戏太简单了,于是文里大幅度加强了饥荒的怪物√   蜘蛛从人人可欺变成了三枪才死,韦伯不用谢我w   饥荒怪物沿用大部分游戏设定,但小部分设定有更改。   晚上还有一更,估计得一两点了,不建议等嗷,睡一觉起来明天早上再看吧 第31章第31章   杰森被食物发酵过的味道、怪物的浆液和火|药混合的气味笼罩得结结实实。   他刚刚处于战斗状态,顾不得自己闻上去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一旦放松下来,他嗅一嗅,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毒气弹。   那小孩儿落到他手上的时候才能听见东西、才会说话,但她落到他手上的时候都十二岁了,被封锁一部分的感知方式后,另一部分的感知一般来说会变得十分灵敏,看她脸皱成那个样子,估计已经在落荒而逃的边缘跃跃欲试了,还真是难为她坚强地杵在这个地方了。   杰森叹一口气。从根部揪了身边一丛高草丛的稻草,捏住一边,递给她。   她也乖乖接住了,轻轻扯一扯,杰森没放手,没扯动。   “拉着,保持距离。”   杰森说,一开口,气味就从嘴巴直冲脑门,很想自闭。   小姑娘这下懂了,很小心又新奇地拉着那根稻草。   杰森又用衣袖抹几把脸,他们现在需要找到水源——为了饮用:“那个声波是你吗?”   薇尔很自豪地点头:“是,我的训练成果!”   她很开心的样子,想要跳起来转圈圈,碍于那根纤细的稻草,就没有赋予实践,只是说:“很棒,对不对?”   确实很强。在他三枪才能解决掉一只黑怪物的前提下,这小姑娘一次攻击可以把那只黄黑色蜘蛛内脏搅碎,这个能力在这个热|兵|器资源得不到补给的情况下会非常好用。   “很棒,”杰森没有吝啬夸奖:“你保护了我。”   就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小姑娘要快乐上天了。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方来的?”杰森又问。他们的情报很少,甚至连这里是不是地球都不清楚。   有可能是哪个荒郊野岭——但是这样的生态环境却没有人类文明的足迹,着实有点令人费解。   好吧,想到那个茧包,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费解了。   也许还有类似那种生物的怪物。他们得提高警惕。   “不知道。”薇尔老实摇头,脸颊上还带着有点兴奋的红晕,“白天的时候我来到这里。”   她抬头指一指橘色的天空:“它已经黑下来了。”   “是黄昏。”杰森说。   “黄昏。”薇尔轻轻跟着念一遍。   杰森想要去查看一下那个怪物,那个黄黑色怪物的尸体就在他的身边,他嫌恶地看着那散发着臭味的尸体,让小姑娘待远一点:“一有风吹草动就告诉我。你的听力很灵敏,对吗?”   薇尔点头:“我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你的……身体振动的声音,还有那个怪物,所以我可以找到你。”   她的回答既谨慎,又带点被托付信任的雀跃:“我会保护好你的,好吗?”   杰森就笑:“好。”   但是却也没有完全放下心,留了一点注意力留意周围的动静——那毕竟还是个孩子,甚至没有经历过战斗的训练,这个环境几乎是在催促着她成长,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在这个她被磨练打造的过程中,教导她并且保护她,就是他们这群大人的责任了。   他戴上手套以防止被它的蛰毛扎伤,摸出战术刀劈开它的血肉——它的血肉触感像是坚硬的皮革,伸手进去摸索它的内脏和骨骼——他完全不担心怪物的血肉|具有腐蚀性,毕竟这玩意儿刚刚才喷了他一脸的浆液,要是有腐蚀性的话他的脸已经没了。   它的骨骼很坚硬,战术刀甚至没有办法在它的骨骼上留下痕迹,骨骼里面保护着柔软的内脏,他暂时无法辨别出那是什么器官(或者是什么在他的认知范围外的器官),但那团浸没在浆液里面的柔软肉块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了。   他把那一整块骨骼挖出来,那一块骨骼的正面有一个弹孔,他发现它的形状像极了人的头骨。   这个发现让他有了一些极为恐怖的猜想。   杰森阴沉着脸,又去如法炮制地解剖了另外两只黑色怪物的尸体,同样剖出了两个像是人类头骨一样的骨骼,但黑色怪物的无论是血肉还是骨骼,无论是韧性还是强度,都比黄黑色怪物的要弱。   并且他们习惯群居,如果有一只受攻击,他们就会呼唤同伴。   下次遇见的时候,能避开就避开,可惜的是还不是很清楚他们的侦察手段。   “我见过它们。”薇尔在一边轻轻地开口,把杰森的神志从思考中唤回来。   “在这几只之前?有受伤吗?”杰森直起身,皱眉。一时间忘记了对方才是那个把他从那深渊巨口中抢救下他的手臂的人。   “没有,他们不能动了。”薇尔说,她又伸手去指那个巨大的茧包:“我在另外的地方也有看到那个,但是在那最上面,会比那个要多一个……”她很费解地用手画一个圆:“球?”   她又想了想,想起那个书上的彩页图画,心里有了可以描述的语言:“是一个白色的、三球冰淇淋。”   就是雪人和三球冰淇淋的区别了。   想到冰淇淋,她又有点念想了,她在中心城的时候巴里就说游乐场有冰淇淋,结果被一群大人拉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呆了好久,直到巴里来接她,她还是没吃到她的冰淇淋。   这么想着,她委委屈屈又期待地望杰森:“我可以吃到冰淇淋吗?”   杰森哭笑不得,就应她:“回家就有,好吗?”   这就是小姑娘的又一个小目标了。   杰森让小姑娘待到一边,离得远一些,他自己要去试着拆那个茧包,才发现那个茧包周围的草地上原本覆盖的白色物质已经溶解掉了,露出下面黄色的草皮,他祈祷这是一个好的趋势,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用战术刀剖开了那茧包——里面是空的。   似乎里面的怪物已经全部被解决了。   以防万一,他直接破坏了那个巨大的茧包,顺便收集了一些茧包的材料——这看上去就不是地球产的东西,韧性强,伸展性又极好,如果有空拿来改造一下,说不定可以用来做一些防护的材料。   即使现在没有技术加工,拿回去研究一下也是极好的。   他暗暗记下了这一个地点,打算如果有需要的话下次再来取这个材料,又回到一旁观望的薇尔身边,看她探头探脑往远处望着什么。   “怎么了?”杰森问。   “那边。”薇尔说,有点警惕,有点疑惑:“有个小小的,振动。怪物的振动是乱七八糟的,但是那个振动很小,很规律,但是很激烈。”   杰森就上前去看,发现那是个被淹没在草地里,一个被触发的、设置极其简单的篮子陷阱,他小时候有用过这种陷阱来抓鸟。   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扑腾。   比起那下面的东西,更重要的发现是这个陷阱本身。   这个陷阱明显是人工编造的东西,用稻草和树枝扎成,手法粗糙,但绝对不会是没有心智的怪物能做出来的玩意儿。   杰森瞬间就意识到,这片看似荒蛮恐怖的大地,是有人类存在的。   但也或许不是人类,而是什么其他有心智的生物。   杰森几乎是立马就警惕起来。   有的时候,你不知道有的时候发现高等智能的生命是好事,还是坏事。   薇尔倒是好奇,要用手指去戳一戳那个篮子:“要打开它吗?”   她似乎并不觉得会被这种柔软的篮子困住的会是什么凶恶的野兽。   那被困住的生物感到篮子被戳动,吱地叫一声,挣扎得更激烈了。   薇尔轻轻“啊”一声,兴致更浓了,难得露出点小孩子的调皮心性来,要再去戳一戳那篮子。   杰森伸手一把把篮子按下去,俯身下去掀开一条缝,一只粉色的鼻子猛冲过来卡在那条缝里,急促地动一动,又转个方向,露出一只柔软细长的耳朵——那是只兔子。   杰森觉得有点荒谬。   一是因为这是只兔子,在见过那些怪物之后这兔子就正常得荒谬,二是因为……什么时候兔子能被这种拙劣的陷阱困住?   不过他最少知道了那卡住他脚的坑洞是个啥玩意儿——兔子洞。   四舍五入,这柔软羸弱的小东西差点害他没了一只手。   “不。不是现在。”杰森把那篮子扣下去,还有点恍惚的不真实感:“……我们要用它捉其他的东西。”   薇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杰森说的一定是对的。   由于并不知道对方检查这个陷阱的频率,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天就快黑了,这一片似乎没有被开发过的荒野虽然没有狼的叫声,但是万一有其他野兽在夜晚袭击他们,他们也能被袭击个够呛。   因此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生火。   ……好吧,比起生火,似乎把他身上的味道处理一下会比较好。   鬼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刚刚他们杀死的怪物是位于食物链的顶端还是底端,前者还好,这味道还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要是是后者……   他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飘香的、热乎的怪物三明治了。   “你来的路上有看到水源吗?”杰森本来也是随口一问,薇尔还真的知道。   “我来的路上,有个小池塘!”   她就领着杰森过去,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她来的地方,也是那个“三球冰淇淋”所在的地方。   那池塘就距离那“三球冰淇淋”有一百米不到的距离,远远就能看到那几乎笼罩了方圆十几米土地的白色不明物质,那中间还躺着一只黑色怪物的尸体,他估计那是薇尔解决掉的。   茧包周围的白色物质并没有消失掉,这也许意味着……那个茧包里面的怪物还没有被清除完。   两层茧包里面有两只黑色怪物和一只黄黑怪物,这个三层茧包里面他猜测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你还能使用你的能力吗?”杰森盯着那只和他们隔着茧包、巡逻着的怪物,轻声问。   薇尔点头,也跟着敛声屏息。   “我把他们引出来,你解决他们,做得到吗?”杰森说。   “那很危险。”薇尔担忧地看他。她也记得那怪物张牙舞爪朝她奔过来的模样,幸亏她当时离得很远,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才能把那只怪物清理掉。   “那你相信我吗?”杰森看着她。   薇尔想了想她在这个世界看到杰森的时候,对方被一只怪物就快要吞吃入腹,心悸地摇摇头。   柔弱可欺红头罩:“……”   这他能说什么。   杰森好想凶狠地呼噜一把这小姑娘的头,想想自己手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算了。   夕阳已经快燃尽,在这个时候再去找其他水源已经不大现实了,而他们又需要尽快解决篝火和水源的问题。   为了晚上过得安全一点,也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这个茧包。   他沉重地叹一口气,忧虑地给枪换上新的弹夹。   “站远,给老子看好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啊。   他阴沉着脸。   就该给这小姑娘看看什么是红头罩——那个让蝙蝠侠受挫、黑白通吃并且扫荡哥谭大半地下产业完全没有在怕的哥谭一哥!   一枪。   他直接瞄准的那怪物骨骼上的眼眶位置,子弹从那没有骨骼包裹的地方钻进去,搅动那怪物的内脏。   他的解剖是为了探索怪物的内部构造没有错,但探索它的内部构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对它的弱点进行精准打击。   而对于枪械来说,这个怪物的弱点,就是没有骨骼保护的那个空洞里,内脏的位置。   一枪足矣。   他又让薇尔往后退,退到可以听到那怪物的振动,又离得足够远的距离。   杰森屏住呼吸,等待那茧里面螯肢划开茧包。   会是几只?   最少也会是两只黑色,一只黄黑色。   他死死盯着那茧包,却听见那小姑娘忽的、慌乱地提高了声音:“杰森!”   一股强烈的心悸突然席卷全身,就像发现自己的眼珠被扫过狙击的红点,发现眼前有一头两米高的棕熊,而自己却手无寸铁。   只见那几乎两米高的茧包窸窸窣窣耸动起来,那庞大茧包的动作几乎让大地开始震颤,八只巨大粗壮、生满刚毛的螯肢从两侧撕开茧包伫立在地上,锋利骇人的、足有半米长的口器从茧包的前段撕咬开了一条裂口,从那裂口里面钻出了一个半米高的狰狞头颅。   那头颅上巨大的三角形口器张开,露出了细密的牙齿和血红的口腔。   它嘶吼一声,移动螯肢,向杰森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蜘蛛女王已上线,建议引到猪哥那边去呢。   桶哥好无奈。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常了。 第32章第32章   三层的茧包会变成卡车那么大的类蜘蛛怪物。   这是一条情报,用于告诫以后的自己看到这玩意儿要赶紧跑,头都不要回。   前提是现在他能活着回去。   那蜘蛛不高,是他能堪堪仰视的高度,但是它的身体实在庞大,如同一栋移动的楼房,给人压迫感极强,那螯肢摆动的时候也尤其骇人……   ……嗯?   杰森试探性地后退一步。   那巨型蜘蛛头脑倒是灵活,朝他转过来,慢腾腾地挪动着左前的螯肢,往前面的地面上又慢腾腾地一戳。   整个过程花费了三秒的时间,巨型蜘蛛向前挪动了大概半米。   它的表情依旧狰狞,头颅依旧骇人地转动,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挥舞着螯肢飞奔而至,不过似乎是茧包太过庞大累赘,成了它的拖累,它的移动速度过于缓慢。   杰森试探性地向它开了两枪,一枪打进它的嘴里,那巨型蜘蛛一哽,有黄绿色的液体从它的嘴里流出来,但它身体分毫未动;一枪打进茧包,子弹几乎算是被茧包吞噬,甚至打出的那个灼烧的洞也在三秒之内被内里涌出的不知名材料填补上。   那巨型蜘蛛被惹怒了,仰头朝他吼叫。   它依然在向他笨拙地前进,太阳已经快完全沉下去,那点小小的弧形就快要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下。   他们没有时间了。   杰森下定了决心。   “薇尔,听我说。”   杰森说,仍然警戒,但是已经稍微镇定下来,他不打算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浪费子弹了。   “我会把它引到其他地方绕一大圈再回到这里,你需要做的是生火——捡拾地上干燥的树枝,堆在一起。”   杰森摸出兜里的打火机,视线仍然锁定那一层楼高的怪物,生怕它还能整出点什么新花样,一边头也不回地把打火机扔向薇尔的方向。   “能做到吗?”杰森沉声道。   没有回复。   “薇尔?”杰森匆匆回头去看一眼她。   才发现她死死盯着那只巨型蜘蛛,脸上全是冷汗。   “薇尔?!”杰森提高声音,看那巨型蜘蛛暂时无法造成威胁,三两步跑过去,用手背拍拍她的脸:“怎么了!?”   小姑娘艰难地吞咽两下:“我……”   她的声音干涩,舔舔嘴唇,目光依然不落在他身上,要杰森把她的脸掰向自己才用涣散的眼神在他的脸上聚焦,她努力过,不过瞳孔依然是散的。   杰森有在另外的地方见过这样的眼神。   ——在毒窝里面,那些沉迷于致幻性药物的人脸上会有的表情。   这玩意儿居然还会对精神造成攻击,致幻性毒气?可是他甚至离得更近,他都没有怎么受影响,为什么离得更远的薇尔会受到影响?   杰森暗骂一声,他又没有嗅盐,她对那怪物腐臭的血肉似乎也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短时间内无法清醒,杰森当机立断,伸手捞起小姑娘转身就跑。   他抬头看那快要消失的太阳,心中估算着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他们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他不应该背对那个东西的。   那螯肢插入泥土的声音短暂地停了一段时间,大概五秒钟,还没等他思考这究竟是已经摆脱了它,还是什么其他的新的情况,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让人不安的声音。   那是黑色小型怪物和黄黑色怪物螯肢攒动的声音。   ——那只大型蜘蛛的身体里依然会有小型蜘蛛剖开茧包从里面出来。   杰森一手抱着薇尔,另一手持枪,他的身体因为左手夹了个人而不大好掌握平衡,但射击的精准度依然不低。   ——足以让那子弹钻进那黑色蜘蛛的眼眶,搅碎它的内脏。   草丛有点遮盖视线,第二发子弹偏离了一点方向,被那黄黑色蜘蛛躲开了要害,不过那一枪从根部削掉了它的三只鳌足,它直接一个踉跄扑倒下去,估计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暂时只有两只。   杰森短暂地喘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焦虑和恐惧。   他朝来时的方向奔跑着,心率飙高,心脏几乎像是在耳边跳动一样声音巨大而急促。   偶尔回头看,那巨型蜘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而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也泯灭在地平线上。   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杰森抬头,他记得今天的天空没有云,却连一丝月光都没有。   这个世界不一定有月亮。   杰森一手抱着小姑娘,一边用耳朵随时留意着附近的声音,通过声音判别敌人的位置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他下意识伸手摸兜里的打火机,才想起来打火机被丢向薇尔,逃跑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捡起来。   只能明天再去找找,要是找不到,他就得考虑花费几个小时钻木取火了。   总归都不是今晚的事情。   四周一片安静,无论是鸟鸣,还是虫类的声音统统像是被墨一样的黑夜吞噬殆尽,所见范围是伸手摸不着五指的黑。   老头子曾说过哥谭的义警要习惯和黑夜融为一体,但是他当时不是那么个潜伏一晚就为一击的性子,他也不大喜欢藏在黑暗里。说真的,除了蝙蝠侠那身制服,他们哪个罗宾的制服颜色允许他们藏在黑暗里?   说起来他的制服是谁设计的来着。   他刻意让自己稍微走神一下缓解快崩断的神经,那股焦虑犹如跗骨之蛆一样钻进他的身体啃噬他的内脏,他几乎以为他回到了当年还没从拉撒路之池的副作用里缓过来的那段时光。   在一段时间之后,杰森的眼睛才稍微适应这样的亮度,可以在黑暗里勉勉强强看清一点事物的轮廓。   那个池塘和三层的茧包在一片绿色草皮上——说真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相距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季节草皮颜色,不过鉴于这破地方可能压根不适用地球的地理知识,他就勉勉强强把这一条信息作为一个结论输入脑子里——而他跑了这么长段距离,俯身摸一摸草皮,那草叶干枯柔软,这才发现在天黑下来之后,他又回到了长着枯草的区域。   浅色的枯草在黑夜中也显得比他的鞋子要稍微亮一点,他干脆就把还没清醒的薇尔背在背上,摸索前行。   ——直到他看见他的视野范围之内,那浅色的草皮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在如此深邃的黑暗里都明显至极的细长的、如人类手爪一样的深色阴影。   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吗。   杰森死死睁着眼睛看着那阴影,感到身后小姑娘的手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湿乎乎但是柔软。   那并没有安慰到他,而是提醒他,他身后还背负着一条稚嫩的小生命。   那手爪一般的阴影却似乎没有什么敌对意向,做出了一个很人性化的握拳的姿势,迟疑地朝他靠拢一下,最终还是堪堪退回到了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搞什么。   杰森心里嘀咕,环视一下,猛的发现他周围一圈,都围满了这样手爪一样的阴影。   杰森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那阴影手爪却不管不顾他紧绷的神经,其中一只成掌晃一晃,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之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往一个方向戳了一戳。   杰森:“……”   搞什么!?   见他不动作,那阴影的手爪居然从地上脱离了出来,五指成掌,很缓慢地挥一挥,似乎在彰显它的无害性,然后缓慢地靠近他。   等它成了这样直立的形态,杰森才发现,那巨大的阴影手爪足足可以盖下他半个人,但它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接近他,然后在他眼前,再次凶狠地做了一个手势。   ——往那个方向走。   它似乎在无声地说。   杰森缓慢直起身子。   在这种黑暗里,他没有视野,没有武器,身上还背着一个小拖油瓶,也只能暂且顺着它的意思先看着了。   毕竟他周围还围着一圈蠢蠢欲动的手爪阴影呢。   他步步谨慎,走得很慢,那手爪就不耐烦地叩叩地面,在他身边绕着转动。   走了一段距离,杰森远远地看见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点火光。   杰森低头看,那围绕他一圈的阴影已经尽数消散了。   等他走到火光附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燃烧的石堆篝火,篝火旁边用木栅栏围起了菜园和造型古怪的仪器。   那篝火边的木头桩子上有个人背对着他坐着。   杰森刻意踩出脚步声。   比起他而言,那人就冷静多了,听到声音转过头匆匆看他一眼,那是个有点颓唐的中年人,头发盖梳,火光映亮他两只淤青一样的黑眼圈。   这黑眼圈浓度还真有点似曾相识。   先不管黑眼圈,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男人头上戴了一个手工编织的花环。   一个两眼黑眼圈的中年男人,和花环。   杰森不动声色地背着薇尔后退了一步。   不是说他有歧视或者刻板印象什么的,就只是……他并不认为一个看上去经常通宵,并且头发看上去几天没洗的中年男人,会在这样有着乱七八糟怪物的世界里,还有摘花编织花环给自己戴上的这种热爱生活的闲情逸致。   那男人看到他的时候还挺镇定的,但粗略把他打量一周之后,却露出了一个愕然的表情。   “你连火都没打,居然还能从查理手上活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薇尔:san值警告(!)   游戏里千万不要像桶哥一样晚上不打火把到处跑嗷,那基本上是自杀行为(查理警告!),桶哥可以这么浪是有原因的xd   以及……撒,不义超去哪儿了呢。   以及给没打过游戏的姑娘科普一下,饥荒中在Boss附近精神值会掉得很快,毕竟……过于超出理解范围hhh   好想写个薇尔的人物角色卡。   角色名:薇尔   *害怕黑暗和孤独。   *有双重形态。   人类形态血量150饥饿150精神100普攻伤害0.5x技能伤害无视敌方护甲造成5x伤害。   人鱼形态血量400饥饿300精神100普攻伤害3x技能伤害无视敌方护甲造成5x伤害。   角色能力:催眠、类声波攻击、[未开发]、[未开发]   在精神值较低时,有一定几率会陷入自我保护性的冬眠状态。   靠近友军(特别是监护人)和海洋时,精神值回复较快。 第33章第33章   “查理是谁?”杰森下意识问,顿了顿,他扫视了下周围:“这是你的领地?”   那中年男人似乎也不害怕还背着个人的杰森对他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挥一挥手:“不是我的领地,严格来说,这个世界都是查理的领地。”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吗?”中年男人瞥他一眼,依然坐在木桩上没有挪动位置,最初的惊讶过去,他现在也冷静了下来,用一根长木枝拨一拨那时不时噼啪响一声的篝火,过一会儿又抬起手,用手上的木枝指一指他对面的一根木桩。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坐着谈话,晚上我们没法到处走的。”   他看似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你还背着个人,不是吗。”   杰森就过去把薇尔在身前抱着,在木桩上坐下了。   “我叫麦尔维斯,以前是个魔术师,比你早了几天到达这个世界。”他先自我介绍。   “顺便警告一句,在这个地方如果你要晚上出行,必须带上火把、或者其他光源。”麦尔维斯慢吞吞地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疲倦,让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团火,眼睛干涩得不时眨动,但他只是时不时闭一闭眼,并不去睡觉。   “原因呢?”见他久久不开口,杰森忍不住问。   他已经要把眼睛眯上了。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差点闭上眼睛睡着,看起来他是真的困到了一个地步,听到杰森开口,才揉一揉太阳穴,提一口气说:“你会在夜晚看到查理的影子,你会被攻击。”   他说着,抹了一把脸,丝毫不管杰森紧绷的神情,撩起了自己衣服一侧。   火光照亮他小腹五道黝黑的伤痕,像是爪痕,伤口边缘很整齐,看起来攻击的生物爪子很锋利。   “就五秒钟,我没有点起火,就留下了这个。”麦尔维斯把衣服放下去。   “这也是你没法睡觉的原因?”杰森想起他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些似乎没有敌对意象的阴影手爪,不动声色地猜测。   “是。”他声音透出一股厌倦:“要保持火光不灭,我不想睡着睡着就死在晚上。”   麦尔维斯说,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到菜园那边,把那旁边的地窖打开,拿了一个用什么动物的皮囊做的水袋和几块肉干出来,扔给他。   “敢吃吗?”麦尔维斯说,提起一点精神。   杰森拿着肉干嗅了嗅,那肉带点奇怪的膻味,又不像是羊肉。   他在老头子手下训练了一段时间的药物耐受能力,但是如果对方想给他下药,并且用的是这边的药物的话,他的耐受性可能不大对口。   这让他犹豫了一会儿。   麦尔维斯歪着头看他,见他不动作,给他台阶下,自言自语:“好吧,你看上去不大饿。”   “合作吗?天啊,我简直可以为了能睡一觉付出一切。”麦尔维斯咕哝。   “所以查理是谁?”这中年男人看上去随时都能睡着,杰森得赶在他睡着之前再问点什么。   “世界的统治者、影子手爪的主人、王座……”他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本来是半眯着的,却突然就惊醒了,揉一揉眉心,含糊道:“谁?查理,啊,是的,查理。口口相传的查理。”   “王座?”杰森敏锐地捕捉了他那几乎听不见的尾音。   麦尔维斯看上去彻底清醒了,手抵着额头,把面容藏在阴影里,他说:“不是王座,是''穿过''。”他顿一顿:“没有形体,可以肆意穿越整个大陆的东西——查理。”   他就看杰森,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扔回杰森:“你没有带火就可以从查理手下幸存下来,为什么?”   杰森就耸肩,心头却留了个心眼:“不知道,我就这么过来了。看来查理也会睡觉。”   麦尔维斯嗤笑一声:“可能她以前会。”   杰森注意到他用的人称是“她”:“女性?”   麦尔维斯说:“嗯哼。你可以把她理解为一个传说,类似雅典娜、赫拉、盖亚之类的。”   “那这个女神|的|名字还真是现代化。”杰森嘀咕:“我们就只能这样等着天亮?这里的晚上是几个小时?”   “这是秋的季节。”麦尔维斯看着那火堆:“白昼快要到了。”   这时他才吝啬地把目光分给杰森一直抱着的薇尔身上:“她怎么了?”   “看起来只是睡着了。”杰森用手去试探她的呼吸,她的呼吸很平稳,胸脯均匀起伏,就是不醒:“在遭遇那个三层茧包的袭击之后。”   “嗯。”麦尔维斯意味不明地发出喉音:“没什么问题,只是看到了一些她不该看到的东西而已。”   他用手撑着木桩费力地起身,把自己头上枯了大半的花环扯下来扔进火里烧了,又去地窖里拿了一个花环出来:“在这见鬼的世界里,也就这几朵花算是一点好事儿了。”   他蹲下来,把那花环放在那小姑娘的头上。   接下来的时间麦尔维斯不想说话,杰森也就顺势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杰森怀里沉沉睡着的小姑娘,意识却在另一个漆黑无光的地方睁开了眼睛。   很黑。   小姑娘惊慌地站起身,没找到平衡,向后跌倒就地打了个滚,无措地呜咽一声。   ——“嗷呜?”   ……什么是嗷呜?嗷呜是什么?为什么是嗷呜?   薇尔好懵,在黑暗里翻个身,又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用脚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   薇尔慌了,她怎么站不起来了!   她慌乱地哼唧,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了,又去用手摸一摸地面,地面走着软绵绵的,手摸着触感不明显,或者说……   她双手合十。   然后发现自己失去了手指,只有掌心,和掌心的肉垫。   薇尔呆在原地,呆了大概一分多钟。   “嗷呜!”   ——杰森!!   “嗷,嗷嗷嗷呜呜呜!”   ——我没有手了!我站不起来了!   她又慌又懵,好想哭,还哭不出来,她还怕黑,路都不会走了,手脚并用咕噜噜一路撞到了什么东西,把她撞懵了。   有燃烧的火焰在她撞到的黄色柱子顶端噗地一声亮起来。   薇尔傻乎乎地看着那光,用手要去碰。   借着火光,她才看见自己的手被一层白色的绒毛覆盖,手指和掌心变成了粗粗短短像小狗一样雪白的爪掌。   薇尔:“!!嗷呜!!”   她变成小狗了!   这有点让人害怕,但同时也有点新奇。   她借着火光仔仔细细地瞅一瞅自己的四只爪。   一只通体雪白的、爪尖牙利的小狗!   她放下爪爪,探头向后看——她的大尾巴!   薇尔惊喜地往前扑,扑了个空,又追着尾巴转几圈,眼巴巴地看着那毛茸茸、看起来又暖和又柔软的尾巴,锲而不舍地要再扑一扑。   她追着尾巴绕着柱子跑了好几圈,最后玩累了,呼哧呼哧趴在地上,又把爪子放在自己眼前,开始觉着点忧伤。   尾巴扑不到,杰森也丢了,她好没用。   ……哎,杰森?   一开始的兴奋过去了,薇尔这才把杰森记起来了。   大蜘蛛,杰森。   薇尔不安地揣着爪子。   她是不是被杰森丢下了?   这是哪儿?   她笨拙又小心地伸着爪子往光亮边缘探索,时不时顺拐一下然后劈个叉,走着走着又忘了接下来该出哪只爪,抬起的爪爪又不知道该不该放,又失去平衡歪倒下去。   幸好她身上的毛毛很厚,不至于把她摔疼。   但足以把她摔委屈。   为什么小狗要长四只爪!薇尔气呼呼地想,再度伸出一只前爪。   又一团火在她头上噗地亮起来了。   小姑娘接受能力很好,不奇怪为什么城市可以建在海洋的下面,自然也不奇怪为什么火会突然在她靠近的时候亮起来。   她的脑袋里只是又输入了一个式子。   靠近柱子就有光!   聪明的薇……该叫小狗了,瞬间精神起来了,像模像样地弓起身子,模仿她见过的小狗的样子,在地上嗅一嗅。   什么都没嗅出来。   雪白小狗并不气馁,小心翼翼地迈着爪子往黑暗里探索。   还没走几步,又是一团亮起来的火焰。   找到方向的小白狗快乐起来了,撒着爪子顺着那一排柱子跑下去,不断有火噗噗噗地从她身边亮起,一时兴奋可能激发了原身体主人的本能,带着它一路跑,一路亮起噗噗噗的火焰。   可惜最终还是小姑娘的意识占了上风,小白狗的本能委屈地被压了下去——跑着跑着她突然又不知道出哪只爪了。   她就保持着一只爪腾空的姿势跌下去,下意识把自己团成球干脆就咕噜噜滚了好远,直到又撞到什么东西才停下来。   又是噗噗两声,有明亮的火焰照亮了这块区域。   她撞上的东西甚至动了一动,但力道很轻,小白狗舒展开身子,去看她又撞上了什么。   那是只赤|裸的脚。   有参考物之后她才发现她好矮,她只堪堪到一个人的脚踝!天哪她甚至没有到膝盖那么高!   气鼓鼓的小白狗伸出前爪踩到了那只苍白的脚上。   那赤脚又动了动,她的头顶传来沉闷的笑声。   “小氪,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老麦在外面,王座上的人会是谁呢。   冰狗幼崽薇尔警告!呲牙舞爪超凶!   王座英语throne穿过英语through音相近。被麦叔用来混淆视听ww 第34章第34章   我才不是小氪。   为什么老是有人念错她的名字。   薇尔生气了。   她伸出左爪轻轻挠他一下,本来是想意思意思给个教训。   结果发现自己像是挠上了石头一样,滋啦啦的坚硬手感挠得她浑身抖一抖,整只小白狗炸成了一只小白球。   “嘿。”那个人轻声说。“去挠别的。”   薇尔忧虑地伸着爪子,看看她的爪子,又看看他的腿。   又伸爪试探性地用爪垫去摁在那小腿上,努力地用后腿蹬着地面,借力推一推,终于把那小腿踩出了个小凹坑。   她被激励了,嗷呜嗷呜地要再踩一踩,整只小白狗都站起来踩在他的小腿上。   她终于踩开心了之后才抬头望望,看到一节白灰色的裤脚在它头上荡来荡去。   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她得看看他。   于是她吭哧吭哧地用爪子抓住那节飘悠悠的裤脚,爪子钩进那节薄薄布料里面用于稳定自己的身体,右前爪已经嵌进了布料,她的右后爪腾空在空中晃呀晃呀。   她无师自通地跟攀岩一样又抬起左爪,如法炮制地踮一踮左后爪,努力一跃,左前爪就也嵌进了布料里面。   “嗷呜——”   这是胜利的感慨!勇者的感慨!   小白狗很开心了。   她快乐地想用前爪把自己往上面带。   力道不够。   她被挂在半空中了。   小白狗用后爪蹬在小腿上,游泳一样刨一刨,又不敢收前爪。   就这样被晾在了崖壁上。   这就很尴尬,非常的尴尬。   “嗷呜?”   薇尔委委屈屈地叫一声。   扭过头看看下面。   不高,也就十厘米的样子。   但是她不想放弃!   真正的小塞壬,要勇于攀登人生的高峰,要勇于直面未逾越的困境!   那一直饶有趣味地看着小白狗的人看她都要用牙咬那节可怜巴巴的布料了,才下意识动了动手。   他的手腕被黑色的阴影死死捆在椅子上。   那人才反应过来,那一点淡淡的笑意也退了去。一会儿之后才用暗影手爪把那在他的裤腿上挣扎的小怪物团起来,拎到自己大腿上。   “你就是不知道放弃,是不是?”   卡尔说。   那一团球似的小白狗很茫然地回头嗅一嗅,想要再看看那大爪子是怎么回事,那大爪子却像是影子一样唆地一声就消失在王座的下面。   她探头扒拉着爪子要探头去望,看到那悬崖一样的高度,在他的大腿上磨一磨爪子,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别,你会受伤。”卡尔说,有些无奈,有些好笑。   那小白狗望他一眼,圆溜溜的黑眼睛湿漉漉,那是每一只初生懵懂的小动物都有的,又活泼又好奇的眼睛。   “汪!”   她快乐地冲着他叫一声,伏低身子,肚皮下的毛被压瘪,从一个圆滚滚的雪团子变成了一个扁扁的雪团子。   她是要准备跃下去了。   这点高度对于一只毛茸茸的幼犬而言算不了什么,一只初生的活泼小兽在大自然里撒泼地奔跑,总是要踩上几个坑洼、在水坑里滑倒几次的。   只是那黑色的手爪又出现了,哄孩子似的变成一个手掌,把她从悬崖边往里面推一推。   小白狗看到手掌,也不害怕,把毛茸茸尾巴摇成小风扇,冲它奶声奶气“嗷呜”一声。   然后她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子踩到手掌上,那手掌小心翼翼地摊平了,四周立起,成为一个盆一样的形状。   她就把脑袋放在那个盆沿上往下面打量。   “别。”卡尔说。   听到他的声音,那小白狗又回头看一看他,贼心不死地朝他嗷呜两声。   “只是别,小氪。”卡尔重复。   那手掌收拢了,变成了一个黑色球球,把她困在里面。   阴影手掌就像是他的延伸,他听到,也能感到那小生物开始焦急地嗷呜嗷呜乱叫,把那阴影手爪当磨爪子的板子,刷拉刷拉地挠。   她甚至憋出了一声破音的、尖锐的“汪!”   她生气了,开始从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冲阴影手爪呲牙。   “汪!汪!嗷呜——”   那小怪物在黑球球里叫了好久都没人搭理,又生气又沮丧地甩甩脑袋,被毛毛扫到湿漉漉的黑鼻子周边,啊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那喷嚏直接带来一阵极寒,把他的半边阴影手爪冻成了薄薄的冰层。   阴影呲溜一声缩回去了,那被放出来的小白狗和冰层都掉了他腿上。   那小白狗也很茫然,用鼻子尖去拱一拱那冰层,又用爪子去刨一刨。   冰层化在他的腿上,冰冰凉凉地变成了水。   就看见那小白狗还有点心虚地,一屁股墩坐在他的腿上,朝他“嗷呜”一声。   她还愿意朝他嗷呜一声呢,也不知道那困住她的球球是他做出来的。   卡尔想。   卡尔轻声说:“嘿,你可以把我手上的东西给弄掉吗?”   他动一动手掌,那黑色的、像是镣铐一样把他拷在这王座上的阴影活物一样蠕动一下,在他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   那小白狗看他一眼,扒拉着爪子从他身上起来,用爪子去刨一刨那活物一样的阴影。   那活着的镣铐根本没有在怕她和她的喷嚏,耀武扬威地又变厚了一圈,在他手腕上涌动着,像一只面临挑衅的猫一样拱起背脊。   小白狗也拱起背脊,用爪子去推它。   “好吧。”卡尔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去摸一摸小白狗的下巴。   他侧过手掌,把那小白狗整个圆乎乎的脑袋都纳入掌心,看着在他手中蹭一蹭脑袋的小生物,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这小白狗是这个地方唯一的活物。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周有余了,有的时候会听到小声的幼犬吠叫,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小氪的时候,那白白软软的氪星犬兴奋地朝他摇尾巴。   小氪被他葬在了斯莫威尔的玉米田旁边,那块小小的墓碑上面系着它最爱的那件红披风。   “合作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一片席卷而来的黑雾如小风暴一样卷起,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女人的模样。   一只阴影手爪张开在小白狗面前挡住那阵小飓风。小白狗还对阴影手爪有情绪,又去挠两下,阴影手爪不痛不痒地抖一抖。   那女人一席黑色晚礼服,头发规整地盘起,发间别了一朵鲜红的野玫瑰,容貌艳丽,神情却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狠戾和势在必得。   “你将可以永远拥有这一半的力量,而只要我们合作,没人可以反抗我们,你可以拥有这个世界的一切。”查理说,她几乎在微笑。   这个男人被麦尔维斯选中当做在那个世界的传送锚点,而在她差不多吃饱之后,麦尔维斯把锚点也搅到了这个世界。   她一开始对此是愤怒的,但是随即就惊喜地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力量几乎像是海洋那样浑厚。   如果有了他,查理不知餍足地想,她甚至可能让阴影干预太阳底下的事物,不必再像只阴影里的爬虫一样永远藏在不见光的地方。   于是她用这个男人取代了麦尔维斯,把他监|禁在这个她为之打造的王座之上。   没人能拒绝完全掌控一个世界的诱惑,想一想,你是一个世界的王,你可以对这个世界做一切事情,你想杀掉谁就能杀掉谁——那种可以掌控一切的、强大的力量和权利。   查理想,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答案一定会是“我愿意。”   卡尔握拳,感受到即使没有黄太阳,力量也开始丝丝缕缕地回到身体里。   “下地狱去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阴影手爪在他身前暴涨。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qaq   这个不义超的时间点在不义漫画第二年到第三年之间,蝙蝠发动总攻之前、不义超戴上黄灯戒之前。 第35章第35章   她被一阵花香牵引回自己的身体。   薇尔抽抽鼻子,嗅到轻轻浅浅的香味,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头顶上,她伸手摸一摸,把那个东西捞下来。   是花。   白色的不知名的小花碎碎地簇拥在一朵橘色花朵周边,绿绿的叶片和花茎成为把它们聚拢在一起的梁。   她抬头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没看到之前那个白衣服的大人,也没有看到那个黑衣服的姐姐,也没有再看到那只黑色的手爪。   她摸一摸那花环,又物归原地,往自己头上一搁,四处张望要找杰森。   然后就看到杰森和另外一个陌生人在捣鼓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杰森也看到她了,朝她伸手致意一下,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甜甜圈一样的东西。   “杰森!”她很惊奇地溜下地上铺盖的毛茸茸,晃悠过去:“我变成小狗了!”   “什么?”杰森只当她是在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随口问:“什么样的小狗?”   “白白的,很小一个。”她蹲下来,伸出手平平放着,在空中划一划,比出一个不过她膝盖的高度:“这么小!还会有冰,还有一个大人!一个姐姐!”她努力想了想:“还有黑黑的爪子!”   她背对着那个陌生人,于是没有看到那个陌生人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不过那异样的神情收敛很快。   杰森瞥了麦尔维斯一眼,也不多问,却因此对薇尔说的“梦”上心了:“外貌特征呢?”   “一个男人,卷卷的,黑色的头发,白色衣服,蓝色眼睛。他很好。”她说,还在想那男人的手掌,宽厚又温暖,就露出一点不餍足来。   小小的孩子不知对错,也尚未吃过苦头,有人给她一颗糖就可以呆呆跟着走,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就能大度地给对方分出一点依赖来。   这样的小塞壬是很博爱的小塞壬了。   只有杰森知道那是谁,一瞬间他心如擂鼓,看着小姑娘全须全尾地醒过来,坐在这里,头上还斜斜带着一个手编花环,快快乐乐地跟他汇报她的梦,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却不做声。   “还有呢?”杰森说,往身上随手擦一擦捣鼓机器糊了满手的油渍。   薇尔已经蹲下去了,索性就往地上一坐团成小小一坨,扶一扶要掉下去的花环,抱上膝盖,开始掰指头。   一根指头下去了,然后是另外一根。   “第二个姐姐是黑色衣服,黑色头发,头上一朵红红的花。”   “查理。”麦尔维斯下意识用口型道,杰森一直留意着他,捕捉到了这个还没有被说出口的名字。   “查理。”杰森说。   麦尔维斯看向他,杰森眼神锐利地看回去。   “对吗?”杰森说,已经是质问的语气了。   气氛僵硬下来。   “这其实没有必要被隐瞒。”半响,麦尔维斯叹了口气。   “我没想把你们卷进来,就只是,这是我的错。”   “哪部分?”杰森问。   “每一部分。”麦尔维斯说。他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离黄昏还有那么一段时间,就索性坐在地上。   唯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薇尔手上被塞了一碗有着太阳花颜色的半凝固液体。   她晃一晃那被削掉内里的小碗,嗅一嗅,嗅到香甜的气味,想起了巴里给她吃过的奶糖。   杰森这时候该跟麦尔维斯讨论正事儿了,没经住薇尔眼巴巴的渴望眼神,想起这小孩儿经他教育说不能用脏手拿食物,倒是很听话地没用手去沾,就摸了旁边一根洗净的胡萝卜递给她。   工具有了,她开开心心用胡萝卜去搅那一小碗蜂蜜,奇妙质感的液体让她玩得爱不释手,搅拌中那香甜气息丝丝缕缕缠住她,把小孩儿馋得迷迷瞪瞪恍恍惚惚,一个劲儿咽口水,玩还没玩够,馋虫被勾起来了,就张嘴啊呜。   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把那胡萝卜尖尖咬下来一节,她还浑然不觉,咯吱咯吱嚼得很开心,尝到一点格格不入的蔬菜清甜,也当是附赠的小点心。   等她就着最后一点点绿色叶子吃掉碗底的那一层浅浅的蜂蜜,那叶子比起红彤彤的胡萝卜就有点苦了,她吐吐舌头,舔一舔嘴巴,又尝到一点点残留的甜味。   那边杰森已经大致和麦尔维斯谈了个七七八八,搞明白了他们两个就是储备粮一样的存在。   照麦尔维斯所说,他之前是个魔术师,和他的助手查理本来好好地在温饱线上挣扎,结果在一次意外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世界中有一种阴影似的能量,那能量给予了他操控影子的能力,而查理也同样得到了这种能力。   而就在他们慌乱茫然的时候,他发现他们可以用影子吞噬未腐烂的人类尸体以增强自己的能力。   他们用这种能力站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在世界的最底层建造了自己的宫殿。   在这期间,他坚持只食用在这个世界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去之人的身体,但查理不同于他,她接受影子之后性情大变,变得暴戾而贪婪,她在夜晚用阴影攻击活着的人,加快他们的死亡速度,同时不再满足于食用因为意外而落进来这边世界的人类。   然后在有一天,查理发现了一个漏洞,一个可以从这边世界通向那个世界的坐标点,一个未经激活的传送门,但她对相关的知识一窍不通,无法开启那个传送门。   因此她放过了一个科学家,并悄悄地分出了一部分的阴影附着在那个幸运儿的身上,在他通过那个传送门的时候,把自己的一部分的阴影带到了那边的世界,用于将未来的食物传送到这边的世界。   唯一让她可惜的是那传送门只能开启一次,而她试探性附着的子体为了止损,也并没有被给予太多的能量,这就是为什么在那边的每一起失踪案件的受害人只有一个,那每一份被播种的子体无法负担更多人的传送。   麦尔维斯因此和她产生了最大的一次分歧和争执,但没有底线的查理已经吞噬了太多的尸体,比他强大了太多,最终他落败下来,被查理用阴影的能力监|禁在王座上,从此为她卖命。直到查理劫掠回来一个更为强大的男人用于替代他囚禁在王座上。   兴许鉴于他们从前的情谊,查理没有杀了他,而是把他放逐到了最表层的世界。   ——也或许这只是一种轻视。   “等一下。”杰森皱眉,想到夜晚那围了他一圈还给他指明火光的阴影手爪。   “你是说阴影手爪是你和查理的能力……还会有其他人拥有这种能力吗?”杰森问。   “我不知道。”把过错尽数倾吐出来过于令人疲惫,却也有一种释然感。这个中年男人面容终于稍微舒展:“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我、查理,也许还有那个被用于替代我的男人。”   ——另一个世界来的超人,卡尔艾尔。   卡尔艾尔在夜晚保护他。   这个结论过于荒谬了,他们是敌人。   杰森摇一摇头,看到薇尔已经乖乖吃完了一碗蜂蜜,甚至连他给来只是用于蘸蜜的胡萝卜都被嘎吱嘎吱啃得连根叶子都不剩,她端着碗跑过来,又舔一舔嘴唇,说一句:“喜欢。”   小孩子总是喜欢吃甜食。   他蹲下来给小姑娘整一整花环,揪下来一片边缘干枯打卷的小花瓣,那小姑娘伸手要去接。   杰森顺从地把那小白花瓣放在她手中,不放心,怕她下次睡着的时候又变成小狗,看到那个危险的超人,就叮嘱一句:“下次看到那个蓝眼睛的大人,离他远一点,好吗?”   想一想,他又补充一句:“他很危险。”   小姑娘懵懂看他,想起那男人微笑的模样,问杰森:“为什么?”   她回忆一下,想起来他手掌的温度,说:“他很暖和。”   “就只是答应我,可以吗?”杰森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解释,无论是那个超人所站的立场,所做的事情,都不像是能给小朋友解释的,所以他只是说:“他夺走别人的生活和生命。”   薇尔眼睛瞪大了,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   有人太饿了,要因此发动战争,夺走生命,小姑娘是知道的。但那个男人看上去并不饿,这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她不解:“为什么呀?”   因为他越线了,他被愤怒冲昏大脑,他被情绪主导因此一发不可收拾,并且他太过强大而无法控制自己……   杰森没说话,他喉咙干涩,喉结滚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就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那个超人和他在某种意义上,在某个时刻,何其相似。   这就是为什么老头子要在那个时候阻止他吗?   “因为他……”杰森声音嘶哑,他艰难地吞咽一下,说:“……因为他的恐惧。”   那个超人在那亮光笼罩世界的一瞬间失去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失去了他的朋友、他的后辈、他的同事、失去了他所守护的整座城市。   他被那个时间定格的世界抛下了。   “……他恐惧再经历更多的失去。”   这不是他能对任何人说出来的话,也不是他想用于评价和判断任何人的话。   就只是……   只是他自己,又或许不只是他自己。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一点头。   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恐惧夺走别人的生活和生命,得到答案,就藏进小孩子的宝库里,艾丽丝说过很多事情得到答案之后就可以藏起来了,以后总有把它拿出来的时候。   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得到答案之后,她就低头看刚刚杰森摘下来放在她掌心的、枯萎的小小花瓣,心里还有些惋惜:“我应该把它放在哪里呢?”   杰森心烦意乱,随口回答:“扔在地上就可以了,它枯萎了。”   小姑娘不舍,把它捧在手心仔细看一看,它被人折下来之后每一秒钟都在丧失水分,花瓣边缘枯干皱起,像是蜷缩成一团、拥抱自己的小动物一样。   “可是它曾经那么漂亮呀。”   她说。 第36章第36章   很多时候,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是没有办法流畅交流的。   你跟一个孩子解释旧物应该丢掉,因为房屋的空间有限,你没有办法留下每一件你心爱的娃娃、童话书、小火车和兵人,有的是你不喜欢它了,有的是你没有办法留下它。   割舍和放弃的行为,那些因此在身体里被剜出缺漏的部分开始长出新的肉芽,等身体的每一部分被替换掉,就会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大人。   而现在,那嫩生生的孩子无法理解一朵曾经漂亮的花儿为什么要被丢弃。   有的时候,当杰森看着薇尔,他会疑惑为什么有孩子能在被伤害过之后还能对世界抱有这样的善意。   但他现在想,也许就是因为经历过疼痛和丑恶,她对美才会如此敏感而珍重,才会像捧着一朵枯萎的花一样,看它卷曲的枯边像是看裙摆,像是看蜷缩的小动物——如此不舍地,拥抱着这个世界的美丽之处。   因为那是她曾经的生活所缺少的部分。   很多大人无法理解一个旧布娃娃和一颗玻璃弹珠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有多珍贵,但他还没成熟到那种年龄——暂且。   杰森蹲下来,说:“我们一般会埋葬它,它会腐化成泥,然后长成新的花。我猜测那是它们所希望的。”   “会吗?”薇尔说。   “会。”   她就四处张望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丛小花,用手指在泥土上挖一个小坑,把那枯萎的花瓣填埋进去。   “你妹妹?”麦尔维斯问。   “算是吧,表亲。”杰森含糊道。   “我想我现在说我很抱歉并没什么意义。”麦尔维斯垂眼,继续去捣鼓科学机器了。   “嗯哼。”杰森敷衍地回复一声,弯腰捡拾地上的零件:“目前最少我知道我们目标一致了,传送门在哪里?”   修好科学机器之后黄昏来临,麦尔维斯告诉他这个季节的黄昏比白天的时间还要长,并且会随着温度的降低逐渐变得更长。   这导致他们起码还剩下一半的时间去进行狩猎。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过了一天,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吃,杰森尚且能忍耐,麦尔维斯身为在这个世界好歹也算是摸滚打爬了这么久的人,对饥饿和缺乏睡眠都锻炼出了一定程度的忍耐力,但长期这么饿着肚子也不行。   麦尔维斯说他们对于生物的狩猎一般选择一种腿很长的独眼鸟(麦尔维斯:“大概你抬头才能看到它的腿根的那么长。这种鸟很有领地意识,通常独居。”)——还有一种巨大的牛。   尽管那些蜘蛛似的怪物身上也可以剖出看似能食用的肉,但是那种生肉都带有如此浓烈的腐烂味道,更不必想把它烤熟又是怎样一种对味觉和嗅觉的酷刑了。   能吃,但除非饿得头昏眼花,肉眼分不出怪物肉和食用生肉的区别,否则没必要。   麦尔维斯总结。   这就是目前可知的猎物信息了。   他又拿出一把手工磨制的长矛——那长矛极其粗糙,木头顶端被劈开,嵌入片状的尖锐燧石,连接处用稻草手工搓制的绳子扎紧。   “原始人?”杰森有点嫌弃地挥舞一下这个粗制滥造的武器,他不大习惯用这种长度的双手武器。   “有就不错了,你总不会喜欢用小刀去和那些东西战斗。”麦尔维斯说。   杰森心想还不如他的战术刀。   于是今天狩猎的成员就变成了杰森,麦尔维斯在家里进行武器的维修和制造。   杰森想了想,把小姑娘也带上了。   一个没有热|兵|器的世界,总是会比哥谭安全一点的。   顺着一个给出的方向走,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倒是又走进了一块新的地皮——光裸的岩石地皮。这个世界的地皮衔接突兀得好像是用剪刀裁出来然后一片片缝在一起一样,毫无渐变,干脆直接。   再走了一段没多长的距离他们就看到了那传说中的,抬头才能看到腿根的鸟。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高鸟”。   薇尔还没有见过这么高又这么大的生物,她用气音哇了一下。   杰森这次没有纵容她了,摁一下她的脑袋,作出口型:“保持安静。”   她很听话,小手一叠捂在自己嘴上,乖乖和杰森一起蹲在灌木丛里。   然后她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还没等她伸手去摘,杰森比划手语:【呆在这里。】   许久没有派上用场的手语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杰森攥着那长矛,没有用枪。   一是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他需要把子弹留到最需要的时候使用,二是因为暴露自己有热武器这件事情风险太大了,容易让那个叫麦尔维斯的中年男人心生贪欲。   原始时代的热|兵|器,在这个弓都难有一把的世界里,显得过于奢侈和珍贵了。   他们目前只是目标相同,还不是朋友,更算不上战友。   因此他得习惯在这个世界用冷兵器战斗。   他从侧面看到那高鸟了——天啊它是只有眼睛吗?它那只眼睛几乎有身体那么大,这实在有点恶心和诡异了,让人毛骨悚然。   它的攻击方式是啄——常见的鸟类的攻击方式,这算是唯一一个稍微挨着他的常识的边儿的事儿了。   它在啄什么?   杰森眯着眼,看那只高鸟直起身子来,露出地上一只黑色的、大概只有高鸟身体四分之一大小的毛团,它不再动了。   那高鸟站起来,背对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四周巡逻。   他潜伏如一匹狼,压低身子悄声无息地从背后接近那高鸟,然后绕到侧面,用长矛干脆利落地扎进了它那只硕大的眼睛里。   那高鸟尖锐地叫了一声,杰森咬牙用力搅动长矛,心中祈祷这粗制滥造的玩意儿不要因此断掉,一边用长矛抵着那怪物让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接近一米的距离。   它的血是绿色的。   它的爪子不再执拗地朝他迈步的时候,杰森粗喘着拔出长矛,等那高鸟倒下去,摸出了战术刀,想了想,还是把战术刀放了回去。   战术刀被加工过的刀面的切割效果和石刃的切割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很容易就能被分辨出来,而不会有什么平民会随身携带这样加工程度的刀具。   呃,不过也不一定,可能解释一句“我是哥谭人”就行了。   ……不是很好笑。   他用麦尔维斯给的石刃剖开了高鸟,这费了他一点功夫,不过你不能指望石器时代里能有更好的武器了。   剖开之后杰森才发现这高鸟还长了两只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翅膀。它的头骨也是圆的,不过总算不是像人头骨一样的骨骼了,不得不说,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高鸟的肉总算不像怪物肉一样散发着腐臭味了,更像是什么动物的生肉,正常的、新鲜的那种。   他把那硕大的眼睛割掉连接的组织摘掉放在一边——不,他不会吃眼球的,绝对不会……好吧,最少,现在没到那个地步——剖出看起来能吃的部分,又去看那个被高鸟啄咬的黑色毛团。   他把那个黑色毛团翻过来,发现是一只小的高鸟。和那只大的高鸟有着相似的喙,相似的眼睛,相似的脚,眼睑却紧闭,身体上有一处极深的创口,从里面涌出黄绿色的血,他伸手推一推那只小高鸟,它一动不动。   它已经死去了。   是那只大的高鸟杀了小的高鸟。   自然界中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一胎多子的母亲为了提高其他孩子的成活率而选择杀死成活率不高的、虚弱的孩子,以减少一份食物的供给,或者单纯的只是这位母亲在生产之后饿了,虚弱的她无法进行捕猎,需要补充能量;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领地意识,一片区域里不能出现两只高鸟。   残酷,却又合情合理。   杰森把那小高鸟翻过去。   回头望一望,那小孩儿从灌木丛里探出一个脑袋朝他张望。   他挥一挥手,就是示意已经结束了。   那小孩儿哒哒跑过来,举起手,很兴奋的样子,说一句:“果子!”   她手上捧着一捧蓝莓大小的红色浆果,大概有十几二十颗的样子。   杰森皱眉:“还没有吃吧?”   尚且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否能食用,又有没有毒。   小姑娘看一看手上的果子,显出一种自豪来,她说:“你先。”   倒是大方。   杰森好笑地摇摇头,还有点欣慰:“谢谢。”   他伸手,薇尔倒是很不吝啬地全倒在了他手掌上。   杰森也没跟她客气,大手一合,全部捞进自己兜里。   在确定有毒无毒之前,果子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乱吃的好。   给完果子,薇尔把手放在空中无措地捏一捏——有几个果子熟得开口了,熟透了的、甜滋滋的汁液沾在了她的手心。   有点黏糊糊的。   还、还很甜。   她伸着手嗅一嗅手心,杰森头也不抬地说:“不行。”   他一开始把小孩儿带回安全屋的那段时间就说了很多次让小姑娘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特别是手,很脏。   要是手上没沾什么食物的残渣,她暂且能忍住,一旦手上沾了点什么香喷喷、甜滋滋的东西,她就要把手往嘴里放了。   薇尔眼巴巴地放下手,委屈地把手捏成个小拳头,把那甜滋滋的果汁腻在手心,眼不见为净。   “回去就洗了,忍住,好吗?”杰森说完,顿一顿,又补充:“提醒一句,记得你上次不小心吃了过期面条吃得肚子痛的事情吗?”   那被遗忘在冰箱的一碗面条让肠胃逐渐被养得有点脆弱的小孩儿足足闹了两天的肚子,还请了私人医生输了两天的盐水,把两个人都折腾得不行。   这是好了伤疤快要忘了痛了。   薇尔瘪嘴了:“记得。”   有过不好的经历就很好威慑小朋友了。   杰森把大的那只尸体解剖完了,那小姑娘才看到旁边有一只死去的小高鸟。   “杰森?”她抬头看他,有点茫然。   “大的那只高鸟杀了它,为了生存。”杰森说。   “它比我还小。”她小声说,蹲下来摸一摸它,它的绒毛细软像是雏鸟。   小姑娘收回手,杰森让她就在自己周围晃悠,不要跑太远。   杰森把这只高鸟收拾完的时候,抬头望一望太阳,黄昏已经过去了一半,正打算招呼小姑娘回来,就看见她用双手抱着一个巨大的、蓝色的椭圆物体朝他跑过来。   那像是一个蛋。   那个蛋比她的脸足足大了一倍,抱在怀里把她的整个脑袋遮得严严实实:“蛋!”   她从那巨大的蓝蛋身后探出脑袋,头发蓬蓬,很是期待:“会孵出小鸡吗?”   “……”杰森开始不动声色地摸枪了:“哪儿拿到的?带我去看看。”   无论什么动物,如果自己的蛋莫名其妙地被偷了,具有捕猎能力的无论什么物种,一般都会对偷盗者不死不休。   希望她没有惹上什么太难搞的生物。   那个巢不远,是一个用树枝和稻草堆砌起来的、像是鸟巢一样的巢穴,很嚣张地露天建造,藏在地皮交界的灌木丛背后。   杰森在那个巢里发现了那高鸟的柔软羽毛。   他摩挲着那根羽毛,估摸着这应该是刚刚他们杀死的那只高鸟的蛋。   种族中没有成熟的个体孵蛋,这个蛋可能就会是一个死蛋了。   “那就带回去吧,说不定能孵出……小鸡。”   杰森说。   他们在外面狩猎高鸟的时候,麦尔维斯在家也没闲着,在家又做了一根长矛,正好能替下杰森手里磨损的那根。   除此之外,制作之后还剩下的一点空余时间,麦尔维斯拍拍手上的脏东西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用绳子捆着四只兔子回来了。   那兔子提起来足足有小腿那么长,估计是这地方人迹稀少、也没什么天敌的缘故,在大草原上吃得皮毛油光水滑,比起兔子,更像只小猪。   那挣扎的四只动物被绳子拴成一溜攥在手上,双脚奋力扑腾着,可怜巴巴地被一路拎着回了家。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巧看到麦尔维斯轻车熟路地把那三只兔子的腿绑在一起,另一端绑在插在地上的木棍上,还有一只被单独绑在一边。   “兔子。”薇尔惊叹地说,好想去摸一摸,被杰森提着衣领到附近的小池塘去洗手。   她手上还有果子的汁液呢。   被洗干净手的小姑娘衣领一放,自己也跟只兔子一样呲溜一下就溜没影了,徒留杰森在水池边拿着那颗蛋纠结。   这玩意儿是怎么孵?抱着孵?   ……说到底这颗蛋是受精蛋吗?真的能孵出来东西吗,万一只是一颗单纯的蛋……   杰森试探性地屈起手指,敲一敲蛋壳。   那蛋回以一颤。   活、活着!   而溜回基地的薇尔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向兔子挪动,想要用湿漉漉的手去摸摸那只单独的兔子,那小……大动物抖抖索索地吱一声,和她的手像是同级磁铁一样一靠近就疯狂相斥,一瞬间就蹬着腿吧嗒吧嗒窜到另一边去了,可惜再努力想逃跑也没用,它的腿被拴在绳子上,跑动到绳子的最长距离,崩到极限的绳子把它绊倒在地上。   “要吃掉的,别玩出感情了。”麦尔维斯悠悠说,已经在清洗刀具准备剖另外三只兔子,其中两只是今天的晚餐,还有一只今天把内脏处理之后放在晾肉架上晾成肉干。   薇尔看一看他,又看一看那兔子:“但是它很害怕,你要一直拴着它吗?”   “不然肉会腐烂,让它活着是最好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唔一声,又看看那瑟瑟发抖的兔子,坐在草地上,一言不发。   杰森拿着那被清洗完的蛋回来了,脸上表情有点奇怪:“这是什么蛋?”   麦尔维斯哦一声:“高鸟的蛋,这玩意儿的巢经常被藏得挺严实的,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就高鸟附近,运气好。”杰森耸耸肩:“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哪料他也摇摇头:“我不大喜欢去捡这个东西,不过,放在篝火旁边先烤一下试试?”   他还很遗憾:“可惜没有煎锅,不然这一锅蛋液估计也够吃几天了。”   杰森:“……能孵吗?”   麦尔维斯看着他,笑出声了:“可以,你试试吧。反正我们暂且不缺吃的。”   那边对着兔子若有所思的薇尔眨眨眼,开始犯困了。   她打个哈欠,迷迷瞪瞪地去又去看那只兔子。   有一瞬间那兔子变成了黑色,她又眨眨眼,那兔子还是只战战兢兢的、有着一身浅色绒毛兔子。   它很害怕,朝自己耸动着鼻尖,随时都像是要跑掉。   她顺势就趴下去,在那绳子绷紧的边际内,轻手轻脚地把手掌放在离它有半米距离、柔软冰冷的草地上,那些草叶扎得她手背痒痒的。   那浅色的兔子看着她,焦虑地抖抖索索,那两个交谈的男人随便弄出点小动静都能吓得它跳起来绕中间的柱子用绳子画好几个半圈。   它实在一惊一乍得累了,才抖一抖耳朵,抽着鼻子,用足爪踩着草地,去嗅一嗅许久不动的她的指尖。   当太阳下山,杰森才和麦尔维斯把兔子的内脏处理干净,才想起还有个被冷落了这么久的小姑娘。   他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那兔子把自己团成一团,脑袋搁在那小姑娘的掌心,毛茸茸的躯体浅浅起伏。   她们趴在草地上睡着了。 第37章第37章   在这一次的沉睡中,小姑娘也变成了小狗,她伸着爪子到处摸索一下点亮身边一个火炬,朝远处那亮着的火焰伸伸脑袋,最终还是决定听话地离那个男人远远的,朝着火柱延伸的另一个方向探索,最后止步在一处断崖边,才悻悻往回跑了一段距离。   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到了动物皮毛所铺着的毯子上。   在草地上睡午觉听起来不错,不过如果在草地上睡一整夜,地上的寒气和早晨的露水很容易让人着凉。   在这个没有药物的世界,身体的健康就是放在第一位的事情了。   她从毯子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她对于阳光不敏感,日上三竿的亮度也没能把她唤醒,她以为本身临时基地里也没什么她可以做的事情,大人们就放任她睡到这个时候再起来。   她平常作息还挺规律,十点左右睡觉,早上七点醒来。哥谭这个季节相比较而言白天较短,日出晚,她可以在醒来之后趴在窗户上看那天空从漆黑一片变成蒙了雾似的奶白色。   也许是这个世界打乱了她的作息,让她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薇尔从皮毛上爬起来,那皮毛被清洗了很多遍,又被太阳晒得暖呼呼毛茸茸的,凑近嗅一嗅还是能嗅到动物的气味,手感很好,她有点舍不得从那上面下来。   ……就一点点。   醒来之后就伸着脑袋到处找人。   杰森离得不远,看她起来了,几步过来,眉头皱一皱,最终憋出一句:“饿吗?”   他面色却是阴沉的,带着一股担忧和懊悔。   “没有饿,怎么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并且睡得很开心的小姑娘懵懵地问一句,伸手搓搓自己的脸,要开始进入备战状态了:“敌人?”   杰森眉头紧缩,看到她眼角一片久睡压出来的红印:“你从前天的傍晚睡到现在。”   ——并且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唯一让他稍微冷静下来的是,她始终保持着平稳均匀的呼吸。   这把两个大人都有点吓到了,麦尔维斯对此也只有猜测,他说他曾在这个世界遇见过一个变种人,那变种人的能力是可以把空气中的水分聚拢然后凝结成冰,但那个人一抵达这个世界,就几乎完全失去了视力,从此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轮廓。   麦尔维斯把这种现象猜测为一种平衡,就像他之前获得了操控暗影的能力,身体素质却因此大幅度下降,无论如何锻炼也无法加强体力一样。   这几乎已经暴露了小姑娘的特殊能力,但麦尔维斯什么也没有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保守自己秘密的权利。   杰森当时问麦尔维斯那变种人最后怎么样了,麦尔维斯说在他们分成两路人马之前,那变种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视力。   “第几天?”杰森问。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天整。”麦尔维斯说。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并且普遍适用,那就意味着他们时间不多了。   杰森蹲下来看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以前会睡这么久吗?”   “不会。”薇尔诚实回答:“睡久了会不好吗?那杰森下次可以叫醒我。”   问题就是叫不醒。   杰森默不作声地想,还不敢说出来,说出来怕让小孩子恐慌。   最终他选择默不作声地略过这个事情,转移一下话题:“你拿回来的蛋开裂了。”   这个办法很好使,小姑娘一下子眼睛就亮了,一个激灵就在皮毛上坐端正:“哪里!”   杰森把蛋抱过来的时候那蛋还在挣扎着啄壳,裂口处传来细微的震颤,她把手虚虚放在裂口上,感到一个柔弱的力道轻轻触碰着自己的手心。   那么一点小小的、柔软的力道。   小姑娘轻轻哇一声,慎之又慎地接过杰森递过来的蛋,这样抱着不大舒服,就摸摸索索着盘腿坐起来,把那暖呼呼的蛋搂在怀里。   “它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那一点点蜻蜓点水似的的力道只是昙花一现,蛋里那小生命很快又沉寂下去。   “或许是今天。你要看着它孵化吗?”   “我可以吗?”她又开始眼巴巴望了。   “当然,你把它抱回来了,或许你会想对它负责?”   “它是我的责任吗?”小姑娘问,轻轻瘪嘴,不大喜欢这个说法。她把那巨蛋抱在怀里,手臂松松环绕着它,不敢抱紧了,也不敢松手,感受到一点点像是生物的温度。   “……它是给我的礼物。”她小心地说。说完,很开心地朝那颗安安静静的蛋弯起嘴角。   她期待着这小生命的破壳了。   小姑娘的清醒没能撑过那一天的傍晚,她在白天吃了一些东西,又在傍晚的时候再次陷入沉睡。   *   他看到那些人畏惧、僵硬的笑容,一双隐没在在鸭舌帽下燃尽仇恨、白炭一样的眼睛藏进小巷。   他听到一排排军靴鞋底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惊醒死寂的夜晚。   那是秩序的声音,是和平的声音,是安全的声音。   那声音被火焰熊熊燃烧后的建筑倒塌声淹没,有尖叫和怒吼把他拉往地面。   “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你这个外星畜生。”   那女人流着泪,脸上沾了暗色的血,那血属于她的丈夫,属于一个反抗超人的过激派头目,她面上的表情因那血液而扭曲成狰狞的诅咒。   像是血泪。   “这就是为什么你可以活着恨我。”   卡尔说,居高临下,心脏因感到嘲讽而刺痛一下,声音淡漠。   然后他醒来,把夹杂着怒吼和绝望的尖叫声抛却在了意识深处。   他低垂着头,凝视着脚下的黑暗岩地,感到荒谬,感到平静。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   卡尔闭上眼,感受到一股困倦和疲惫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没有黄太阳的后果,失去黄太阳的氪星人只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会强上一点,自然经不住不吃不喝不睡觉的折腾。   那女人在找到新的代替品之前不会动他,而只要他阻止对方开启传送的锚点,那女人就暂时没法找到新的代替品。她只能等自己妥协,为此她甚至掐灭了他周围唯一两束火光。   她傲慢地以为他会向单纯无害的黑暗屈服,会在长久不见光的世界里崩溃。她或许这样做过,也成功过。   但对他而言,在火焰熄灭的那一瞬间,他只是有点担心小氪会不会因此找不到方向,会不会因为看不清路而跌下悬崖,他让阴影去查看过,这一块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崖壁。   黑暗中的时间流逝很慢,他有点饿了。   他把阴影放置在最表层的世界,世界中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挣扎的生存者,在地表上靠着小小一堆柴火,惊弓之鸟一样浑浑噩噩地强迫自己清醒着。火焰燃烧着,一靠近就带着灼烧的痛楚。   那些人们像是生肉,卡尔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就像是被吸引的野兽——不是被火光吸引,而是被人。   那是一个三人小团体。   他吞咽一下,阴影的手爪不自觉地徘徊在火光周围,像狼群一样悄声无息地在火光边缘踩上爪印,眸子在黑夜里燃烧,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渴望的声音。   “我想念我的妻子。”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撑着手臂,干涩的双眼凝视火焰,嘴角勉强地拉扯出一个弧度:“我想我错过晚上的特制肉酱意面了,我当初可是磨了她好久才让她再一次进厨房的。”   他的嗓音干涩,但这却像是一个闸口,另一个男人干笑一声,接了话:“那还挺好,你回去可以吃个够了。我家里可没人打理,要是晚几天回去,外卖盒可能都要发臭了。”   “啊。”最后那稍年轻的青年人惊醒似的喊一声,在其他两个人刷地朝他看过来的一瞬间,他懊恼地捂住脑袋:“我独居,丽萨这几天在家可没人喂了。”   见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那青年人解释:“拉布拉多,她美极了。”说完要拿出手机给他们看照片,手机摸出来却已经黑屏关机了。   一阵沉默。   “就。”青年人默不作声地又把手机收回去,耸耸肩:“下次吧。”   谈话的三人没看到潜伏在黑夜里的阴影悄声无息地退却了去。   卡尔闭着眼,手指微动,阴影如游鱼在地面上自如穿梭。   那些篝火就像是落在地上的星星,心中还怀抱着一缕希望的人们在那些星星旁边,回忆爱人,回忆灯光,回忆一切美好的东西,以此支撑自己抵抗黑夜带来的恐惧。   那些人大部分是哥谭人,少部分是大都会的人,哥谭人大多沉默,而大都会人在祈祷,向神祈祷,向超人祈祷。   如果是他的世界,卡尔想,他那个已经实现宵禁的世界,不会有这么多人中招。   在他的世界,每个人的交际圈是透明的,正义联盟接管每一个摄像头、通讯软件和手机的语音视频功能的开启使用权限和历史追溯功能。   他会在第一时间一个个排查失踪人口的交际圈——超级速度很容易做到这个,然后掐断传播种子的母体,如果有必要,就顺着两个世界中的裂缝来到这个世界,做点可以一劳永逸的事情。   根本不会牵扯到这么多人,这么多本该活着的人。   有人走入了黑暗。   卡尔眉头一跳,阴影随之流动过去。   那人停在了光影交界处,他站在那,摇曳的火光堪堪照亮他的小半张脸。   “杰森陶德?”卡尔喃喃道。 第38章第38章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到紧跟着他的声音,一声嗷呜在黑暗里响起来。   那声音嗷呜一声还不足够,没听到回应,又紧张地跟了一声嗷呜,伸出一只爪子踩在地上,发出微小的一声“哒”。   但也只有那一声了,她没有再靠近。   “小氪?”卡尔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是你吗?”   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的超级听力,他也能在这个安静的世界里听到对方明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在害怕?乖孩子,过来。”他唤一声,阴影已经开始向发声的地方流去。   那小白狗嗷呜一声,还牢记有人叮嘱过她要离得远远的,想要转身就走,却也没有那个撒丫子跑掉的胆量。   无论是哪个世界、哪个城市的夜晚都没有这么黑——像是一个黑洞,可以将所有的光线吞噬殆尽。   她害怕了。   那阴影的触碰更是让她惊叫一声,蹦出好远,又畏惧又害怕地朝它呲牙。   听到不加掩饰的叫声,卡尔叹一口气,干脆让阴影把它团成球送到自己眼前来,那黑球在他面前打开,毛茸茸的、正在发抖的团子安静地把自己缩在阴影手爪的掌心。   那被害怕的手爪也很无奈,只好倾斜一点弧度,让那毛茸茸的球从斜坡处滚落到卡尔的腿上。   “你安全了。”他动一动腿,感受到那温暖的、让他心尖不明发痒的小生物在他腿上喘气、发抖。   那团子好久之后才试探性地把自己舒展开来,踩一踩自己脚下软乎乎的地板,困惑又警惕地嗷一声。   然后她朝着声源,伸出前爪,用软软的肉垫去碰一碰挡住自己的“墙壁”,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搭在他小腹的,轻而无害的碰触,突然让他放松下来。   这点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   他在地表梭巡的阴影手爪潜伏在火光周围,那另一个世界的红头罩对着黑暗叫他的名字:“卡尔艾尔。”   那阴影手爪因为这个名字而蛰伏下来,那人便知道是叫对了,他继续道:“有兴趣合作吗?”   *   等到薇尔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终于感觉到有点饿,想要起身,却发现怀里团着什么暖呼呼、毛茸茸的东西。   她低头看一看,发现那是一个篮球大的黑球球,在她的怀里浅浅起伏。   ……活着的?   她咦一声,挪动一下身子,那毛球失去了热源,抖一抖身体,又跟着往她的方向蹭一蹭。   于是她也跟着蹭回去了。   像是终于发现自己的靠山动了一动,那毛球咕一声,抖抖索索地支棱着两只细幼的短爪子站起来,睁开那只占了它半个身体大小的眼睛,看到她,朝着她兴致高昂地啾一声。   “!!!”薇尔瞪大眼睛。   那小毛球也看她,扑棱着和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小翅膀,再次啾了一声,扑进她的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一蹭她。   小姑娘被扑得翻一个身,咯咯笑起来,它整个球都是软乎乎的,蹭在她身上像是蹭着一个带着温度的毛绒玩具。   在两个小朋友闹成一团的时候,杰森才不紧不慢地过来,手上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肉汤。   “以后它的伙食就由你负责了。”他说。   而嗅到食物的香气,薇尔才捂一捂肚子,发觉自己好饿。   她乖乖接过那碗肉汤,先咕噜咕噜灌一口,那小黑球急切地朝她啾啾啾地叫着,用脑袋蹭她的腿。   “别理它,它不会吃荤的。”杰森招架不住两个小朋友眼巴巴的眼神,干巴巴地解释一句。   “啾!”那小黑球抗议一样叫一声,艰难地保持着气鼓鼓的状态连滚带啄地挪上小姑娘的腿,整只球一沉,就蹲在她腿上了。   好吧,小姑娘就“被迫”吃独食了。   几口热腾腾的食物下肚,浑身都开始变得暖呼呼的,她才缓过来,把木碗递回去,注意力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全部集中在这个小黑球身上。   “它是谁?”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托着那毛茸茸的小黑球,问。   “那个蛋里面孵出来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拳头放在空中,薇尔捧着手在他拳头下面去接,一把种子落在她的手心。   那种子对小黑球来说,就要比肉汤更具有诱惑力了。它急切地啾啾叫着,踮一踮爪子,大眼睛眨巴一下,盯着那把种子,可碍于它的身体太大,爪子又太小,一个没站稳就要往旁边栽倒,薇尔急忙就把手臂往下放一放,让胳膊拦截住它圆滚滚的身体。   这就恰好如了它的意,它艰难地伸长脖子——鉴于它圆得似乎没有脖子,所以这个举动也许解释为昂起头会比较恰当——把那浅紫色的喙搁在她的掌心上。   鉴于它的喙的高度和腿的长度,要做出这个动作,已经非常努力了。   可惜即使它的喙已经搁上了那小块食堂,散发着清香的食物就在嘴边,它也没办法在下喙被抵住的情况下张嘴,只能茫然又无助地啾啾小声叫两声。   实在很可怜了。   薇尔顺势就把手放在腿上,那小高鸟的头和视线紧跟着她的手掌,迫不及待地就开啄。   “嗷。”薇尔吃痛地叫一声,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它的喙幼嫩,但作为它们唯一的武器,高鸟的喙从小就很尖锐,它啄到她了。   杰森皱眉,正想把那小高鸟拎下来,那小高鸟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看一看她,又看一看她的手心,一个被啄破皮肤而出现的小红点在一堆褐色和白色的种子中间有点显目。   或许是基因、或许是本能,那小高鸟啾一声,偏一偏头,改用喙的侧面去衔那些种子了。   “是温柔的球球。”薇尔轻轻说,声音里满怀喜爱。   那点小小的伤痛很快就被侧喙冰冰凉凉的触感掩盖了。   “它可以和我一起吗?”薇尔捏一捏空空的掌心,去问杰森。那小黑球还把喙搁在她的手上,小翅膀搭在她的手背,还想找一找香香的食物,终于确认食物都吃完了,才失望地啾一声。   薇尔又忍不住笑,收回手抱住这个毛团团。   不能。杰森本应该这样说。   他和另一个超人达成了合作,对方答应帮自己找到传送门,而他需要做的是到达传送门,杀掉那个一定会察觉他的到来,从而赶过去的查理。   他们的交流进行得太顺利了,那个超人答应得像对他们立场的对立毫无认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是一个陷阱的准备。   不过即使这是一个陷阱,他也得去试一试。毕竟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从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翻出一个传送门呢?   这已经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如果那什么平衡的规则落在小孩儿身上,那么她剩下的时间只有十五天。   十五天不会是太长的一段时间,即使假设她的睡眠时间不再增长,按照她一睡就是接近两天的现状,那她清醒的时间也只会有三四天左右。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一睡不醒,也不知道如果回到他们的世界,这些影响会不会逐渐消失掉。   他们的时间极其紧迫,不大可能再带一个会拖后腿的幼崽上路。   那小高鸟瞅瞅两个人,一无所知地啾啾叫着,吃饱喝足后很有活力地扑腾着翅膀,想要登高望远,薇尔就让它站在自己手上,把它举高高。   放任这只幼崽在大自然里面会比带走它更好吗?   一个声音冷静地用肯定的语气告诉杰森:不。它太弱小,没有族群中的长者带领,它会死在外面,这就是自然规律,弱肉强食,你认为这柔软的黑球能活过几天?   杰森把脸埋入掌心,叹一口气。   毕竟是他们把它带到了这个世界。   “好,那就带上它吧。”   *   在世界的另一端,空中闪过一道白光。   一旁的蜘蛛嘶叫一声,眼睛锁定了那不同寻常的东西,螯肢紧绷,一触即发。   那道白光在空中扩大,从中走出了两个人。   “哇哦,还真是……哇哦。”其中一个青年惊叹一声,在那蜘蛛扑向他之前就抽出短棍狠狠砸在它的颅骨中间,那蜘蛛抽搐一下,不依不饶地张开口器,另一根短棍趁机扎入它的嘴里,把它钉在地上。   它的螯肢抽搐一下,不再动了。   “还真硬。”那青年嘀咕一声,把短棍抽出来,嫌恶地甩了甩上面的浆液。   “小心。”另一个人说:“现在还不确定康斯坦汀所说的“削弱”对人类极限体能范围内的较高数据有没有效果。”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来的缘故。与其放任他的超能力同事过来被“削弱”不知道什么能力以求平衡,还不如他们这些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过来先试水。   “你是在自夸吗?B?”那青年调侃一句,收了短棍,视线落在那个巨大的茧包上。   蝙蝠侠看他一眼,嘴唇抿紧,不做声。他从万能腰带里摸出一个仪器,看着上面一个终于亮起来的小红点。   “这个方向。”他说。 第39章第39章   黑夜里有什么?   有墨一样涂抹世界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有那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查理。   在已经被探知到的生命体征之中,查理放弃了被另一部分阴影手爪占据的地盘,她只是潜伏着,等待下一波进入这个新世界的无知无措的猎物。   在新人们初入的第一天到第三天的时候进行狩猎是最为合适的,一般这个时候的新人懵懂无知,即使稍微摸到了一点生存的技巧,也并不熟练,很容易在不经意之间就犯一些错误。   这个世界最近只迎来了两个新人,不过没关系,即使只有两个,那也是猎物,只要她在那个王座上的男人动手之前……   查理当时还没有很重视,瞥一眼那个黑色头套的男人(cosplay?那看上去就很冗杂沉重的装备不会让他们活过三天),叫来了一只身躯庞大的影怪潜藏在黑暗里跟着他们,结果没想到的是,那个戴头套的直接把那个戴眼罩的往旁边一拦,用快到看不清的动作丢出几发什么小玩意儿三两发干掉了她的影怪。   查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点懵。   她不解,这个人为什么才来一天就可以看到影怪?   一般来说影怪这种特殊形态的阴影,是在一个人看到、或者听到被自己所惧怕的事物,被那些东西折磨得足够精神恍惚的时候才能被看见、被攻击。   她潜伏在沿途的阴影中观察了他们一路,除了一只蜘蛛,她实在想象不出什么东西还能吓到这两个人。难道说这超过两百磅的壮汉还会怕黑?   除非他一开始就经历了恐吓,但看他干脆利落的动作完全不像被什么东西吓得够呛的感觉。   她用阴影的手爪潜伏进地面,迅速把那小玩意儿拿到手然后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个蝙蝠状的飞镖。   做工非常精细,拿在手上相当有分量,把开刃的那一边轻轻挨在手上就会见血,极其锋利。   这个形状让她想起一个城市。   在极其久远、仿佛上辈子的记忆中,她在被阴影同化之前同样是来自那个世界的人,她作为助手,跟随着麦尔维斯走遍了大半个美国进行魔术巡演。哥谭也在他们的巡演路线之中。在那个哥特式的城市中他们确实听说过有一些用来止小儿夜哭的传说,只不过她没想到那是真的。   查理把那形状奇怪的金属镖随手放在一边,有种亲眼见到都市传说的恍惚。   她可能把蝙蝠侠招惹来了。   *   薇尔今晚没有睡着。   她过长的睡眠时间导致她在醒来之后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像一团扶不起来的史莱姆泥,一想提起精神就开始懒洋洋地顺着墙壁流下去。   今天的夜晚就变成了她的主场。   小小高鸟在那边睡得团成一个黑球球,今晚是麦尔维斯守夜,经过了几晚轮番的守夜,中年人获得了远远长于之前的睡眠时间,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最少不再像是之前那样说着话就能睡着的状态了。   她就钻过去和拨弄火堆的麦尔维斯悄悄说话。   “你好。”她轻声说,满脸好奇的样子。现在想来,来到这个世界四五天,他们还没好好说过一次话。   “你好。”麦尔维斯对小孩子的态度不冷淡也不热情,他有两个侄女,性格上一个内敛一个外向,都是乖巧的孩子。但他的工作性质要求全世界到处跑的缘故,他很少去看望她们,印象也就渐渐淡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两个小女孩儿的面目只剩了两个奶黄色的模糊轮廓。   “你好。”他又说,慢慢地眨一下眼,想了很多事情。他本身也不擅长和一个小孩儿开启对话,深思熟虑了好久,在询问年龄和名字之间犹豫,最后却脱口而出一句:“你害怕吗?”   那小孩儿不怕生地坐上木桩,有模有样地也想从火堆里摸一根木枝去拨一拨火堆,她喜欢充分接触火焰的木枝碳化的声音。   她连火都不怕。   麦尔维斯拦下她的手,把自己的木枝给她。   她捏着那根顶端黝黑的木枝,说一声:“不。”   她的声音像是在旅游景点发现瀑布后一个未被开发的、隐蔽的小山洞,带着一种独属于孩子的惊奇和进行一场冒险似的喜悦:“我有小鸟,还有杰森。”   她说:“我为什么要感到害怕?”   麦尔维斯头颅微微垂下,表情莫名,手中新拿到的那根木枝尖端碳化的部分折断在火堆里。   薇尔若有所感,转头看他,悄声说:“你感到害怕吗?我会保护你们的,好吗?”   麦尔维斯看一看她,心头莫名涌出一种被还未断奶的幼犬护在身后的柔软感觉。   篝火燃烧,照得他的脸干燥生疼,他回忆起他最后看见他的两个侄女的情景,又回忆起那个表情柔软的查理的脸。   “不。”他像是想清楚了什么,视线又转移开来,自言自语一样又说:“这不是你们该做的事,而是我的。”   薇尔当然听不懂,正想询问,却听见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   很像是……犬吠?   “小狗?”薇尔轻声喃喃,朝声音的方向探头望去。   这个称呼把麦尔维斯一下子从那些陈旧的画面里拉出来,他瞬间站起来,把那木枝丢进篝火。   “杰森。”他高声喊,自己去拿矛。被叫到名字的那个人几乎在下一秒就从地上坐起来,声音清醒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刚醒的人,这不是适合发起床气的时候:“……什么?”   他的矛就放在身边。   “猎狗。”麦尔维斯语速很快:“不知道有几只,但会在一个小时内袭击我们,做好准备。”   “护好你的球。”杰森对薇尔说。他睡眼惺忪地压下一个哈欠,抹一把脸。   麦尔维斯神色莫名地瞥他一眼,薇尔倒是听话地跑过去把小高鸟折腾起来。   那小小高鸟就没有杰森那么具有警惕意识了,啾啾叫两声,死活不愿意起来,薇尔只好把它整个抱起来。还好它也不是很重。   那群猎狗在十几分钟后袭击了他们。就连火堆都不能对其造成威慑的狗群朝他们狂奔而来。   “你管这个叫猎狗?”杰森看着那圆滚滚、球一样的猎狗直接迷惑,手上却不停,直接用长矛把其中一只从大张的嘴中贯穿后钉在地上。   这个世界相比正常世界而言唯一比较方便的是各种生物的脑袋都很大,这通常意味着它们的眼睛和嘴在脸上的面积占比就会相对更高。   ——也更容易从中穿刺搅烂大脑。   麦尔维斯的视力和体力都相对要差一些,他咬牙用横着的长矛卡入扑来的猎狗嘴中,把那只猎狗用力摔在地上,那猎狗痛叫一声,被从眼睛贯穿大脑。   “这里的蜘蛛身体比人头还大,你还不是叫它蜘蛛。”麦尔维斯喘一口气,心中默默计数,两只,他们有三个人。上次的猎狗群来袭他一个人应付了三只猎狗,这次会有九只吗?   他们三个成一个三角,麦尔维斯不赞成把一个小孩子作为一个战力放在边缘,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薇尔在中间,而他们两个清扫猎狗群。   杰森只是说:“那你能保证其余两边的空档不会有狗进去吗?”   “最少会比把她放在边缘安全。”   杰森扎紧矛上面的绳索,淡淡说:“相信她,她不只是一个小孩儿。”   麦尔维斯确实知道只有达到能力需要平衡的强度,在人们的身上才会体现出各种各样的能力限制,那个变种人是视力的削退,而他获得影子之后是体力的减弱。   但这并不是让一个孩子上战场的理由。   他时刻留意着那小孩儿那边的动静,一声犬吠从那个小孩儿的方向响起,他立马就想跨过去,却只听那犬吠响起了一声,然后是哀鸣。   那小孩儿抱着因为声波而瞬间炸毛的黑球球,看着眼前口中爆出绿色浆液的猎狗,听见他骤然转向的脚步声,扭头向表情惊愕的他笑一笑,有点小自豪。   像在说:看吧,你不用害怕的。   猎狗的袭击没有持续太久,而到最后,薇尔解决的猎狗反而是最多的,她甚至有在留意其他两个大人面对的猎狗,各帮他们解决了一只妄图围攻他们的猎狗。   十二只。   麦尔维斯清点出了十二只猎狗的尸体。   薇尔一人就解决了七只。   小姑娘抱着惊魂未定还在炸毛的黑球球就要去邀功,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嗓子有点疼,还哑。   她眨一眨眼,伸手摸一摸喉咙。   杰森转过头来问一问她有没有受伤的时候,她就摇摇头,露出一个甜乎乎的笑容。   杰森也没太在意,转身去解剖猎狗的尸体。   薇尔就坐在地上,又摸一摸喉咙,尝试对黑球球说一句“你好吗。”   她的声音嘶哑如磨砂,吞咽时喉咙处被割过一样,一点细细的疼痛。   那小黑球听她发出声音,就伸出大脑袋瞅瞅她,用喙的侧面亲昵地蹭一蹭她的脸。   冰冰凉凉的触感蹭得她很喜欢,她咯一声笑起来,凑到黑球球身边,用气音说一句:“你看,我做到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放了半年的假,刚开始学习完全找不到节奏,浑浑噩噩的,文还正好到卡点,结果鸽了好久……啊啊,从今天开始尝试回到以往的节奏吧。(尝试qnq) 第40章第40章   解剖猎狗尸体、清理出有用的物资,这么一折腾下来,天却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卡尔艾尔在黑暗消散前用阴影手爪给他们指出了一个方向,白天的时候他们就要向那个方向启程了。   杰森问麦尔维斯要不要和他们一起,麦尔维斯说好。   他回答得那么快,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收拾好这个临时基地需要带走的东西,麦尔维斯晾了不少肉干,似乎就是为了此刻准备的。   “你一直想去找她?”杰森把肉干用绳子绑起来,头也不抬地问他。   “毕竟她是我的朋友。”麦尔维斯闷声说,用手去刨一刨那潮润的泥土,拔出一个已经成熟的马铃薯,他用手擦一擦上面残留的土。   “……最少曾经是。”他把那马铃薯在草地上擦干净,放入用骨针穿线缝制的兽皮背包里。   “我开启了那扇门,我让她来到这个世界,被阴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得负责。”他最后说,声音沉闷。   杰森不说话。   两个大人一人背两个包,小朋友就带着她的黑球球,黑球球很乖,小姑娘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倒是没有乱跑。   他们的迁徙最终在另一片浅色草原上停了下来,天色已经暗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到黑夜了,这是不宜继续行走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麦尔维斯说前面是沼泽。   这个世界的沼泽除去高温、泥泞的土地、可能带着各种病毒的巨大蚊虫和水洼之外还有一种特别恐怖的生物——触手。   杰森听着倒是还有点好奇,他见过新闻上入侵的、长着触手的外星怪物配图,但却是没有实际见过:“章鱼?”   “不,只是一根一根的触手,在你经过它的时候破土而出。”麦尔维斯解释。   “那在沼泽下面的是什么东西?我们走在沼泽上的时候,踩着的土地是什么东西?”杰森说,声音有点茫然:“你见过单独活着的一根触手吗?你从触手身上解剖出过脑子吗?”   麦尔维斯很少去想这些,他们这些人会强迫自己迅速接受任何看上去能颠覆三观的事物,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试问谁会去想为什么蜘蛛的头部骨骼长得像是人类骨骼?谁又会认真去研究为什么杀死一根触手之后沼泽地面会如同伤口一样迅速弥合?   如果真的认真去想这些,他们会被一些不可视、不可想、不可描述之物逼疯。   麦尔维斯吞咽一下,说:“最好别去想这个,不,别说。”   但在在他阻止之前,杰森已经把猜想脱口而出。   “——这一片沼泽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用触手穿刺出地面?又或者那一整片土地,干脆就是一个什么生物的皮肤?”   这话说完之后,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很认真地想要理解他们的对话的薇尔左望望、右看看,也在努力地想。   ……什么是触手?   小黑球啾一声,打破了沉默。   杰森咳嗽一声:“先生火吧。”   他潦草地带过了刚刚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发花。   他眨一眨眼,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个若有若无的庞大影子。   那个影子的身体庞大,脚却细小,像是一只拥有着甲虫腿肢的刺猬,慢吞吞地在周围梭巡,没有进攻的意向,甚至于看都不看他一眼。   什么东西?   杰森闭上眼,揉一揉眉心,唯恐是看错了。   他睁眼,那阴影在原地消失了,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他问麦尔维斯:“……你能看见一个黑色的玩意儿吗。”   他指一个方向。   麦尔维斯抬头瞥他一眼,说:“叫你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玩意儿叫影怪,你脑子想多了、不清醒的时候就可以看到。”   杰森茫然地问他:“那这玩意儿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幻觉?”   麦尔维斯回答:“只要你别去想,它就不存在。”   “认真的?”杰森恍惚地问一句,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嘀咕着骂一声:“这什么唯心主义。”   他还没接着埋汰下一句,就看到那阴影磨磨蹭蹭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来了两个人,那身形他简直太熟悉了,八百米内他不用架狙都能把那个体型认出来。   那影怪还没把它那张血盆大口完全张开,就被三发蝙蝠镖解决了。   两个身影中那个黑里带蓝的开始朝他飞奔过来。   杰森一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后退一步。   “嘿——杰森!”那只大蓝鸟在他面前急刹车,慷慨地张开双手想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杰森往旁边挪一步躲开,敷衍地伸出手拍拍他的手臂,随口问:“除了你还有谁?”   “只有B了,毕竟超能力在这个世界不兼容。”夜翼说,“而联盟里的\''普通人\''就只有那么几——呃,一个。”   他看到麦尔维斯,很热情地伸手自我介绍:“你好,这半个月难为你容忍这个小混蛋了。我是夜翼,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杰森:“……谁混蛋?”   麦尔维斯把笑意压下去,握上对方的手:“我是麦尔维斯,你朋友其实人不错。”   杰森大声咳嗽一声,没人理他(或者两个人都在刻意忽视他在愉快交流)。他再次艰难地插话,把话题转回正题:“……为什么你说半个月?”   夜翼这才有点疑惑地转头看他:“是半个月吧,准确来说是十三天。”   蝙蝠侠这才走过来,说一句:“也许是时间流速不一样。”   杰森抬头看他一眼,不经意问一句:“新型号战衣?”   这一眼他才看出不对。   刨除战衣的不同,他站立的姿势更紧张,是准备着随时发力的姿态,身体是一种刻意过头的挺直,仔细听,还能从他身上听到细小的机械运作的声音。   他后退一步,沉声道:“你不是老头子。”   那个蝙蝠侠没有否认,微微颔首,夜翼游鱼一样穿过来挡在他们中间,对杰森说:“放松,这是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   杰森张张嘴。   他该说:哈,你就是再次失去二代罗宾的那个蝙蝠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小丑?超人?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握紧拳头,舌头打结一样,只匆匆嗯一声。   “我很……”蝙蝠侠开口,上前一步。   杰森心烦意乱地打断了他:“别说,闭嘴。天哪,我最不想从你嘴巴里听到的话就是他妈的\''我很抱歉\''。”   “我不是杰森,不是你们那边的,我活着,活得好好儿的,好吗?”他说,几乎在低吼。   蝙蝠侠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扫一眼旁边的麦尔维斯,顺他心愿地闭嘴了。   “那么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说,声音沉下来,一如既往:“我们得到的情报是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连接处在这边表现为一个可供传送的设施。”   “你们解决那个传送设施,我解决超人。”他说。   *   查理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身边飘出两朵突兀的火光,那点光亮照亮她手里闪闪发光的金属小物件。   那个卡尔熟悉得不得了的金属小物件。   卡尔手指攥拳,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紧,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来了?”   “他?”查理说:“你认识蝙蝠侠?”   查理本来是想以蝙蝠侠的到来是一个外来的威胁从而劝说这男人的加入,但目前看来……似乎有什么失去掌控的东西出现了。   卡尔神色莫名地看她一眼,那双在跳跃的火光照耀下泛着红光的双眼看着她。查理第一次为他脸上的表情感到背脊发麻。   她像是要掩饰那寒战一样开口:“你恨他?”   卡尔说:“不。”   他用极度冷静、像是沉寂万年的死火山一样的声音说“不”,接着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命令道:“蝙蝠镖给我。”   查理下意识用阴影手爪把那金属镖给了他,那阴影手爪消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根本不敢上前。   她现在才发现她绑过来的这个人,可能不是什么善茬。   她甚至为此把那束缚他手脚的阴影放松了,变成被铁索栓在椅子把手上的镣铐。   他捏着那个金属镖端详,用手指去磨过它的锋刃,锋刃固然锋利,依然扎不破他的皮肤。   他又了然一样,重复一句:“哦,他来了。”   他熟悉这种工艺制作的蝙蝠镖的厚度、弧度、开刃的斜度,也熟悉它身上的暗纹。   他曾经在明日之城还存在时兴致勃勃地收集过一些,也站在那片焦土里折断过一些新的、工艺更粗糙的。   这个蝙蝠镖属于后者。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试探、一张网。   那只蝙蝠在说:“我来了。”   这么大张旗鼓的做法通常不会是他的作风,但卡尔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必须面对面才能解决的问题。   查理终于感觉不妙了,她甚至不敢让他挣脱这个王座。不,如果他挣脱阴影,他们不可能分享这个世界。   她会被这个人吞吃蚕食得一干二净。   “你是谁?”她往黑暗里退一小步,下意识问,又带点真实的疑惑,声音不由得有点发颤。   那被束缚于王座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把玩着那支蝙蝠镖,说:“卡尔艾尔。”   他说完,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似的,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大可以试试除掉我。”   查理走了,如果她再诚实一点,她会把那称作落荒而逃。   卡尔知道她不会再来请求合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麦尔维斯(怀疑听力开始衰退):谁?谁说要解决谁?   涉及一丁点的克苏鲁xd   日六!不愧是我!(理直气壮地叉腰!) 第41章第41章   入夜后,他们围坐在篝火旁交流情报。   麦尔维斯既然要参与进他们的计划,那就需要在双方之间建立信任。   之前杰森出于兴许不会一起行动太长时间的心态,对麦尔维斯有所隐瞒,而既然确定了他们目前站在同一个立场,那么最少在明面上,他们需要对彼此做出一定程度的坦诚。   “我可以创造最多三个影子分|身,他们和我的身体素质相同,死亡后不会对我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可以用于收集资源或者战斗,但我需要分神去控制他们。我并不习惯使用那个,有的时候它们会使我产生幻觉。”麦尔维斯说:“曾经我也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存者,这个能力是当时''它''给予我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和查理。”   于是他又向两个新来的解释查理是谁。   “谁给你们提供行动的方向?”蝙蝠侠问。   杰森说:“是你们的超人。”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篝火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这从木枝上生出的火焰从夜晚的国度里开辟出一小块安宁的净土,有阴影在那边界蠢蠢欲动。   蝙蝠侠看到了,他起身走过去,那阴影辗转,从一头流水般滑落到另一头,像一头在另一头雄狮的领土边缘焦躁徘徊的狮子,急促的轨迹像是在发出不甘却又畏惧的无声低吼。   那用来试探的诱饵被另一头潜伏的狮子扑杀,随后蚕食殆尽。   后到来的阴影闲适而机敏,在他们周围光所不及的地方用阴影圈了个圆圈,把一行人给圈起来。   “克拉克。”蝙蝠侠说。   那阴影谨慎而愠怒地像波浪一样涌动起来。   蝙蝠侠的手放进万能腰带,那阴影猛地一跃而起,泼墨似的迅速向天上蔓延,如一个倒扣的碗一样把他们生生扣在里面,天空变成了深海之中搅动的暗流。   而这一方火焰照亮的领土赫然成了暴雨中的仓鼠球。   薇尔若有所感地抬头,杰森把她拦到靠篝火的中心位置,自己朝蝙蝠靠近。   相比起神经紧绷的大人们,薇尔可就太熟悉这黑漆漆的东西了。   她悄悄看一眼杰森紧绷的背影,像个家长一出门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捣蛋的小孩子一样,伸手要去碰一碰那激烈涌动的黑暗。   她的手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块,那一小块涌动的黑暗还没碰到她,却已经像被击中似的,警告性地翻涌起来。   却在那软乎乎的手心快要接触黑暗的时候,不情不愿地收敛了所有的锋芒。   像是丝绸包裹着果冻一样的触感,凉凉滑滑的。手放上去之后,那黑暗还很倔强地反馈给她一个回弹的力量。   喜欢。薇尔惊叹地想。   在可以不像个玩具一样被它揉来揉去的时候,这黑暗还挺好玩的。   她像是要摁橡皮泥一样,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而那边的蝙蝠侠不知道自己这边有人已经和那不知敌友的力量玩上了,在他的猜想得到证实之后,他的手指松开万能腰带里的闪|光|弹,缓慢地把手从万能腰带上放开。   “是他。”蝙蝠侠说,不顾那阴影被摆一道之后,恼羞成怒地像是刺猬一样竖起刺儿来,他转身回到篝火旁边。   夜翼心惊胆战地看着翻卷的黑暗,觉得自己像是被吞进了什么东西的胃里,再过大概几分钟就要被腐蚀掉了:“……或许下次你可以尝试一个更温和的试探方式?”   “可能下次。”蝙蝠侠说。   作为一个蝙蝠侠,他的语气有点过于轻松了。   杰森倒是还有点警惕,下意识去看薇尔,这才看到那边快要用脸蹭上阴影的小姑娘,她陷进去的深度已经像是要在那块唯一平静的黑乎乎墙壁上印一个人形的烙印了。   他一颗心顿时提老高,转身就往那边跑,喊一句:“薇——”。   还没等他喊完,那玩得忘记四周情况的小姑娘把头从阴影里拔|出|来,笑得很开心。   他的脚步顿住了。   薇尔发觉周围一片死寂的时候,那阴影已经很生气地潜入地底了。   她还很遗憾,四处张望一下,想要再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凉乎乎的黑暗,这才发现周围一圈人都看着她。   “嗯?”薇尔玩得脸颊发红,疑惑地哼哼一声。   什么时候该开课呢?杰森又生气又好笑,走过去像只牧羊犬一样赶着这只离群小羊羔回到篝火旁,一边想。   ——安全教育课。   覆盖天空的阴影散去之后,那光芒单薄得如同被稀释了无数倍的月亮才从漆黑的天空中隐隐透出一个轮廓,已经是要圆满的迹象。   薇尔难得醒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走了一天,又这么玩了一会儿,实在是开始累了,又开始缩在皮毛里打盹儿,小高鸟紧紧偎着她,在旁边的皮毛下面拱出一个球状。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周围人压低声音,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熟悉的声音、燃烧的篝火和暖和柔软的皮毛。   一缕凉风从被子里钻进去,她下意识往下缩一缩,有一只手过来把毯子给她掖进脖子后面,手掌干燥温暖,她模模糊糊地用脸颊去蹭一蹭它,感到安全。   那手顺从地贴她一会儿,然后抽开了。   睡意如一张沉重而温暖的厚毯,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黑暗。   *   她和她的小狗失联了。   小姑娘头发乱蓬蓬地坐起来,眼神茫然,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没有再去到那个黑乎乎的地方,也没有看到那个被杰森说要警惕的人,就像是上一秒才睡过去,紧接着下一秒就醒来了。   没睡够。她舔舔嘴唇,感到有点遗憾,失去晚上的小插曲之后好像生活少了点什么似的。   睡觉都感觉睡得不完整。   是因为她昨天惹黑乎乎生气了吗?所以黑乎乎不带她过去了?   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揣测黑乎乎的想法,黑乎乎也不会窜出来应答。她从皮毛里翻起来,感觉精力又开始很充沛了。   刨除床底下的怪物,在睡眠质量这一方面,无忧无虑的小朋友无疑是可以打败很多辗转反侧的大人的。   她的醒来似乎在其他人的意料之外,他们全副武装。而那辗转反侧的大人之一听到声响,顶着用颜料涂黑的眼周向她走过来。   这大人非常聪明,知道只要他先把眼周涂得更黑,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就找不上他。   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半沉在地平线上,像只快要烧尽的蜡烛一样融化着,光是暖色的。   她看一看那被裹得一身漆黑的战士,那战士背负着那颗半融化的太阳,半边身体都被染成热烈的橙红色。   “薇尔。”他这样称呼她,一个让自己可以区分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人鱼的叫法。他身体站的笔挺。非必要状况下他不会弯腰。   “今天晚上我们将会去沼泽清理怪物,你希望参与战斗吗?”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提议,只会比留下一个战力把她放在这里要好一点。   但她没有经过训练,并且几乎没有经过任何一场战斗。这是第一个,能力的上限问题。   第二个问题。她有能力,但她该如何选择去使用,或者是不使用?   就仅仅根据蝙蝠侠对卡米拉的了解和从杰森口中了解到的情况,他知道她的能力极其有用,距离问题只局限于听力距离,而她的听力又极其敏锐。   一个精度高,运用范围几乎可以覆盖全场的能力,并且不需要近身就可以造成伤害的情况下,受伤几率也很低。   如果她是一个义警,那会是蝙蝠侠在他的世界一定会想办法争取到自己阵营的队友。   但她不是,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战斗,不知道战斗意味着伤痛、失去和必须做出的取舍。   毕竟被卷入一场战斗,和自愿加入一场战斗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   曾经的她只是一个没有过选择的女孩儿,她已经为这强加于她的“宝物”支付了空白的童年,支付了残缺的心智和一个平淡而和乐的家。   没人问过她想不想要,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特殊或者是否愿意当一个普通人。   没有任何道理说,谁被强加一种能力之后,就意味着这个人必须要去做些什么。   而现在,他想要给她选择。   如果她选择退出。是的,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都曾独自守护过一个城市,经历过成千上百次战斗,没有缺少了她就无法完成这次任务的说法。   而如果她选择加入……   杰森默不作声在她身侧站着,他想要听到一个回答,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听到怎样的回答。   如果她拒绝。杰森想。每个人都有选择的余地,她选择那一头再好不过了,没人应该被卷入这些破事儿里面,这次事情之后就让她走出哥谭,送去刺客联盟的势力范围之外,她得到的本就不是她想要得到的,他们的运气还真是相似极了的差劲。   操他的命运,操他的哥谭。前者把他攥在手里,他又希望把后者攥在手里。   “战斗会受伤。”薇尔轻轻蹙眉,声音还有点几乎听不出来的沙哑,她说:“没人会喜欢那个。”   “是的。”   她看一看蝙蝠侠:“但你那样做。”   “我必须。”他说。   “那么战斗可以结束伤害吗?”她问。   那黑漆漆的战士半跪下来和她视线齐平,他回答:“我们的战斗是为了结束伤害。”   月亮升上来了,篝火还在烧。但不同于以往的夜晚,火光范围外都在泛起一种柔和的光亮。   今晚是满月,世界被包裹在温润的光里,远处传来野兽的嗥叫。   “——那么我加入。”她轻声说。   *   新加入队伍的小朋友和杰森分到一个队伍。   一是他们两个相互之间比较熟悉,二是指挥官不想再看到杰森在战斗期间隔三差五分心,还不如让那小孩儿就放在他手边,想到就可以提溜起来看一看有没有出问题。   而杰森的惯用武器之一就是枪,作为一个远程输出是比较合适的。   一个“队伍”,薇尔小声念着,想到之前电视上看到过的……她有点记不清名字的运动。   那运动无法被轻易理解的规则已经被她忘得差不多了,唯有结束后的欢呼和击掌让她记到现在。   同一个队伍的……击掌。   她突然有点期待起来。   薇尔上一次入眠昏睡了接近两天,这一次只睡了一天。   在上个夜晚,他们后半夜和卡尔艾尔又进行了一次交流,对方叫他们在这个夜晚去沼泽的中心,他会在晚上给他们指路。   只有这个夜晚,不然就等下次月圆吧。那影子阴沉沉地在地上写着。   因此在她睡着的那个白天,夜翼和蝙蝠侠先去探了一次路,清理了在他们路线上的触手怪物。   夜翼甚至砍了一截战利品回来。   那是一支手臂长的扁平触手,那怪物在死后肢体僵硬,看不出什么材质,但韧性极强。十厘米长的尖刺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触手长度,这要被在身上扒拉一下,少一块肉都是轻的。   夜翼拿着它敲裂了石头。   “酷。”他评价。   可惜没什么用,并不是说他们不会用,只是用着没有自己的惯用武器顺手。   于是麦尔维斯要了这根扁平触手。   而要说迁徙,可以带小高鸟,但要说战斗,可能带这小家伙儿就不是很合适了。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触手碰它一下,它不就没了吗?   于是他们就给它做了个窝,放了够它吃上个一周的肉干,趁它啄肉干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借着月光,跟着引路的阴影,出发去沼泽了。   满月下的世界像是仙境,月光下有稀薄的雾气浮动,但一旦踏入沼泽,众人的心情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这个世界的所谓“沼泽”并没有太过泥泞的土地,而是呈现一种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污染过似的暗紫色,踩上去脚感像是踩到介于半干泥巴和草地上的一种诡异的柔软感觉。   “我san值狂降。”夜翼说,并且学习能力很强地运用了从麦尔维斯那儿新听到的用法——sanity,直译精神健全程度,简称san值,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就觉得简直太好玩儿了。   “最好留一点。”杰森半开玩笑地警告道:“我总觉得要出来个大家伙。”   那阴影停下了。   他们迅速警戒起来,只见那阴影把他们围了一圈,从圆圈的一段倏地生出一截细长的阴影,引着他们的视线停到一定距离之后,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画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圆。   似乎在给他们反应时间似的,那阴影安安静静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猛地暴涨出地面,像是泼溅一样狠狠地砸向地面!   那地面被这么一惊动,开始像波浪一样汹涌起伏起来,地面开始铺天盖地地凹陷,塌陷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里有什么东西像千倍速快进的植物一样迅速生长,等它完全停止,那只从地底生长而出的粗壮的、直径两米、高度十多米的暗紫色触手狠狠地用尖端砸向地面。   他们迅速分散,杰森拎着薇尔就跑。   地动山摇。   随着这一次下砸,它周围陆续窜出一圈半米半径的触手,守卫似的围在它的旁边。   “……大家伙?!”夜翼很想说操,但硬生生憋下了,或许没有,操,谁知道。   哥谭人何等民风淳朴,面对的都是些正常人类能应付的玩意儿(?)。最过分也不过毒藤女的巨大植物,但夜翼敢打包票,毒藤的植物绝对、绝对没有这么恐怖。   四法带红点的蝙蝠镖扎进周围的触手里面,那触手痛苦地在周围的地面上卷曲挣扎,似乎想砸掉这个莫名其妙的金属小玩意儿,那蝙蝠镖上的红点急促地闪烁起来,干脆利落地炸断了四根触手,那触手断在地上挣扎一下,断掉的尾部迅速潜入地面,地面伤口一样弥合起来。   “先清理周围的触手。”蝙蝠侠说,用蝙蝠镖又炸断两根触手,一根触手的周边地面开始涌动,似乎那末端的触手拼尽全力要更长地够到它,它尾端徒然僵直,断裂在他身前。杰森四枪从中段打断了它。   差个透视。他往后退一段距离,看着跌在他脚边不足半米靠着一点抽搐的触手尖端,想。   这让找弱点有点麻烦,鬼知道他们有没有脏器。   麦尔维斯砍掉了最后一根小触手,把那抽搐的尖端踢得远远的。   蝙蝠侠喊:“薇尔,尝试。”   那巨大触手吃痛,突然狂躁起来,疯狂地抽打着地面。   薇尔慌乱地看他,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它没有……内脏,它是死的。”   所以她只能把它的内部震碎一部分,这惹怒它了,但她尽力了。   蝙蝠侠找准空隙躲过触手的抽打,它的躯体庞大,但动作并不慢,近身过去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插进它的血肉,遇到的阻力比他想象的要小一点。杰森和夜翼开始攻击它的中段转移它的注意力,他顺势扭转手腕,咬牙硬生生推着匕首沿着一个倾斜的弧度把它切开了半周。   绿色的浆液溅了他一身,脚下触感诡异,他心头一惊,小腿被身周突然冒出的小触手缠得严严实实。   那些小触手不像之前的触手,只有小腿高,力量却不小,蝙蝠侠果断放弃手上的匕首,在那怪物暴怒着搅紧挣扎着摔打的时候迅速压低重心避开那触手的挥击。灯下黑。他摸出另一把刀来切割缠住右脚的小触手,这一种型号的触手只有力道大,表皮韧性和硬度并不强于牛的皮毛。   就在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触手从头顶挥过的时候,他左脚被抓紧的力道突然一松。   分散开来搅断细小触手的阴影攀上触手的伤口切进去。它没有办法切开表皮,但可以尝试下内部的血肉。   而刀口给那触手留出了破裂的空隙之后,薇尔一直在进行的尝试终于得到了反馈——那触手的表皮顺着戛然而止的刀口迅速开裂,那一圈的表皮裂开,溅出绿色的浆液来。   阴影顺着那一周切口死死缠进它的内部,直到把它拦腰截断。   那巨大的触手拧搅着砸下来,抽搐两下,终于毫无动静了。   “没完。”蝙蝠侠突然说。   他话音刚落,大地震动起来。   他们蹲下来以防跌倒,有成群的鸟雀从远处起飞。地震停止的时候,那触手的断肢已经消失在地下。   “完了?”夜翼小声问,还不敢放松警惕:“它不会报仇吗?还是说这就是它最长的那根触手了?”   杰森抹把脸,又抹一把,几乎有点头晕目眩。   薇尔被摁着肩膀,伸手去摸一摸喉咙,很疼,但可以忍受。   满月在天空挪动着位置。   那阴影慢吞吞地聚拢,在地面上拉得老长,指向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不是吧。”夜翼吞咽一下,余光瞥到麦尔维斯起身过去了。   胆子最大还要数麦尔维斯,不愧是这个世界曾经的王者。   杰森深呼吸一口,也起身要过去了,却看见身边的小朋友没起来。   回头就见她伸出一只手掌直立在脸边,手指有点生疏又局促地弯一弯,期待地看他。   杰森突然就福至心灵,莫名地对上了线:“……Givemefive?”   他也伸出手掌。   薇尔瞬间就开心起来了,小手拍上他的手,悄声说一句:“Five!”   夜翼歪头在一边看得满心感慨:“啊,我被清空的san值飙升。”   杰森说:“你下去吧。”   还没等任何人下去或者有下去的意图,夜翼晃悠过来:“薇尔,我的five呢?”   小姑娘非常大方地给其他队伍的小朋友也five了。   夜翼five完,她又蹲下来去看那黑乎乎的影子,那黑乎乎非常警惕地一下子流出老远。   看来不是谁都喜欢five。   这就把满心期待给落空了。   大人们走到洞口去查看情况,那洞口就像是触手硬生生掘出来的,也不知道卡尔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它从地底给赶到地上来,洞里深不见底,蝙蝠侠扔了个荧光棒下去,卡着时间计数,二十一秒的时候才听到落地的响声。   “……我刚刚是不是说它触手长的只有那一根?”夜翼喃喃道。   阴影慢腾腾地在他们周围游移,探入那个洞口里,意图很明显了。   不同其他人,丝毫没有犹豫和怀疑,直接上前一步走进洞口、脚下瞬间腾空的麦尔维斯,下一秒就失去了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   麦尔维斯:(叼烟)虫洞跳习惯了,这点儿算什么。   从这一章起饥荒的游戏内容将会有大幅度的魔改和私设,但会在作话作纠正说明xd   首先巨型触手不生成在地面,它只会在洞穴出现,出现的时间也没有限制,并不是满月。   其次巨型触手周围并不会生成一圈正常型号的触手,只会在巨型触手被攻击的时候周围生成一圈攻击力和血量数值都很低的小触手。我把沼泽的奇遇彩蛋和巨型触手放一起了xd所以各位在洞穴遇见巨型触手不要怕,一长矛一根小触手没问题的ww   再者巨型触手本身不会攻击,放心锤它没问题的w   以及至今猜不出虫洞的运作原理xd 第42章第42章   不一会儿,洞口飞上来一颗白色的东西,哐当落在地上。   先不管他们下意识的躲避,等他们上前查看那个东西的时候,发现那是一颗被普通白纸包裹的石头。   把那张纸剥下来,上面只写了一个单词。   “安全。”   而麦尔维斯可信吗?   “你需要花多少时间测试人类是否能安全通过这个洞?”夜翼问,他看上去有点跃跃欲试了。   “我没有带相关仪器。”蝙蝠侠把那张纸折起来收进包里,瞥一眼那蛰伏下来的阴影,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夜翼紧随其后,那洞口足够大,他也足够有兴致,非常有仪式感地退后几步张开双臂,一个前空翻翻进去。   “酷。”薇尔睁大眼睛,踮一踮脚也想跟着跃起来。   杰森摁下蠢蠢欲动的她,把她捞起来,深呼吸,踏进去。   过程并不长久,但失重感依然让人恐惧。好在他们的下落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就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那接住他们的东西摸上去像个球体的内部。球体迅速移动起来,再踩上地面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全然陌生。   圈住他们的阴影悄悄退入黑暗。   有火柱在周围亮起。   “欢迎来到世界的最底层。”   他说。   那人穿着一身囚服似的白衣,手腕和脚腕都被镣铐似的阴影紧锁于扶手和地面,他的手掌松松搭在那黑色阴影扭曲而成的扶手上方,分明是犯人级别的待遇,他的姿态却坦然得如同坐在真正的王座上。   “查理和传送门在哪儿?”   蝙蝠侠三两步走过去,火柱在他身边不断燃起,又熄灭。   他距那椅子前五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眯起眼:“……克拉克,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那王座的周围只有两支燃起的火柱,火焰是青灰色的,孤独而安静地燃烧着,把那黑椅子上的人脸色照得苍白,眼睛却还是像磷火一样燃烧着。   “比你好一点。”卡尔说,听不出什么情绪:“查理听到动静了,马上就会过来。传送门的位置只能是我把你们送过去。这一层的地面是群岛一样的构造,你不会想知道那''海洋''里面会有着什么东西。   “不会是''马上''。”一个尖锐的女声厉声道。麦尔维斯猛地回头,他一到这个地方就召唤并令其潜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分|身向声源处悄无声息地疾奔而去。   铺天盖地的阴影成型,在黑暗中席卷而来,影怪的啸叫响起,这一声啸叫如同头狼的信号,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嘈杂起来,有细小的白色光点成双成对地在黑暗里亮起,光点下方,火柱的光勾勒出它张开的口中参差的牙齿形状。   “我真的搞不懂,我完全搞不懂。”夜翼用右手的短棍竖着卡进近在咫尺的影怪嘴里,左手持短棍硬生生把它从天灵盖击穿,大声抱怨:“他们明明只是影子!为什么能攻击我!”   “克拉肯也只是传说!”杰森用刀插进影怪的身体,那影怪像水一样融化。薇尔震碎了一只朝他迎面扑来的影怪,它在他眼前迅速化成了一滩无法描述材质的黑乎乎的物体。   黑暗里有爆炸声响起,蝙蝠镖的残片融进影子的尸体;锐器破空的声音细微而急促,被嵌进影怪的身体里如被埋进凝胶里——第三发蝙蝠镖终于穿透了它的身体,金属落地的脆响。   蝙蝠侠匆匆扫一眼,勉强能看到那落地的金属镖棱角已经被腐蚀。有一片阴影在他身后迅速凝成墙,为他挡下一只细长影怪猛地扎下来的攻击。   “迪克!身后!”余光瞥到一只行迹奇怪的影怪,杰森大喊。那影怪相比起其他影怪而言行动更迅速,也更灵活,刻意躲在其他影怪的身体里隐藏踪迹,毒蛇一样穿行到他身边就要咬断他的腿。   速度更快的另一股阴影立马拦下了它,把它像是豆腐一样搅碎。   “卡尔艾尔!”查理怒吼,那影怪是她分神控制的影怪。在发现最底层有人潜入的时候她已经怒火中烧,更不必说这背叛——虽然对方并没有表明立场,但他们具有同样的能力,他们是一样的怪物,他们才是一样的!——对其的无论是畏惧还是猜测都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只余愤怒:“别站在我的对立面!”   她的身周有无数阴影的利刃穿刺在战场上,另一方的阴影迎面而上,搅紧那些利刃似的阴影,发出的竟是金属似的刮擦声。   “我从来不在你那一边。”卡尔说。   有一方的阴影倏然停下了。   在混乱的战场中,麦尔维斯的影子分|身把查理从黑暗里抓扯出来,影刀的刀背压在她脖子上压出极深的痕迹。   “停手吧,查理。”麦尔维斯说,神情疲惫,对方反应过来之后冷漠的神情让他怒吼:“清醒点,别让那些影子怪物操控你。”   “嗯哼。”她漫不经心地说:“但你下得去手吗?”   在他身边潜伏的影子从身后徒然刺穿了他的胸口。   疼痛。影子分|身模糊了一瞬间,麦尔维斯咬牙撑下来了,他眼神锐利:“……而你也不会杀了我。”   她倒是笑起来了:“我当然……”   “不,”她低吼:“不是现在!你给我滚回去!”   她突然闭上了眼,眼睑下眼球快速滚动,身体抽搐,半响,睁开眼睛,眼神却已经失去了刚才的狠劲。   “……威廉?”她轻声呼唤,被麦尔维斯的胸前的伤口吓得一动不敢动。影子在她身边失控,她看见影子在对方背后悚然高立。   “让它们离开你。”麦尔维斯说,他握住查理的肩膀,用最后的力气吼道:“让它们滚出你的身体……!”   查理低下头来慌乱地想要用手捂住他涌血的伤口,为无知无觉的他身后高高立起的影子露出一个没人能看到的微笑。   “当然。”她说。   那影子俯身刺向他的后背。   查理却喉头一腥,剧烈的、穿刺似的疼痛扎入她的小腹。   “不可能!”她不敢置信地说,捂住小腹,有血从里面涌出来。   不是影子、没有武器,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伤口。   顾不上脖子上的刀,也顾不上快要脱力的麦尔维斯,她猛地转头看向唯一一个可能对她这样造成伤害的人。   卡尔艾尔操控着影子做成的尖刺从自己的腹部里抽出来,甚少经历的疼痛让他的手指握紧。他特意避开了重要的脏器,但足以给高高在上、未经疼痛的背后操控者一个教训。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秘密?”他似笑非笑,微微偏头,露出脖子上一道横向的显眼压痕。那分明是影刀在查理脖子上压出来的痕迹。   “不!”查理怒吼,为疼痛和愤怒而声音嘶哑:“我可以给你那么多东西!支配和改造世界的权力和力量!居于最底层的安全!你却就是该死地要和他们站在一起!”   “你只是在监|禁。”卡尔说完,眉头紧皱。蝙蝠侠听到他的声音,难得分神看过去一眼,被一种荒诞的感觉击中,随即默不作声地用蝙蝠镖炸掉一只影怪。   你只是在监|禁。这话好像有一点耳熟。   查理不管他说的话是否有含义,是否有道理,她的蓄电池、她的第二颗备用心脏因为失血而疯狂跳动,奇异地和她的心跳逐渐重合。   是的,她早已经抛弃了人类的身体,她让阴影吃掉了她自己的身体,这听起来很奇怪,实际上也很奇怪。但她就是那样做了。   查理早就死去了,而她残留的、挣扎着的作为一个智慧生物的意识——被剥夺殆尽之后唯一剩下的求生欲,只能靠囚禁另一个生命来维系和存活。   那就是噩梦王座的意义——一个蓄电池、一个备用心脏。那就是麦尔维斯和卡尔艾尔的意义。   “放开我。”卡尔说,暗红色的血迹在白囚服上洇开,尖锐阴影这次对准的方向是肺。   氪星人的呼吸只是一种类人行为,但查理就不一定了。   查理开始寻找下一个载体,必须更快,要听话的,不会自残的,成年男人不行,她的力量已经在流逝了,那太容易被挣开了,该死,该死——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那个捂住嘴的女孩儿——   阴影分|身手中的刀斩断了要流窜过去的阴影,那个无面无形只有一个轮廓的暗色阴影以守护的姿态站在那里。   她身边的麦尔维斯猛地拉下她,声音嘶哑:“我。”   “你想活命,就把我再弄上那操蛋的椅子。”   “你疯了!”这么说着,要气疯的却更像是她,她积蓄的所有力量都快消耗殆尽,那一刀几乎斩掉了她所有的退路。   那要死的人语气却风轻云淡:“而查理要死了。”   “她早就死了!”查理骂他:“你个疯子,混蛋……”   噩梦王座自地底生出,藤蔓一样缠绕上麦尔维斯的身体,他本身也再无站立的力量,顺从地被拽进椅子里面,几乎半昏睡过去。   束缚卡尔艾尔的椅子倏然消失,他一个不稳要跌下去,在他周围的蝙蝠侠跨步过来拽住他的胳膊。   “谢了。”他说,借着蝙蝠侠的手站稳,捂住腹部:“如果照我的猜测,她的力量会因为麦尔维斯的身体状况削弱一半以上。”   “足够了。”蝙蝠侠言简意赅:“你没法战斗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   “你随身带了黄太阳灯吗?”卡尔随口问。   “没。”   这个问题挺蠢的。   想了想,蝙蝠侠补充:“红太阳灯有。”   “这不好笑。我有点怀念之前的哆啦A蝙了。”卡尔用热视线拦腰切掉一只影怪,那热视线细得跟接触不良似的,他为其以一种刻意的轻松语气、真心实意地抱怨。   超人和反抗军首领并肩作战,这画面或者随便哪句话被那个世界的无论哪方势力、无论是谁看到听到,都能直接怀疑人生。   “我想我应该说一句抱歉。”卡尔的冷冻呼吸已经没法冻结影怪了,只是堪堪吹出一股冰渣子都不带的冷气,他只能用那稍稍高于常人力道的拳头去砸向它。蝙蝠侠把他往旁边扯开,一只影怪在超人消失的位置咬了一口空气。   几乎失去所有超能力的超人并不比普通人强太多。   “不是现在,不是对我。”蝙蝠侠说,拉着卡尔向他们来到的洞口方向移动。   而终于得到另一个蓄电池的查理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领地被搞得一片狼藉,计划被打破,储备粮被砸烂,她的世界几乎崩塌了一半。   她安静地看着节节败退的影怪,想了想,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麦尔维斯不是疯子,她才是疯子。   她的阴影窜进那被她堆放在角落,自从满月升起就一直躁动不止的大理石雕像。   月亮快要下去了,那大理石雕像里的东西快要失去活性,却被她的阴影猛地从内部破开了束缚的躯壳。   空洞的地底传来一声长声嗥叫。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洗白,旁观者比较清而已。   写的时候突然觉得麦尔维斯和布鲁斯很像。   都是想要抢救一下自己已经无法抢救的伙伴。   以及你们还记得吗,查理的设定是被阴影入侵身体后分出了两个人格,一个阴影残暴人格,一个人性尚存的人格。   以及……剧情方面,我尽力了qaq   以下是魔改小纠正w   首先私设传送门在最终层,可以传出世界。而游戏中的传送门无法传出世界。   其次大理石雕像在地表,但召唤方式确实是满月砸碎,召唤出月下三兄贵(划掉)阴影三兄弟   最后噩梦王座的作用是私设,因为除了这个原因,我不明白为什么阴影查理要留下麦尔维斯w 第43章第43章   那是什么东西?   杰森打空最后一个弹匣的时候,半截身体被一张巨口直直吞吃入腹。有咳嗽的声音,一只手硬生生插入影怪的身体里拉住他,熟悉的声波席卷,无论多少次他都没有办法习惯,但总比被怪物攻击时候好——他借着那怪物痛呼的力道抽出匕首插入它的口中,自己把自己从那嘴里拔了出来——鉴于那拉住他的力道实在太小,说是他自己把自己拽出来的也并无偏颇。出来之后他立马反手拽过那只手拉着人先拉开一段距离。   他这才看到咬他的是个什么玩意儿——那是个从未见过的、小山一样庞大的影怪。   那影怪的牙齿在他腰上深深嵌入一圈,但营救及时,没有让它完全咬合,没有伤到内脏,感谢他厚实的肌肉。   他们退出了中心战场。   影怪大军只剩下寥寥二三十只,但他们这边战力损失并不比对方小——行动力目前最健全的是蝙蝠侠,他在清理残兵败将;夜翼也还好,他在协助蝙蝠开辟出一条道路;而他自己子弹打空,刀刃磨损速度快得不正常,现在只能借由尖端捅穿影怪;重获自由的卡尔艾尔朝边缘靠近,过于依赖超能力的他几乎失去战斗能力,如同凡人;而麦尔维斯被困上噩梦王座,闭着眼,生死不明。而薇尔……   她蹲下去,死死捂着嘴,把咳嗽的声音捂在掌心里。   “薇尔?”杰森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背,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被她用手抓住的地方有一圈血迹。   那暗色的血迹刺眼如一锤重击,砸得他头脑昏沉。   “蝙蝠!”几乎在一瞬间,他高声喊道:“她不能再留在这里!”   “带她离开!到上面去!”蝙蝠侠吼道。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那庞大的影怪消失了。   它的消失是一瞬间的事,出现也是一瞬间的事。   再次出现,它把杰森和薇尔囫囵吞吃入腹。   它的口和身体都是半透明的,与其说有着消化道,倒不如说它除了口,其他的部分都是消化的器官。   腐蚀的阴影进入伤口,灼烧似的疼痛,他痛呼一声,那阴影如同胶质果冻一样捆住他,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睁开眼睛,但他必须看清情况——他在眼睫颤抖的一刹那,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捂在他的眼睛上。   那手掌凉滑,如同鳞甲。   身周裹住他的阴影被如同鱼类摆动尾鳍劈开水流一样搅动。   巨大影怪发出吃痛的怒吼。   他立马死死握住那只手的手腕,摸到了冰凉的皮肤和手背的薄鳍。   尾鳍在他背后搅动切割,夜翼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似的传到他的耳边:“——杰森!”   世界是混沌而安静的。没有氧气。无法呼吸。有水流的声音,幻觉。四周是被灌注的水泥封死似的安静。   他被一个力道往后拽,阴影不甘地往回撕扯他的身体,他暴露在外的皮肤被滋滋蚕食,那只捂住他眼睛、被他拽住的手腕被巨大的力道朝相反的方向撕扯。   影怪的内部开始激烈涌动起来,刮擦皮肤的阴影带来倒刺般的疼痛。   他的手指被掰开了,掰开他的是尖锐细长的爪,但接触他手指的是利爪的侧面,执拗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那根本不必要,因为在被掰开两只手指的时候的一瞬间,缺氧和身后的那个力道就让他脱力地被拉扯而出。   第一口氧气被灌进肺里的时候他剧烈咳嗽,抬头看到影怪身体里琥珀一样被封住的塞壬。   “我很好。”她做出口型,想要露出一个微笑,眉头却小小地蹙紧,有更暗的颜色从她的嘴里丝丝缕缕漫进阴影里。   那道被薇尔的尾鳍从内部划开的伤口如被劈开的水面一样瞬间弥合。   阴影涌动,为不能消化这异物而恼怒似的扭紧她的身体。   夜翼用刀刃想要劈开那影怪的身体,那影怪皮肤却韧性极强,反弹的力量让他的刀刃差点脱手。杰森咳嗽着粗喘,用手肘撞向影怪,如同撞在密度极大的凝胶表面,半边身体被撞得发麻。   远处的地面上,有一粒光点如一只萤火虫一样点亮黑暗。   有个身影猛地砸向地面,踩灭那光点。有破开空气掷来的蝙蝠镖嵌进影怪身体浅浅一个角,那已经足够了,爆炸使它的一部分|身体轰然坍塌,那惹怒它了。   一道肉眼看不清的白色光芒直冲向那影怪,徒手撕扯开它的身体,双手捞出那拧紧眉头快要窒息的小塞壬。   两道热视线直直对半劈开那影怪,它扭曲着吼叫,被力达万钧的拳头砸穿肚腹。   沐浴晨光回归的卡尔抱着塞壬踩上地面。   “带他们去传送门。”蝙蝠侠说。抓钩绳索急速缩短的声音,他借由力道踩在影怪的身上。   卡尔一手拎起杰森一手扛着薇尔,正要把夜翼也拎起来,后者后退一步:“我得确保你们都能活着回去。”   “夜翼!”蝙蝠侠低吼。   “你知道的!”他也吼回去,头也不回地攻上影怪:“夜翼连他自己的蝙蝠侠的话都不会听!”   卡尔没有强人所难,往传送门的位置飞去。   “闹剧。”查理说,她睁开眼,感受到力量丝丝缕缕地从另一端开始充盈,阴影生生拉住那道光芒的脚踝,刹停他的步伐,把他直直往下拖去。   “海洋”里面有什么?   一片黑雾凝成实质似的虚空里,粗硕的触手沉重地交缠蠕动着,有暗紫色带白斑的皮肤破出雾气若隐若现。   卡尔用热视线烧断几根拽住脚踝的阴影,但它们源源不断,杰森干脆利落地调整姿势踩在卡尔小腿上,俯身切断缠绕在他脚踝的阴影。   自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成片的阴影再度向他们袭来。   有一片阴影在他们后面形成一堵墙,那阴影羸弱得透明,但能够堪堪抵挡住一时的追击。   麦尔维斯睁开眼睛,一个阴影分|身在传送门旁边安静地抬头,看向他们。   其他人忙于战斗,没人关注黑暗中的传送门。他看似昏迷的时候,已经暗地操控阴影分|身设置并开启了传送门,而分出力量造出阴影墙的麦尔维斯再也维系不住它的行动,那个半透明的黑暗轮廓在卡尔落地的时候悄然散去。   “麦尔维斯——!”查理怒吼,又一次背叛,还是麦尔维斯!   ——麦尔维斯有什么特殊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平和地问她。   ——不!为什么?!   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她咬牙掐灭那一缕火苗似的声音,阴影越发尖锐,有的已经刺穿了那一堵薄薄的阴影墙壁,向那传送门飞驰而去!   卡尔把他们直接放进传送门,自己后退一步,沉声道:“走。”   他回头直面那铺天盖地的阴影。   传送门在黑暗中亮起,而一缕极快的阴影疯了一样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撞上那传送门。   杰森在一瞬间翻身盖住半昏迷的薇尔。   爆炸声响起,光芒散去,两人不见踪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饥荒了呜呜呜呜呜原计划是3w字以内没想到搞了接近5w字呜呜呜呜   仿佛身体被掏空。   *以及下一站,纽约。   *魔改纠正:游戏中的战车影怪身边还要带木马和主教,这里直接pass了,实在刚累了qaq战车攻击手段完全靠编,但瞬移是游戏里有的。   要打这玩意儿,真的很累qaq   #纽约 第44章第44章   托尼睁开眼睛的时候确信自己的脑浆已经被队长新买的榨汁机搅了不止一个小时。嗓子很干,他偏头的时候发现嘴里还留着呕吐后的酸味。   头痛,很痛,他呻|吟一声,艰难地在地上翻个身。楼层的控温调到了20摄氏度,这温度对于一个通宵狂欢的人而言连降温都算不上,但对一个从睡眠中醒来的人而言有一点苛刻了。更何况这个人连外套都在狂欢中扔给了不知道哪个姑娘,上身仅剩的一件粉色衬衫还被渍了一片深色。他嗅着酒精味看到胸前那片被浸湿的布料,伸出两根手指嫌弃地捻一捻,反手擦在硬邦邦的反应堆上。   他好像又喝断片了。他捞起旁边的酒瓶放在眼前聚焦,那确实花了他一段时间——操,是从亨利贾伊酒庄拿到的那瓶红酒,他没打算在昨天开瓶来着,可怜的亨利——他随手把那瓶子滚落到一边,空掉的酒瓶从他身边滚远——他四肢发麻,一动都不想动。昨天就算是以他的标准来说也超过了,发生了什么?奥姆是不是已经撤军了?好像是的?他又喊了两声“卡罗尔”,没有回应。有的时候他会静音她。那算了。   他的视线散漫又无趣地跟着那咕噜噜的瓶子滚过吧台,滚过倒地的高脚凳,滚过……那是谁把一碟糕点砸在地上了?——然后悠悠地停在了一块金属板前。   他的视线上移。   纠正一下,那不是一块他妈的金属板。   再纠正一下,那不仅不是他妈的一块金属板,还是一个巨大的——操,他怎么把地下室的维生舱弄到这一层来了?   等他的视线终于在那维生舱上聚焦的时候,他猛地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   这他妈的是他妈的什么他妈的玩意儿!?   托尼七荤八素地捧着脑袋瞪着屋子中间那一个巨大的维生舱,焦糖色眼睛瞪得老大,手指抖抖索索地伸向那个庞然大物——“卡罗尔?卡罗尔!——”他绝望地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没有回应,他妈的他都干了些什么?!——   托尼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在舱壁上敲出一个面板,指纹解锁出来之后维生液被抽干,那个维生舱门打开了。里面的塞壬?人鱼?人?——从里面跌落出来,那生物,对不起,他应该用更尊重的称呼,那女士,小女士——他把那小女士抱到——该抱到哪里?!头好痛他的头怎么还没像炸弹一样直接爆炸操这个派对操这个世界拜托让它爆炸吧不不不不这可是价值上亿的脑袋——   但这是条人鱼!   理智在揪着他的耳朵拿着喇叭冲他尖叫,本能却操控着他的手去触摸那凉滑的鳞片——谢天谢地不是金属触感,他对这种材质完全陌生,他没有疯到去改造一个女孩儿天啊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从没有一次对自己断片的记忆如此痛恨——“解除静音!卡罗尔!进入最高权限模式!”他胡乱喊着,手忙脚乱地挥开沙发上乱七八糟的瓶子,扯过——不知道是谁的,是他的吗?——但是总归还算比较干净的一件外套铺在沙发上,把那女孩儿放在上面。   那身上生着鳞片,长着鱼尾巴的女孩儿恹恹地躺在西装外套上,胸脯浅浅起伏——谢天谢地她还有呼吸。   “为您服务,先生。”解除静音的卡罗尔平静地回答,用一种机械一样的、不带感情的语调。   而她确实就是一段代码编写的程序,托尼斯塔克的个人AI管家。   “我的天啊。我的天。”托尼扶着沉重又隐隐作痛的脑袋喃喃:“卡罗尔,调出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找到这女孩儿出现的第一帧画面。昨天我断片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维生舱里?”   “收到,先生。但恕我冒昧,我想我应该提醒您您还在医疗间安置了一个人。”   卡罗尔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人类。”   托尼麻木而面无表情地问:“谁打的?我打的吗?告诉我,是他先挑衅的。”   一般不是他搞出来的意外他都会直接打救护车的电话。   “您没有攻击任何人。他出现的时候伤势就很严重。”   托尼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就像一觉起来世界都变了,比听到隔壁城市的首富过来抢了他三四五六块地还头疼:“……还活着吗,人现在什么情况?”   “是的先生,状态比较稳定。”   与此同时,卡罗尔投射的画面在他面前展开,那是昨天晚上的监控。   按照他的要求,卡罗尔直接快进了录像——那快速变化的画面中略过他如何邀请一堆人在他的别墅里狂欢,然后又在三点前赶走了所有人,在快进的速度下,那一片五颜六色的人群在一秒钟之内游鱼一样离开了会场,留下了一个粉红色衬衫的斯塔克本人。那画面上斯塔克的身影拎着酒瓶在会场到处闪现,直到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到四点三十八分二十秒。   画面停下了,播放速度回到正常的倍数。   一条人鱼和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地板上。   真的是凭空。   托尼不敢置信地叫卡罗尔回放了十几遍,最后一帧一帧地看。上一帧地板上还空空如也,下一帧,两个大活人。   而喝得摸不着北的托尼斯塔克的接受能力显然比清醒的托尼斯塔克强上无数倍,他沉稳地(事后的托尼坚信那是沉稳,对于一个醉成那样的人而言做到这种动作已经算非常沉稳了)地把酒瓶搁在吧台上,说:“哈。人鱼。”   不愧是斯塔克大厦的录像设备,全方位无死角声音画面毫不失真,那录像中的人声音清晰得就好像是在耳边一样:“——海底来的恶魔?奥姆的前锋?”   他歪了下身子,不小心跌下去,幸亏他用左脚膝盖及时撑住了,听声音磕得不轻(画面外的托尼伸手摁了一下膝盖同样的位置,嘶——)。   他就那么以一个不伦不类的姿势半跪在那里,喃喃:“你们还要夺走人类多少东西?”   (现实中的托尼斯塔克摁着太阳穴头疼地说:“快进到调到维生舱,卡罗尔。”   他才不想听那玩意儿逼逼叨叨。他要看重点,而不是一个醉汉乱七八糟的疯话。   “好的,先生。”)   快进的画面中那粉衬衫的富豪姿势快速切换,快进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那个托尼发出指令:“卡罗尔!”   “是的,先生。”   “把她展览起来。”托尼说。   “……抱歉?先生。这个指令这与我加载的礼仪系统中''接待客人''的那一部分有冲突。”   “她不是客人。”托尼大舌头地喃喃道,他张开手,身体不稳:“她是不请自来的……”   他思考一下:“敌人。”   他这样下定义。   “我会让所有人看到他们正在面对什么,他们又即将面对什么——”   他打个酒嗝,语气坚定又缥缈,不小心撞倒了一个高脚凳,咚的一声:“从天上来的奇瑞塔,海底来的奥姆,人类都会遭遇什么——展示给他们看,卡罗尔。”   那本该迅速回复的女性电子音犹豫了一下:“……好的,先生。那么尺寸最合适的只有维生舱。”   (屏幕外的托尼很怀疑对方只听到了一个“尺寸合适”。对,他才不承认那个人是他。不。绝不。)   “那就危生仓。”托尼含糊又果断地说,一个单词被他念得六亲不认。   “好的先生。那么剩下那个人呢?”   非常有危机意识的大演讲家这才分下视线。   “救他。”他言简意赅地说。   只有这部分的本能在任何时候都是敞开门清醒的:“叫笨笨来搬他。”   他扶着吧台喘口气,半响,才看着地面从中间打开,维生舱从地面下的夹层中升上来:“……卡罗,这是什么?”   “卡罗尔,先生。”卡罗尔有条不紊地在空的维生舱里注入营养液,平静地回答:“是维生舱,先生。”   “为什么这里有个他妈的维生舱?”托尼低低地说。   “您要求的维生舱,用来安置这位人鱼小姐。”卡罗尔谨慎地在不偏离原意的范围中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词语——装载礼仪系统的管家。   托尼这才把视线转向那地板上的人鱼,看了她好几秒,迟钝地问:“这是什么?”   “根据资料库的特征对比得出结论,是人鱼,先生。”卡罗尔字面意义上地没脾气地回答。   那个托尼又愣愣盯了那昏睡的人鱼十几秒,然后非常坦然地、缓慢地就地躺下抹了把脸,意义不明地咕哝一句:“哦,好。就连我的梦也开始不合逻辑了吗?”   ……然后他开始就地打起小呼噜。   卡罗尔沉默一会儿,还是决定询问一下:“先生,您确定不需要改变主意吗?资料库显示……”   “……你很吵,卡罗尔。”托尼闭着眼睛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咕哝:“……静音。”   卡罗尔:“……”   最后还是领了任务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笨笨承担了它幼小的身体不该承受的重量。   “非常成熟的表现,先生。”和他一起再看完一遍录像,卡罗尔客观地评价。   “我没给你装反讽的系统。哪个混蛋给你装的?巴顿?娜塔?”托尼痛苦地捂着脸,关掉录像,被逼着当面看了一遍自己干过的蠢事儿,他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冲出去找仪器简单地测试了一下那女孩儿的生理指标。没有明显外伤。但有发热现象,温度38.4度。他又跑去地下室看那青年,指标勉强都算在正常范围,腰部有伤,齿痕比对不上任何一种动物。幸亏他身体不错,但依然还在昏迷。   做完这一切后,他叫卡罗尔通知个见多识广嘴巴严的私人医生马上过来对这孩子和医疗间那青年进行更全面的检查。   在这个空隙,他动作迅速地冲去洗手间用五分钟漱口冲澡换衣服,最少把自己打理出了个人样,扒拉着湿漉漉的头发又冲到客厅,在吧台上勉强腾出一个干净的位置翻翻找找总算在角落找到一瓶在昨夜幸存下来的威士忌,倒了浅浅一个杯底的量,他的手有点发抖,幸好杯口不小。他捏着杯子一饮而尽。   先喝点酒压压惊。   他用杯子抵在额头,闭着眼冷静地深呼吸。   然后他听到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朝那沙发上看去,那女孩儿半张脸埋入衣服里,眼睫毛轻轻挣动,不安地微微偏转一下脑袋,而后她像是从噩梦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脸上又慌乱又恐惧。   她看到托尼了,微微睁大眼睛,张开嘴。   她没有说话。或者说,她没有发出声音。   她茫然又迟钝地摸一摸自己的喉咙,再次张开嘴。   再傻的人也能看出她面临什么问题了,更何况托尼斯塔克从来都是个聪明人。   而向来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的聪明人托尼斯塔克,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女孩儿瞬间就红了眼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老贾!!!(哭的好大声!!!)   喝酒不酷。别染上瘾,很难戒嗷。   我喜欢的英雄不会十全十美,在我笔下他们会因为性格缺陷或者心理问题,在很多事情上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不理智的决定。但他们的这些缺陷和克服这些困难、背负这些缺陷、不会一直陷在过去自暴自弃画地为牢、负重前行的意志力,就是我爱他们的原因。   很抱歉我不能写出他们的百分之一的好。也很抱歉也许我对他们的性格和经历理解有偏差。   但我会尽力写出我心中的那些英雄。   妮妮可以说是我的欧美圈初心。这几章也许会写得小心翼翼。可能用力过猛,也可能下笔过于浅薄。可能会因为太过于紧张和重视而写出事与愿违的文字,但我想尝试。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姑娘对我ooc的包容。 第45章第45章   “嗨。”托尼干巴巴地说,一边在犹豫要不要走向前,一边把那杯子放在吧台上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该算作敌人,毕竟那个要进攻陆地的海底人已经退兵了:“你可以听懂我说话吗?”   那小人鱼听到他的声音张开嘴,又闭上,从喉咙里呜呜两声,立起上半身看他,眼神就像是一只还没有脱离狩猎状态的小狼崽。在不能确定他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俯身把自己蹭进西装外套里企图把自己伪装起来。   这小狼崽还非常地爱惜公物,摆弄那外套的时候只用手掌去推,不用那看上去就很锋利的爪子去抓,眼眶红红却很坚强地没哭,笨拙又警惕地看着他,然后把自己往西装外套里拱。   她还好小。   托尼想。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托尼一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这栋别墅下保存了数量足够的装甲用来以防万一。   托尼一边悄悄接近那孩子,一边为这“以防万一”的警惕感到一点点愧疚。   那小人鱼双手扒拉在沙发的扶手上,她看起来开始紧张了,瞳孔像只猫一样稍稍变细,在她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的手掌收紧,爪子穿透了沙发的皮套。她听到托尼的问题,朝他很细微地摇一摇头。   托尼停下了脚步。   耐心。   能和平解决的事情尽量和平解决。   她躲在那外套下,咬着嘴唇,很努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嘶哑的声音:“杰……”   她没能“杰”完,被强行摩擦发出声音的声带不堪重负,干涩的麻痒和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头咳嗽。   托尼四处张望一下,能入口的东西只有酒和自来水。他取了个杯子接了一杯直饮水向她接近。他的步伐很慢。   那小人鱼看上去难受得想要呕吐,湿漉漉的眼睛却盯着他,执着地要说完:“……杰森?”   那杯水起了很大的作用。她默许了托尼的接近,并用双手的掌心小心地接过那杯水。   她喝水很急,甚至因此被呛了一下,手没拿稳,杯子从掌心间滑落,掉在厚绒地毯上面,里面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水浇湿了地毯。托尼惊奇地发现对方被那泼溅进地毯的水吓得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看起来在为此愧疚了。   一尾非常有礼貌的人鱼。   托尼想。   “谁是杰森?”他问。并且为他们之间不到半米的距离感到了一种成功接近野生动物的胜利感。   听到这个,小人鱼精神一振,急急张开嘴,发出的却全部是残破的气音。   这个时候突然出声的卡萝尔打破了僵局:“先生,医疗间的男性身份比对已完成。是杰森陶德,布鲁斯韦恩的第二个养子。但他理应在五年前已经死去了。”   那全系投影在他眼前展开。昏迷男人的脸和一张脸部照片重合,相似度89%。   还没等他意识到什么,那小人鱼直接扑向那光谱构造的幻觉,一个“杰”的气音。扑空后整条小鱼愣在那里,托尼捞了她一把才让她没直接栽在地毯上。   被地面科技诱骗的小人鱼又伸手去捞一捞,愣愣地看一看空空如也的手心,无助地又用气音喊一声:“杰?”   “等下……”托尼清清嗓子,但小人鱼根本没有在搭理他,又喊两声气音的“杰”,看着那昏迷的男性没有反应,嘶着嗓子喊出一句“杰!”   “等等等等,他是安全的,就在这栋房子里。你可以放心。”托尼说。他几乎要判断这孩子毫无威胁了。但是一个伤势不轻的男人和一尾看上去毫发无伤的人鱼同时出现?在这个奥姆刚刚撤军的节骨眼?   托尼嘴上不说,心里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说他过于谨慎也好,说他被害妄想也罢,总比最后栽跟头要好一点。   门铃响起。是医生,那医生倒是来得很快。他有一瞬间被分散了注意力。就这一瞬间,那人鱼猛地卷起西装外套,从沙发上滑下去撒丫子就跑。   她居然有人类的双腿。   一个成年男人没理由跑不过一个小女孩儿。前提是这个成年男人没有在经历宿醉的第二天早晨,场地也不是一地空酒瓶的派对遗址。那女孩儿游鱼一样穿梭在地毯上,但她踩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碎片,落脚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随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跑去,跑过的路径印下单个的红脚印。   她的直觉该死地准,闷头直奔地下室的位置。   托尼为了保险起见没让医生进屋,只转头吩咐卡罗尔对对方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而他也不急。   地下室的入口和医疗间的入口都是有着防护设施的,入口也可以进行远程开关,他打开了那个开关,地下室的门缓缓开启。   监控一路记载着她的行踪。托尼看着她窜进地下室,他顺势远程操控锁紧了医疗室的门。   他喜欢一览无遗的视野,因此地下室的所有墙壁都是用的一种新型材料,可以对其的透明度进行人工调整。而又因为他做实验经常出意外的缘故,这材料又必须足够坚硬,能够承受足够的冲击和重量。   托尼曾经测试过,想要破坏这种墙壁最少需要一发RPG起步。   他几乎在地下下打造了一个堡垒。   他倒也不怕那小人鱼给他把墙壁敲碎了。   托尼只是观察,或许这能引诱出这人鱼的一些攻击手段。   事情的正常进行应该是小人鱼在透明的墙壁外无可奈何,或担忧或愤怒。而他将根据对方反馈的情绪进行下一步的判断。   而现实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监控中那小人鱼迎头撞上透明墙壁,被撞懵后一手捂着额头,一手触摸上那透明墙壁。   ——然后那墙壁裂了。   裂了。   RPG起步的墙壁强度被她一摸摸裂了。   不知道她继续做了什么,那裂口瞬间扩大,被她生生破出一个门。   他震惊了一瞬间,直接召唤了装甲冲进地下室,那小姑娘赤足的速度像是比他还要快一点,他看着监控里那小姑娘迈着腿跑到医疗舱旁边去,手臂从胡乱裹上的长外套中伸出来,手掌在离那昏迷男人手臂十几厘米的距离虚虚悬空,久久不落下。半响,畏惧似的收回来。   托尼停在那个被破开的洞前,推进器熄灭,出于一种直觉,他没有再上前去。   她的手掌无措地捏紧,又松开,手指迟疑又小心地、轻轻落在对方被不知什么东西腐蚀过、泛红的手指上。   那体温缓慢地从一小块皮肤传到她的手指尖上。   于是那第一次经历并坚强地撑过了一场战斗、第一次看见身边的人受这样的伤、还被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自己好像还受伤了的小塞壬,终于为手指尖这一点点温度,开始嚎啕大哭。 第46章第46章   这小孩儿哭起来声音很小,由于感染发热和声带的过度使用,从喉咙里发出的只有细微无力的嘶嘶声,她用单只手背不断擦着湿乎乎的脸颊,又委屈又难过,还很贪心地留一只手握着那一点点温度。   她甚至连杵在门口的托尼都不太想去搭理了。   也很少有人能看着一个孩子哭得成这样的无声又难过,而无动于衷。   托尼不能说自己是大部分领域的大部分人,但显然在这点上他无法幸免。   “他正在接受治疗。他很……安全。嘿,小女士,别哭了。”   他把面甲打开,露出有温度的面容而非坚硬的铁甲,这使他的声音不再呈现一种机械的失真,带上属于一个人类的情绪。   毛巾?手帕?   最后他在旁边的托盘里拿了一卷绷带递给那小孩儿。   那小姑娘不接,背靠着医疗舱面对着他,手臂横在舱体上,咬着嘴唇把源源不断的眼泪逼回去,它们很不听话,只能让小朋友不断伸出手去抹掉。   像是一只爪牙还未磨得锋利,就被入侵领地,恐慌的同时又不得不为了生存捍卫领土的幼兽。   她很少对什么人表露敌意,但有几点例外。   其中之一她不喜欢被追逐,非常不喜欢。   那会让她想起风刮过脸颊的刺痛感觉,女人的怀抱和急促的喘息,野猫斗争的嘶叫,溅上脚踝的水。   紧接着的是分离,和好像无止境的等待。黑暗。   她讨厌被追逐。   巨大的情绪起伏使她轻微缺氧,头脑发晕,依然执着地扒拉着医疗舱的台子不肯妥协。   “我不想伤害你。”托尼说,试探性地迈开一条腿:“你看。如果我想伤害你,你根本没法在沙发上醒来,也没法跑到这里。你回想一下,我做过什么坏事吗?”   那小姑娘的眼睛开始失焦,瞳孔放大,很努力地想要看着他。   于是托尼知道她快要撑不住了。说实话,她能从上面那么麻溜地跑下来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对峙不会进行太久,而对方是会先倒下去的一个。如果可以,他最好不想使用麻醉剂。有的时候这种行为可能牵扯到一些外交问题。   他在对方腿发软、要跪下去的前一秒接住她。   她再次昏过去了,呼吸急促灼热。托尼一边念叨着可别把脑子烧坏了一边叫卡罗尔把门外关了好久的医生接进来。   等那小姑娘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是傍晚。   室内的光线明亮,她抬头张望一下,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之前醒来的时候,看到地上乱七八糟堆着的垃圾已经被收拾干净。她醒来时,视线所对的方向面朝一扇整面的落地窗,窗外夕阳洒落在海上,像是一张暖烘烘的绒毛毯子。   她处于一栋海边的房子。   “漂亮吗?”托尼说,他站在吧台旁边,穿着简约,白衬衫和西裤。领带没打。不过于正式也不显得过分随意。   小人鱼回头看一看他,又跟着痛痒的感觉低头看一看自己被绷带裹严实的脚,尝试着盘腿坐起来,去摸一摸脚掌。   有点疼。触感被绷带磨钝,有点痒痒的。   她又回头去看一看窗外的大海和太阳,最后她的视线才回到托尼身上,这个时候她的神情才完全放松下来,朝他点一点头。   “看上去你已经冷静下来了,这很好。”托尼拿了一叠蓝莓派过来。那显然不是现做的,而是冷冻后再加热的食物。但那蓝紫色的果实依然小巧可爱,不说蛋糕厚重的甜香和果实的清甜,光冲那卖相,就已经非常地馋小朋友了。   那被搀的小朋友视线落在蓝莓派上,有点按捺不住。但务实的小朋友还能想起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她嗅着蓝莓派的香气摸一摸喉咙,又去看托尼。   那成人被盯一盯,才开口说一句:“杰很安全。不过我倒好奇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的伤口可不像是现在地球上已知的生物能做到的。”   他又试探性地问一句:“是海洋生物伤害了他吗?”   小人鱼就摇头,伸出手想比划些什么,犹犹豫豫地看他一眼,迟疑地比出一个“No.”   托尼就唤一声:“卡罗尔。”   “为您服务,先生。这是手语的No.”   “打开即时翻译模式。”   那小人鱼听到不知来处的声音伸着脖子去看一看,找到了发声源在天花板上。那个女声温和地和她打招呼:“您好。我是卡罗尔,斯塔克先生的智能AI。”   什么是AI?   不用手语,不用翻译,那小人鱼脸上茫然的神情足以表达一切,还想去看看为什么从那个角落会传出人的声音。   “她是我的助手。”斯塔克说。“我把她藏在一个铁盒子里,为我处理一切事务。”   本意只是玩笑话,但这句话一说完就不好,那小姑娘表情立马带着震惊意味了。   ——你让她在铁盒子里为你工作?   这听上去像是什么无良工头。   ……他该怎么给一个没接触过人类科技可能连电脑和程序都不知道的海底人解释什么是人工智能?   走在科技前沿并带头冲锋的托尼斯塔克被盯得头皮发麻,最终咳嗽一句,说:“……她是一只精灵,就喜欢铁盒子那样的狭隘的地方。”   那小姑娘怀疑地看他。   “是吧?卡罗尔?”托尼说。   “……是的,先生。”卡罗尔冷漠地说。   如果小朋友生活阅历再丰富一些,或者说被社会捶打个那么几年,也许就会明白何为资本主义压迫下的言不由衷。   但现在的小朋友还比较单纯,属于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阶段,得到答复也不太有去验证真实性的想法,跟在那个世界接受走近火把它会自己发亮的设定一样,迅速地就接受了有小精灵活在铁箱子里这个说法。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托尼把话题从小精灵那里掰回来,他其实也有点饿了。队长放在冰箱最后一份适合当主食的食物现在被他拿给了那小姑娘,而和一个小朋友抢食的行为似乎有点不大周全,于是他卡罗尔叫了一份披萨外卖。   那小姑娘老老实实地比划:[我昏过去,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还真是……简单易懂并且基本上毫无信息量。   “在那之前呢?”托尼从吧台晃悠过来坐在沙发上,他们开始面对面了,这不是一种非常合适的距离,尤其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被单方面敌对之后。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感到紧张。   非常没有警惕心,和她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感觉就像是自己跨过了她心中的某条线之后,迅速就被她圈进了白名单,毫不犹豫,干脆利落,非常慷慨。   那小姑娘就沉思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始比划。   “黑乎乎。很多。杰森。受伤。大的黑乎乎。”卡罗尔尽心尽力地进行实时翻译。   托尼:“……”   还真是,某种意义上的信息量很大又毫无着手点。   托尼捂着额头,抹一把脸。   那就只能等那还在昏迷的男性醒来之后再问了。   “先生,您的外卖到了。”卡罗尔突然开口。   那门铃响得非常欢快,托尼起身去开门。   “嗨斯塔克先生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我我我我总感觉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你了我看看是哪一份不过应该只剩下一份了啊啊啊等等你的外卖——”   穿着制服不知道为什么在光明正大地兼职外卖员的蜘蛛侠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把那剩下的最后一份披萨盒拿出来,悲痛地呻|吟:“不。”   那外卖盒显然已经被不明力道扭曲成了一个非常有创造性的形状,不难想象里面的食物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托尼花了十二分的意志力叫自己不要条件反射地关上门。   双倍的孩子,双倍的头疼。   “所以。”托尼按着太阳穴,瞥一眼那变形的外卖盒:“……你什么时候开始兼职外卖员了?”   “一个送外卖的小哥半路上出了点意外我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没能把他毫发无伤地救下来他崴了脚所以我——”   他心疼地摸一摸那盒披萨,很难过地说:“抱歉,先生。”   “我再叫一份就行。”他说。看到对方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了视线,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他也回头。看到那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探头朝门口这边打量过来,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惊叹。   两个令人头疼的小朋友开始对视。   打破这对视的是那小姑娘肚子咕噜噜一声欢快的叫唤。   蜘蛛侠表情更悲痛了。具体表现在他的肚子也开始迎合似的咕噜噜一声响。   真正唯一一个一天下来肚子里除了酒之外什么都没装却被夹在两个咕噜噜中间的托尼:“……”   蜘蛛侠惭愧地捂住脸。   托尼看一眼他空空如也的外卖箱,想来也知道他的这份订单是最后一个了:“来块蓝莓派?”   蜘蛛侠瞬间就开心起来了:“可以吗!”   “嗯哼。”他随口应道,朝屋子走去,叫卡罗尔再次点了一份外卖。考虑了下,这次点了十三寸的牛肉披萨。   并诚恳地希望这次外卖员能一路顺风地把披萨送到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彼得是高中生时期的彼得√ 第47章第47章   这次的外卖相当利落,没有在路上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事故,非常迅速且完美地把披萨送到了地方。   有披萨怎么缺了可乐呢?   托尼去拿了两罐可乐,还是冰镇的。他和蜘蛛侠一人一罐,一旁的小朋友得到一杯牛奶。   ……又是牛奶。   还在长身体的小朋友可不能喝太多碳酸饮料,容易蛀牙。   小姑娘委委屈屈双手捧着牛奶意思意思抿一抿,无师自通地像应酬的时候假喝酒的成人一样只让其润湿嘴唇,用那倾斜的杯口挡住小半张脸,从上面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又好奇又期待的翠绿眼睛。   把头罩从下巴掀起进食的彼得不小心瞥到一眼那眼神,感到好强烈的一阵心虚,握着那冰冰凉凉可乐罐的手都不由有些不稳,像对面有着异极磁铁似的往小姑娘那边跑。   “斯塔克先生?”可以抗十吨以上重物的手臂有点扛不住这吸力,彼得眼巴巴地看向托尼。   这是托尼没考虑到的。他在心头暗道失策,动作干脆而坚定地咬一口披萨先垫了垫肚子,转头把彼得的可乐拿了回去扔进冰箱里。   然后他把那冰箱里仅剩的一盒牛奶倒空了,气势非常恢弘地把两个半满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来吧。一人一杯牛奶。   他用眼神惨痛地说。   那眼神从他的可乐上飘开,彼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下子被平等对待了,小朋友安安分分地捧着牛奶悠悠哉哉地抿,托尼看她还有点紧张,伸手给她递一块蓝莓派过去。   终于可以有一个正当理由放下牛奶,薇尔一手托着蓝莓派底座,一手捏着尖尖那部分,啊呜咬一口。   馅料经过冷藏又被加热,呈现出一种半流质的状态,暖融融地融化在嘴巴里,蓝莓的甜味和轻微的果酸混着口感扎实的面皮在口中漫开,满口温暖的甜味。   那蓝莓派馅料有些丰富,流一些在手指上,她也不在意,把那蓝莓派啃掉一个尖尖之后食欲得到了暂时的满足。悄悄看一眼托尼。   托尼感受到那视线,假装没察觉到似的偏头开始和彼得开始交流一下训练的日常。彼得从善如流地开始配合他。   那小朋友就自以为动作很小,实际上动静很大地从沙发上溜下去,啪嗒啪嗒地踩着厚绒地毯往地下室跑。   “斯塔克先生?”彼得眼神发问。   “楼下有个伤员,可能是那小孩儿的朋友或者亲人,从昨晚……今天凌晨,昏迷到今天。应该这几天就会醒。”托尼趁机摸了一块蓝莓派,口感绝佳。老冰棍手艺不错:“最近怪事越来越多了……布鲁斯找到了吗?”   “在西海岸失去联系,至今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彼得忧虑地灌了一口牛奶,深陷思虑时他喝什么都像是在喝白开水:“博士应该不会被掳到海底去了吧?浩克能在水下呼吸吗?”   “队长和正义联盟的人去交涉过了,说亚特兰蒂斯的人甚至没有和浩克起正面冲突。”   托尼不自觉地又塞了一口披萨:“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彼得说:“但我接触过闪电侠,他人挺好的。”   “在吃辣热狗的时候?”托尼挑眉发问。   “……冰淇淋。”彼得脸有点发红。   这一句玩笑话成功驱散了一点紧张起来的气氛。   “队长这几天要回来了是吗?”托尼说,他的咀嚼速度加快了。他并不感觉到自己有多饥饿,就只是,进食。   牛肉和芝士很香,口感很棒,像是咀嚼湿透的棉花,里面掺杂着肉类。   ……生肉?他想。用力用牙齿咬下去,柔韧的口感,是熟的肉,或者绵软?他不大确定了。   他咀嚼着,看到蜘蛛侠的嘴不断开合,声音有点小,他不大能听清楚。可能是宿醉的后遗症。以前他没有这种后遗症。但是,年龄大了,或者其他的什么奇怪的原因。谁知道呢?   “抱歉,可以重复一遍吗?”托尼说,又拿了一块牛肉披萨,十三寸的披萨每一块分量都不小,过大的一个圆导致切出的每一片都更加细长容易入口,挺贴心的。   托尼想,确实。挺贴心的。   “是的。那个区域的重建任务基本上已经要完成了,伤亡不多,但是……”   托尼唔一声,对方的声音又有点模糊。他不间断地继续把披萨往嘴里塞,鼓动咬肌企图咀嚼把口腔塞得满满的食物。   队长的重建任务完成了吗?他的重建任务完成了。好像是。前几天完成的?在哪儿?他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直到他被披萨严严实实地噎到快要窒息,他才捂住嘴,冲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呕吐。   “斯塔克先生!”彼得立马跑到他身边去:“你还好吗?”   他几乎把胃里的东西也吐了个干净,直到嘴里只剩下一点酸水的味道,心脏在耳边雷鼓一样砸着耳膜,大脑用来预测并规避危险的名为恐惧的部分失控一样疯狂叫嚣,他剧烈喘息,感到缺氧。面前的水龙头如同被直接切断,那本应该直径只有两厘米的水流朝他迎面喷射,从里涌出的是洪水,是巨浪。铺天盖地地要把他推翻卷入进去。有人在尖叫。有手臂穿破巨浪而出,又被卷入深海。   没有水。他对自己说,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声。可能说出声了,可能没有。   他撑着洗手台咳嗽两声,半响他用手成碗,接水漱口。   “一般,还行。”托尼顺手洗了一把脸:“昨天不小心喝多了。”   应该是昨天不小心喝多了。   或者他早上?或许是中午,或许是下午,不该空腹喝那杯酒。   “斯塔克先生,我觉得——”   “我挺好。娜塔莎那边有进展吗?”托尼打断他。   “没有。”彼得微微皱着眉,那蜘蛛面罩的布料都皱起来,他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   那小姑娘就在这个时候从地下室上来了,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一上来就看到两个人视线非常整齐地转到她的方向。   那小姑娘心虚起来,无措地捏一捏被沾上蓝莓派馅料、黏糊糊的手指,朝他们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   非常柔软无害,非常的无辜。   托尼对自己说。   天色渐渐变暗,彼得出来说是找朋友拼模型,再晚回去可能会让家人担心。纽约的晚上也不会太安全,无论什么地方的黑暗总是藏污纳垢。   彼得走之前看上去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他只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斯塔克先生,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都在这里。”   他拉上面罩走了。   让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担心自己,这确实有点不像话了。托尼捏捏眉角,下意识想去倒杯威士忌,一套动作无比熟练,倒都倒出来了,他看着那杯子里半杯不到的晶莹液体,最终把杯子放在吧台上。   他又问了几句那人鱼的住处和居所。一问三不知,可能这几天得暂时收留她了。不过意外收获是他了解到这小姑娘基本上算是半个陆地人。   平常这个时间保姆应该已经把副卧收拾出来了。但他忘了之前他已经把保姆辞退了,最近一直请的临时工。只能又打电话叫来一个临时工。这么一通折腾完已经差不多十点钟了,那小朋友脑袋一点一点,他过去说一句:“副卧收拾出来了。”   那小姑娘浑身一抖,抱着抱枕懵懵懂懂看他,半响反应过来,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   安顿好这个小客人,托尼回到主卧,躺在床上,然后并不意外地在两个小时零三分钟后发现自己没法入眠。   他顺势就起身,也不开灯。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一躺,外面月光朦朦胧胧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出一块空间温和的轮廓。沙发的区域是完全黑暗的,他让自己陷进柔软的填充物里面去。   海浪的声音。   “卡罗尔,艾伯特卢卡斯在哪儿?”黑暗里,托尼开口。   “先生,艾伯特卢卡斯在3月14日亚特兰蒂斯事件中登记死……”   “静音,卡罗尔。”托尼说。   过一会儿,他又说:“解除静音,卡罗尔。本阿拉姆在哪儿?”   “先生,本阿拉姆在3月14日亚特兰蒂斯事件中失踪,至今行踪不明。”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他这段时间记忆不大好,总记得一些人名,又忘记那些人名的结局。酒精,酒精。他在黑暗里看到人的轮廓,想起有人在洪水中差几厘米就能拉到他的手,然后那人在下一秒被巨浪吞没。   他起身向地下室走去。   时钟哒哒走着,墙壁上的电子钟用温和的光亮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   在黑暗中,一个小小、圆润的蝉状轮廓轻轻推开次卧的门,踩着软乎乎的地毯绕过沙发,月光照出那一头柔软的浅亚麻色短发。她用一床薄被把自己裹成个扁扁的球,向地下室进发。   这小朋友不小心又做了个噩梦,从黑暗中惊醒后当机立断地想要去看一看噩梦的主角是否还好。   只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地下室的不止她一个人。   只穿着一件灰色汗衫在地下室升级装甲的托尼把溜进来的小朋友抓个正着。   托尼看着她,她看着托尼,然后悄悄地往地下室又行进了一步。   那小朋友看上去傻乎乎的,实际上还有点聪明,先发制人,只不过底气不是很足,脚步停在门口,用气音悄悄说:“……杰森说,这个时间想要长个儿的小朋友都该睡觉了。”   托尼把咬在嘴里的零件拿出来,没脾气地回她一句:“那看来你是不想长个了。”   那小姑娘就很认真用气音回一句:“我要睡觉的。在这里,可以吗?”   托尼随口说:“可以。”   他倒是知道这小朋友为什么偏要跑到地下室睡觉,就把另一个医疗舱启动,医疗间墙壁透明度调到最低,可以完全隔绝光线和声音。即使他在这里咚咚锵锵,那边也能安静得足以让人酣然入睡。   那小姑娘就很高兴地卷着被子跑去医疗间门口,又回头看看他,轻声问他:“你睡吗?”   托尼就说:“不能睡。”   睡眠是那么棒的事情。暖呼呼、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为什么会有人不能睡呢?   小朋友非常认真地想一想。   她做了噩梦,害怕睡觉,她在那个房间一个人也不能睡。   聪明的小朋友举一反三,觉得对方也做了噩梦,害怕一个人睡觉,于是朝着他跑近一点,悄悄说一句:“如果你也害怕,我和杰伊也可以陪你睡的。”   托尼茫然地转头看她。   她也非常认真地回看过去。   “……不,谢谢,小女士,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没那么害怕。”   托尼抹一把脸,叹一口气。   要是所有的人外种族都能像这小姑娘一样单纯就好了。   ……不,想想还是算了。要人类能接触到的人外种族都是这么个性子,说不定一段时间之后那种族可能就没了。   被婉拒之后她也不伤心,跑去医疗间,爬上另一个床位,用小被子把自己一裹,严严实实地裹成个蝉蛹。   想起来什么,趁医疗间的门还没关,她用气音朝渐渐变小的咚咚锵那边说一句:“晚安。”   咚咚锵停下来一会儿,也回一句:“晚安。”   门关严了,咚咚锵的声音彻底消失。   她就把自己又往被子里缩一缩,朝杰森的床位在心里也说一句:“晚安。”   没有回复。反正她也没有说出声,她就自己对自己说一句:“晚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8章第48章   第二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一个红发女人的几率还是挺小的。   托尼来到上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上来就看到客厅对着海那一边的落地窗被调到零透明度,黑压压一面墙,灯也没开。她的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一动不动,双脚那一端的沙发旁边被搬了个一人高的简约花瓶。   托尼知道他一上来对方就醒了,也不点破,拿个马克杯放进咖啡机,按下按钮。   “博士找回来了,他被哥谭那边的组织缠住,在那里大闹了一场,我到达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娜塔莎说,声音微微沙哑。   “哥谭。”托尼皱眉:“他在复仇者大厦?”   娜塔莎说:“是。”   “但你看起来不大好。”咖啡注入马克杯,托尼拿起杯子抿一口,舌尖尝到的味道淡得像冠上咖啡名字的饮料,他皱着眉放下杯子:“搞什么?”   谁动了他的咖啡机设置?   “就比靠酒精和咖啡续命的人要好一些。”娜塔莎嗤笑,从沙发上轻巧地坐起来:“两天后有一场和正义联盟关于灾害应对和管辖范围的\''交流\''。”她说:“我不想看到我们这边的人像是连续出了一个月的任务没让睡觉,这样下去我们可和他们抢不过新人。”   “谁不崇拜钢铁侠?”托尼说,认命地放下马克杯。   娜塔莎就模仿他的语气:“那又有谁不崇拜超人?”   托尼耸耸肩,从高度的精力集中放松下来有点疲倦,他没接话。   “布鲁斯还好?”   “再好不过,除了那件可怜的衬衫和外裤,其余毫发无伤。”   “那你呢?”   “不会比他差,毕竟我是捡漏的那个。”   “把他们的残党清除干净了吗?”   “一如既往的没有。你知道那群人的。”   “刺客联盟。”托尼说。   “每个人都会做蠢事。”他说完倒干净杯子里的咖啡,把杯子搁在一边,烤面包机准备就绪,他打开冰箱拿面包片的时候才发现牛油果酱的罐子已经空了,不幸的一天。   “有人可以,有人不能。”她说。听到有轻而无序的脚步声,脑子里自动构造出符合那个脚步声的形象。   脚步很轻,并不稳重,偏向轻快,一个不掩饰稚气、还没到想要快快长大的那个时段的孩子。   她不会太喜欢孩子,也并不讨厌。曾经和一个孩子短暂相处过的经历让她对所有孩子都抱有一种几乎纵容却疏远的态度。   但并不是这个时候的她能应付的。   “有客人?”娜塔莎说:“那么下次见吧。”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那从下面上来的小姑娘才冒了个头。   门开的时候给黑屋子放进了一屋子的光,那些光耿直又坦荡地照亮从厨房到沙发的一片区域,而后又被掩上的合金门严严实实地关在外面。   托尼就把落地窗的透明度调高了。   “谁在那儿?”托尼背对着地下室的出口,一边拿着小刀给两面微焦的面包片抹匀甜腻的草莓酱,一边心知肚明地、懒洋洋地说。   那距离还有点远的小朋友张望一下,比手语又看不到,说话还嗓子疼,就拍拍手。   脆脆的两声响。   “所以,\''拍手\''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下他转过来了,递一片抹好的面包片给她,那小朋友下意识接了面包片,才发现想要比划,就得把面包片解决。   于是她就斟酌一下,最终决定用嘴叼着面包,比划几句话,咬一口,挪一下咬的位置,再比划几句,循环往复。   想比划的都比划完了,面包片也解决了。又吃了东西又进行了表达,并行不悖,非常聪明了。   卡罗尔在一边翻译:“迪克,布鲁斯,麦尔维斯,黑乎乎,没有到这里。”   “卡罗尔,告诉我。”托尼说:“全球有一个以上和杰森陶德有关系的迪克和布鲁斯吗?”   “没有,先生。”卡罗尔回答。   “所以布鲁斯韦恩跑去维多利亚度假的消息也是烟|雾|弹|了。”   “也许是的,先生。”   托尼很沉地叹了口气。   “博士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有活儿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态崩了。   最近事情很多,上游几天暴雨,下游江边就洪水淹到楼脚,根本没法出门,前几天停电停了三四天,靠充电宝续命;开学还要考六门的延考,电脑没法开都没法复习。有点无法处理这个情况,很抱歉写文的时候带了一点情绪。但是这几天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写东西。   正在试图调整,可能需要几天到一周的时间。 第49章第49章   昨天拆绷带的时候,脚掌还有一点点疼,像是被一柄细细的钝刀卡在脚心,在没有注意的时候不痛不痒轻轻戳人一下。   不是很痛。   薇尔想,试探性地用脚掌去踩一踩地毯。那地毯相当柔软,是让人想上去打滚的那种程度的柔软。   不可以坐在地上,杰伊说过的。她想,万分不舍地又用脚心去蹭一蹭那软乎乎的毯子,溜去她的小基地,手上还不忘捏着一只毛茸茸的绒线球。   那球球正面用黑色软线缝了两条竖直的直线,就是这个绒球球的眼睛了。   她捏着那只绒球球小心地把它放在那沉睡在小基地的“睡美人”脸旁,就在“巴奇”和“胖达”的旁边。   她又把它摆弄到一个不会掉到地上的位置——这还挺有挑战性的,鉴于那睡美人的身周已经围了一圈毛绒绒的东西——然后她悄悄说:“杜比,你帮我从噩梦里保护他,好吗?”   杜比眼神烁烁地回望她。   这就是一个承诺了。小塞壬想,她很放心。杜比在她床边度过的几个夜晚,她是没有再做噩梦的。   是个很厉害的噩梦骑士了。   现在睡美人身边有着噩梦骑士和守护天使,除此之外还被一堆小小饰品、衣料围巾、几块糕点和小份果酱包围起来,那些衣料被窸窸窣窣围成一个巢穴,巢穴正中间沉睡着小小恶龙的财宝。   收回手的时候她不小心磕到了旁边的器材一角,手指被划出短短一条血线,她看看自己的手指,有点懵又无师自通地含在嘴里抿一抿,有点疼。   她想起以前她受伤的时候或许需要涂酒精,或者一个有可爱图案的贴纸。但是杰伊和他的医疗箱都还睡着,没人给她小贴纸了。   脑袋里想完了,伸出手看一看,血线已经消失了,只剩一道小小的发白的裂口。   她看着那白白的裂口,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失落。   那失落的小龙依恋地扒着台子看一看自己的巢,又吧嗒吧嗒迈着步子跑去楼上找托尼。   她想了解下杰伊的情况。   毕竟久睡对身体不好。   小塞壬想。   又一会儿,她又想。杰伊久睡对她身体也不好,她会很担心的。   x   托尼在楼上等着,看着她上来之后干脆利落地跟她解释一下那人睡眠的原因,大概是在进行传送的时候被目前科技无法解析的能量击中,他的身体无法适应那股能量,因此身体陷入了自我修复的沉睡。   托尼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小朋友,沉吟一会儿,说:“就是他受了伤,醒来就意味着他痊愈了。”   那么现在问题就是他能不能靠自己醒来。   这不算是他擅长的领域,这种类型的事件可能布鲁斯或者魔法侧的英雄过来会比他更摸得着头脑。   他只能保证对方的身体可以和那股能量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明天博士应该可以过来。”托尼说,含糊道:“在此之前,你想打理一下自己吗?”   隔三差五忘记洗澡,天天只能眼巴巴望着落地窗的小朋友眼睛亮了一下。   “海?”她说。   托尼遗憾地耸肩:“我的浴室可以模拟海洋环境,不过很遗憾,你暂时不能出去。”   他末了补充一句:“也许有大人教过你,人类是很危险的生物。”   他可不想把这小孩儿一时不查就弄丢了。   那小塞壬看着他,愣愣说一句:“你们很好。”   托尼一哽,耸肩:“……只是部分。幸亏你遇上我。”   她就笑:“我运气很好的。”   等那小朋友从浴室里出来,套上的就是托尼事先放在浴室的淡蓝色裙装,这还是他特地根据对方的种族选的,如果她心血来潮想要变个尾巴出来,也不必担心着装问题。   小朋友裙子倒是穿得整齐,只是腰间两根柔软的丝带松松垮垮垂在背后。她光着脚跑过来后非常自然地转身,小臂像鳍一样轻轻张开,划过水流一样划过空气。   手臂顺势回到身体两侧后,那小朋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杰伊曾经说她肢体柔软,跳舞会好看。   “跳舞?”   当时她问,也在被人系一朵太阳花似的蝴蝶结,小肚子被背后窸窸窣窣的布条蹭得发痒,小姑娘没忍住用手去推,咯咯笑两声。   那大人给她系蝴蝶结的动作本身就慢吞吞,被她手一薅,一个快要成型的蝴蝶结瞬间就散下去了。   那个抑制住自己打死结的冲动的青年就示威似的用布条勒一勒她的肚子:“小兔子,安分点。”   顿一顿,他说:“跳舞就是跳舞,你想怎么动你的四肢就怎么动,你开心就跳起来,不开心就……”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个温乎乎的炸弹扑了个满怀,快要竣工的蝴蝶结又惨遭摧毁。   “开心就跳!”她大声说,笑得很开心。   杰森故意没接住她,半蹲着身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脖子蹦跶半圈后,轻车熟路地伸出一只手圈住她的手腕,跳双人舞似的把她拎着在自己眼前转一圈,摇一摇手腕,引导着又一圈,一圈不够再来一圈,直到这只晕乎乎的小鱼脸朝下噗地扑进沙发,整张脸埋进沙发里。   计划通的杰森以最快的速度给她系好腰后的蝴蝶结。   傻乎乎的小鱼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玩得心满意足,手臂软绵绵地扒拉在沙发上,蹭蹭沙发,笑得气短还不忘说一声:“好晕……”   一只手压在她肩上,力道不重,但于她而言足够了。   “安分点,女孩儿。”托尼嘀咕一句,干脆利落地系紧带子:“你快要飞起来了。”   小塞壬朝背后伸手轻轻拉扯一下轻飘飘的带子,转头看一看他,眼神有种奇特的恍惚。   带子有点紧,把快要飞起来的小鱼沉重地拽回地面。   为什么呢?   薇尔想,一边想,一边鼻子莫名发酸。   她没有被指使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为疼痛和伤害感到难过,就只是原因不明地鼻子发酸,却像是踩不着地面一样,感到一种没由来的空落落。   那个名字趴在她的喉咙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温吞吞地哽在那里,像是只不听话的小动物一样散发着暖意。   那暖意让她愈发委屈。   “……杰伊。”她说。暖呼呼的东西随着这个名字潮水一样漫上来,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着她的后背,像有根蚕丝颤颤巍巍维系在她的手腕上震颤似的,那蚕丝的另一头隐没在地下室,她看向蚕丝的尽头。   而后她下意识地迈步,又一步,轻盈的蝴蝶结在她身后跳跃两下,停下来。   “布鲁斯什么时候到?”她就含含糊糊地问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四级考完了qaq   开始复健   感觉像是完全不会写东西了,卡文卡得怀疑人生,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这是一周我憋出来的量qaq   慢慢来吧qaq 第50章第50章   那姗姗来迟的班纳博士给出的诊断不容乐观。   “他的意识为抵抗这股力量而缠斗至今,正在被渐渐削弱。”班纳的语气中多了丝敬佩,能在这样的意识风暴里抗争这么久,还留着一丝游丝般执念的人着实罕见。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太多。   他疲倦地按一按因连夜工作而隐隐胀痛的太阳穴:“要解析这股能量所需要的时间太长,如果有熟悉其成分的人还好,但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而和其相同性质的、我们这边魔法侧的人物只有洛基,只能等索尔回到地球的时候去问一问。”   然而那北欧神和人类对时间的流逝感知完全不同,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起再回到地球一次。   他顿一顿,犹豫道:“否则只能找他足够熟悉的、对魔法不敏感的家人或者朋友沉入风暴中把他带出来,最好是彼此之间有激烈的情感寄托、能增强他的抗争力的。但这很危险,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容易和他一起陷进去。”   班纳这才想起,问一句:“他是谁?家人在身边吗?”   “他的养父,布鲁斯韦恩。”托尼说。   班纳一愣,条件反射看向那躺着的男人:“那个韦恩?”   这个年龄,再加上能隐约看出少时轮廓的脸……   班纳皱着眉,想不起他的名字:“韦恩的第二个孩子?但我记得他已经……”   “谁知道呢。”托尼烦躁地说,这事儿要牵扯到布鲁斯韦恩就会很麻烦。他该怎么让对方信任自己,又怎么让自己从这事儿里面脱出关系,韦恩是否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死去……牵扯的问题太多,这事儿稍微出点差错就会很难办。   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在几天后还有一场会议,这不能成为一个污点。   烫手山芋。   “我知道他。”薇尔说,有点急切,望着托尼:“他会来吗?”   “不是那个布鲁斯,小姐。是布鲁斯韦恩。”托尼说,以为她说的布鲁斯是是布鲁斯班纳。他把毛巾搭在架子上:“你不会太想见到另一个布鲁斯的。”   “我见过他。”薇尔说,站在那里慢慢组织语言,执拗地来一句:“我认识他的。”   在外面说认识布鲁斯的人很多。托尼想,谁不认识布鲁斯韦恩?哥谭王子,毫无心机的草包纨绔,那颗脑子里跟颗夹心糖似的装满了不容置疑的、没什么用的高纯度糖浆。   这也就骗骗那些外人。真正认识他的人知道他有多难缠。托尼嗤笑,那可是哥谭,真的有人会相信哥谭能养出一个布鲁西吗?   “可能吧。”托尼敷衍道,有点心烦意乱:“我会联系那个韦恩,博士,看好他。”   “尽我的全力。”班纳说。把数据的警戒数值拉低,这才松口气,分神看一看这个小孩儿:“孩子,你为什么在这儿?”   这话实际上他早该问了。托尼是最喜欢独自工作的,他总认为有人在会打乱他的思路,拉低他的进度。就连佩帕来了都要被他赶去楼上。在这个人的工作室里看见个处于“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对付的年龄”(托尼称)区间之内的小朋友还是挺罕见的。   相当罕见。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入侵的是恶龙幼崽巢穴的博士思忖道,听到她好认真地说一句:“我在等他醒来。”   “你的家人?”班纳不自觉地有些愧疚,在一个孩子面前讨论其家人的病况,无论怎样都会有些残忍,他试着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你的哥哥吗?”   薇尔摇头,在思考似的,伸手去把被班纳摆弄得歪掉身子的噩梦骑士摆正。   “父……父亲?”班纳说,有点艰难。   她还是摇头,眼神里带点茫然和不需要被解答的好奇,在班纳想说出下一个猜测的时候,她说。   “他找到我,带我回家。”   杰伊对于她而言,是谁呢?   她还不太明白身份定位的意义,杰伊带她回家,那么他就是那个带她回家的杰伊。那些通过血缘和文件所构建而成的联系在她心中暂且还没有形成一个太过坚固的刻板印象,那些藏在称谓后的职责和权利对她烙刻未深,于是她便也不太爱琢磨那些东西。   “他是我的杰伊。”薇尔说,用捏一块棉花糖也不会留下指印的力度,去捏一捏那沉睡的宝物的手指尖,有点委屈,有点难过。   “我的。”她说。   刚回到现实世界、安顿好从异世界回来的普通人,又马不停蹄地把另一个世界的三位客人送走的布鲁斯得到消息,转身就带着康斯坦丁,在半个小时后开着传送门到达了斯塔克的地盘。   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长子迪克格雷森,显然布鲁斯并没有隐瞒次子的生还消息,这对任何一个经历过亲人去世的正常人而言,都是一个足够让人震撼的消息。   托尼没有太多好奇那风衣男人,康斯坦丁的大名在他们这群人的耳中都不会太陌生。这人的作风他也略有耳闻,但他算半个正义联盟的身份算是上了一份保险,正义联盟金主的事儿要出点什么差错,得让他们顾问头疼好一段时间。   托尼并没有隐瞒风险,开门见山地解释了对方的情况,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救人。   “我不推荐你选择第二个方案。”   班纳说:“风险太大。”   康斯坦丁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火机都拿在手上了,抬眼瞥到屋内有个小孩儿,又把火机塞回兜里,咬着未点的烟淡淡说:“而第一个方案的后果是,等到研究成果完善到足以把他弄醒,你们就得到一个自我意识被磨灭大半、像老电视一样信号不稳定的等身木偶。”   这根本没有给人选择。   “康斯坦丁,准备一下,我会去。”布鲁斯说,眼神沉沉,手掌安抚性地放上薇尔的肩膀。相比较在担心的小朋友,他的长子反倒是更冷静的一个。   毕竟他可是蝙蝠侠。   “我能做些什么?”迪克对布鲁斯的决定完全不意外,干脆地问。布鲁斯说:“保证一切正常运行。”   “等等等等等等,”托尼做一个stop的手势,简直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个过于理所当然和莫名其妙的决定,几乎是有点茫然地打断他们:“我并不是质疑你……好吧实话说我就是。但我并不认为你能应付这个。恕我直言,你只是个经商的普通人。”   布鲁斯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视线很快回落在杰森身上,半响,说:“……他是我的孩子。”   说得好像没人能质疑一个父亲把自己的孩子带回现实的意志似的。   “这是这个童话世界的新法则吗?亲情必胜?”托尼干巴巴地问,咬牙抹一把脸,瞪一眼笑出声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揉揉鼻子,轻咳一声,把笑意憋回去:“我守着,不会出事,去吧,最少试试他的伟大父爱。”   这话说得有点刻薄了,不过没人放在心上。在布鲁斯沉入意识风暴之前,班纳慎之又慎地警告他:“绝对不能超过20小时,超过这个时限你的处境将会极其危险。”   布鲁斯应了,他闭上眼,等博士启动装置。   他陷入一片黑暗。   --------------------   作者有话要说:   深更半夜突然诈尸式更新!   很对不起各位姑娘,是我没有调整好学习生活和写文之间的平衡,导致断更了这么久。   以后说当天更新就更新,只要我不睡,当天就还没结束!!   终于写完倒头睡,手感全无,感觉文风都变了qaq明天早上再起来挨打qaq 第51章第51章   他们不该在任务进行到十八小时的时候就开始焦虑的。   “还有两个小时。”班纳博士喃喃,手边的咖啡冷了,他浑然不觉地灌了一大口,极浓的清咖啡,舌根都发苦。   “二十小时之后必须把他们强制带回来吗?”迪克问,看那跃动变化的折线图,那是意识活跃强度,他们两人的数据相比一开始都在逐渐变得平缓。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更糟的是带不回来。几率很小,但不是没有。这会很危险。”班纳说。   他们的表情都不轻松。   计时器显示到二十小时的时候班纳已经决定把布鲁斯强制带回来了。有的时候他们必须做一些取舍。   “还能撑三个小时三十二分钟。”康斯坦丁悠悠地把他估量的时间数据精准到了分,他看上去倒是分毫不急,急的倒是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复仇者联盟这边的人。   “……但愿你是对的。”班纳咬牙说,心里已经在飞快地计算万一出什么意外,用现在的仪器把他们全须全尾地保下来的可能性。   计算结果不甚乐观。他的表情也许是过于紧张,康斯坦丁咬着甘草糖说:“我以为你们这些和超级英雄打交道的人都比较喜欢相信奇迹。”   “我喜欢相信数据。”班纳冷冰冰地回他一句。科研人员和魔法侧的英雄似乎天生相容性不是很好。前者企图从已知领域开辟新道路,对后者能量来源的过于迷茫也许就是抵触的缘由之一。   迪克警告式地看那人一眼,上前一步捏上班纳的肩膀,安抚道:“他们的数据比预估的要好上很多,起码这是真实的。而据我所知,他们都不是什么意志薄弱之辈。”   也许更起到安慰作用的是前半句。班纳的肩膀放松些许,余光下扫却看到那昏迷者的长子捏紧的拳头。显然对方的心情不会比他轻松到哪里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是,只是做好他现在该做的,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而那边托尼手上不自觉调校着另一台机器的数据,喉结鼓动,只觉得嘴巴干涩,思绪却已经飘远。他的资金不足够支撑两个联盟,神盾局的开销就已经够他喝一壶,如果韦恩在他的地方出了事,这么大个吸金黑洞他能填多久?正义联盟会因此受多大的影响?特别是他们那个超人,那个外星人,在无法支付高额战损的情况下他不承受任何经济上的代价(或者无法承受),这会对他的心理和行为产生什么影响?   ……喉咙发干,他用拇指急促地碾过嘴唇,眨一眨眼睛,徒劳地吞咽一下。   “托尼,不是现在。”班纳被他的小动作分了神,半是担忧半是警告地开口。   “我不至于这么分不清缓急轻重。”托尼试图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开口他才发现他的声音干得吓人。他清一清嗓子,为自己辩解道:“……只是口渴,润一润喉咙。”   “托尼,我现在没时间分神照顾你。起码就现在,照顾好你自己。”班纳说。没有严令禁止,但语气也算不上缓和。   “我还以为照顾整个联盟,进行善后的一直是我。”托尼说,尽力削弱语气中的嘲讽了,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体贴。他转身走向楼梯,目标理所应当并且显而易见地是一楼的吧台。   如果半途没有受阻拦的话,那辛辣而醇美的液体应该已经流进他的喉咙了,他的干渴得以缓解,万物的棱角即将变得柔软,过去和未来都应是一篇模糊失真的幻觉。不,事情当然不会发展成那样,他半心半意地想着,似乎已经嗅到了浓烈的酒香,那气味在空气中挥发充盈。   只是一点,可能杯底那么一点,说好的只是润润喉咙。如果那瓶酒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的话……他得把它解决掉。如果它只剩下杯底那么一点。   ……如果半途没有受阻拦的话。   托尼眨眨眼,看着差点和他撞个正着的、不到他胸口的小朋友忙着用手稳住两杯牛奶。   “反应能力不错。”他敷衍地说,抬脚就准备绕开她,然后被那其中一杯挡住了去路。   那被迪克打发上来找点喝的,却在这过程中一不小心碰倒两个开口瓶的薇尔坚决地伸一伸手,把牛奶往他面前凑一凑,毫不掩饰脸上的心虚,要把其中一杯牛奶递给他:“……我听到,你渴了。”   “而这不是大人应该喝的东西。”托尼抽抽鼻子,忧虑地朝吧台望去,才发现那浓烈的酒香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两瓶被他昨天或者是前天(又或许是今天?)开瓶的酒统统阵亡,一瓶歪在吧台上,一瓶倒是被竖立着(并且明显是人为地)规整地立在地上,吧台上亮晶晶一片——他猜都知道那是什么,并且也不用猜,他的鼻子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他决定忽略心中那块因为渴望而快要绞紧得榨出血的肉块突然的如释重负,他暂且没法解释那个。   “坏女孩,瞧瞧你做了什么?”托尼认命地接过牛奶,叹一口气,揉一把小姑娘的头发,不甚认真地责怪道。   那小姑娘真觉得被斥责了一样,抖一抖,把自己那小身板不动声色地缩一缩,企图削减一点存在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悄悄抬一抬眼,要来看一看他的神情,看到他皱着眉像喝什么药一样一口灌下大半杯,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太多想和她算账的样子,才小声补充一句:“牛奶可以睡好觉。”   托尼说:“是牛奶可以让你睡好觉,不是它可以睡好觉。”   很好学的小朋友当时就记得好好的,抱着杯子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皱眉喝药的神情喝出一圈奶胡子,又用舌头去舔一舔,舔出个缺口,像是换牙期的孩子露齿而笑的那种缺口。   托尼看着那缺口,给她扯了一张餐巾纸,半响又在心头补充一句:而可以让我睡好觉的是酒而已。   情况在计时器跳到第二十二个小时的时候急转而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把这章换了一下。   之前的更新感觉画风都不一样了,看着好违和。   一不小心把妮妮写得有蝙蝠内味了。   但我对妮妮印象最深刻的是绯红女巫的幻境,死去的队友和废墟。他是唯一站立的人,所以他(认为)要对一切牺牲负责。在幻境中,他的幸存成为让他痛苦的根源。   能做出天网(划掉)奥创这种东西的人,控制欲可想而知。   感觉妮和蝙蝠本质上还挺像的。 第52章第52章   首先受到影响的是班纳。   地下开始震动的时候,托尼还在和那杯牛奶对视并且试图说服自己一口干了它。   感谢牛奶(而非酒精),他的感官依然像个正常人那样敏锐,脚下不稳的时候不会认为是自己的脑子受了酒精影响,他当下就放下杯子三步做两步地跑向地下室,康斯坦丁正在努力把浩克困在一个半径为一米的巨大球体内动弹不得,那绿色的怪物挣动起来,球体已经开始有了裂痕。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谁能跟我说下情况?”托尼吼道,不假思索地就召唤最近的一套装甲,金红色合金一块块在他身体上拼接组装,直到完全将他锁死在装甲里,智能操控系统启动。同时他命令卡罗尔通过卫星投放反浩克装甲。   不能让他从这里出去,尽管这里是远郊,浩克一到地上,就算徒步跑到市区对他而言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不知道!”迪克灰头土面地朝他喊了回去,他的手臂被浩克抛过来的器械硬生生砸脱臼,靠他的反应能力瞬间抄起用另一块挡板才勉强削弱了一定的力道将那块(可能价值上百万的)铁坨撞向另外的轨道。他不能躲,如果他躲了,那器械就会直直砸中两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击中他绝对不是最懵的那个,迪克咬牙单手接上脱臼的手臂,扬声道:“我以为你们可以控制住浩克!”   “在这之前。”托尼含糊回答。   那困住浩克的球体开裂,绿色巨人怒吼一声,肌肉不断膨胀震动,伴随一声巨响,他彻底挣破了束缚,双脚猛地蹬地深深陷入地下,借力以不可思议的弹跳力硬生生地撞破了天花板,康斯坦丁被冲击力撞进浩克砸出的废墟里,一瞬间不省人事。   马克44号,反浩克装甲在外面组装完成,红色的巨大钢铁怪物伸出钢铁灌注的拳头把他砸进地里。   托尼的地下室材质不得不说足够牢固,在这种程度的破坏下支柱仍魏然伫立,迪克猛地扭头奔向显示数据记录的屏幕。   “不。”他喃喃,被绝望淹没。那些数据如断崖下跌,两个人的心电图监视赫然已成一条直线,警示的鸣叫刺耳:“不,不不不不不——”   迪克跌撞着冲向两人的身体,把希望寄托于监控心跳的器械故障,他俯身将耳朵靠上杰森胸膛,拼命平复呼吸,首先响彻脑子的是雷鸣般的心跳声,他在狂喜席卷的三秒后浑身冰凉——那是他自己的心跳。而本应该有的另外一个频率不同的心跳声、那象征着鲜活生命气息的声音已经停摆,悄无声息;他不死心地用手指搭上颈动脉,那血液如同死水,无法探勘到哪怕一丝搏动。布鲁斯——布鲁斯的身体冰凉如同杰森的身体冰凉。   “不。”他低吼:“康斯坦丁!除颤器!你负责布鲁斯!”   一切才刚好转,杰森才刚回来,那孩子的生活才刚刚走上正轨,布鲁斯才刚刚迎回杰森——他——他们,他们不能就这样失去一切!   迪克扭头才看见康斯坦丁躺在废墟里咳出一口血,眼神恍惚,像是轻微脑震荡,明显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只剩他一个人了,没事,他可以解决这个,他完全可以胜任——   他急促起身,这才发现他蹲在那里过久,头脑昏沉了一瞬间,他趔趄地扶住医疗床缓了几秒,然后从另一个房间拖来机器,即刻开启电源。   “你他妈的给我冷静!”   清脆的耳光声,脸颊火辣辣地疼痛,打人的一方丝毫没收敛力道。康斯坦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给了他一巴掌,夺下他手中的除颤器扔到一边,大口喘着气吼他:“他们屁事儿没有睡得好好的,给我脑子清醒一点!”   “他们没有心跳了!”迪克像只被逼迫至悬崖边界的野兽,后脚感到岩石窸窸窣窣地落进深渊,他的落足之地只有方寸且不能退后,否则他将失去一切——他以那样被逼入绝境的痛苦的声音朝对方嘶吼:“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们——”   “耳朵要聋了,迪基鸟。”一个声音说。   听到这个声音迪克还是发懵的,他的脑子里回荡着他自己的心跳和怒吼,几乎以为那声音是幻觉。   另一个人动作显然更为果断,甚至用上了擒拿技的技巧直接把他挟持进一个拥抱里。   “……哇哦。”康斯坦丁说。   “哦操。”杰森说。   那拥抱带着熟悉的古龙水味道和生命尚存的温度,是一个他几近十年都快要没有感受过的拥抱。   这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迪克在对方看他安静下来后立马想要放手的动作赋予实践之前用力反身回抱他,而后果断放开。   “同样的感恩抱抱你大概还欠我十三个,布鲁斯。”迪克说,并不隐蔽地红了眼眶。   突然被告知负债累累的布鲁斯眼神一凝,立马转移话题:“报告情况。”   “浩克失控,钢铁侠在处理了。比起这个,那股气雾是怎么回事?”唯一比较清醒(这么说大抵不严谨,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唯一保持无任何情感关系影响的理性)的康斯坦丁回答,他皱着眉,用手指撩起一股淡黑色的无形无味的气雾:“我还以为是你们那儿稻草人的毒气。”他看见了一些……他不大想看见的东西。   “可能同样效果,迪克,你看见了什么?”布鲁斯说。   “恐惧的事情。”迪克说,声音极镇定。   杰森环视四周,问:“薇尔呢?”   迪克说:“操。”   他转身就往楼上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强烈的波动席卷方圆十里的空间,那波动无声,却如同极其尖锐凄惨的泣鸣,让受之影响的人宛如心脏被拧紧,血液绝不泉涌,只像是从强大的压迫下一滴一滴渗出心头血一般绵长而极致的痛苦。   浩克和托尼的战斗甚至为此停滞,浩克单膝跪地,痛苦地怒吼一声,在尖叫中一点点缩小身躯,直到变回那个相较之下羸弱的博士,当场昏睡。而托尼只能启动声波隔绝功能才能削弱一点影响,也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而等康斯坦丁开启屏障,足够让四人赶到一层,就看见那塞壬身上所有翅膀一样淡蓝色的薄鳍像刺猬一样张到最大,从天花板上开的大洞里投进黄昏潋滟的光,给那薄鳍映上燃烧一样的水波纹路;她把自己团在地板上团成小团,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听到声响望过来的时候,源源不断的水迹从无神的双目中涌出。   而熟悉的人会知道她曾在韦恩大宅,天天用着相同的姿势抱着小鲨鱼玩偶睡着。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复仇者大厦监控到异常能量堆积警报,立马就开着机车闯着红绿灯飞驰过来的娜塔莎面对满目烟尘,忍不住爆了粗口。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内容已替换,完全重写了,姑娘们记得戳一戳ww 第53章第53章   “娜塔莎!”托尼说,他控制住自己不要在这种声波中对着通讯器大吼出声:“声波型武器!”   对方身上没有装载信号发送装置,否则他可以直接用装甲把她锁死在里面,直接从根源解决——说真的,一些时候他真的觉得想在逮捕过得所有罪犯身上统统装载他的装置,这样他就可以在无论谁再进行犯罪的时候一个铁笼子给他扣下去,因此减少的战损起码也够再建造几座复仇者大厦。   好吧,他承认这想法有点变态了,听起来像是什么老大哥。但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   不过等着吧,他迟早要用牛奶巧克力打造出一个反塞壬装甲。别的不说,对方一旦发狂,整个装甲就恶狠狠地砸在她面前,不说别的,把她吓个够呛应该是足够的。   托尼想着,发动推进器挡在那几个现场唯一没有防护措施的普通人面前扩大屏蔽范围。他们离得太近了。   “别乱动。”托尼沉声道:“为你们金贵的脑子着想,你们该走得更远一点。”   那两个企图在烟尘中浑水摸鱼做点小动作的人就那样被硬生生卡在了钢铁巨人的身后。   杰森要趁着烟尘卡着视野死角混过去,被迪克摁住肩膀。   “海陆和平协议刚刚签订,他们不敢在我们眼前留下什么把柄。”迪克压低声音迅速地说。   “她是我……们的人!”杰森低吼,“而她处于危险之中!”   “电|击|枪。”布鲁斯开口,隐形眼镜中显示的能量分析指向这个无害的结论,他向前一步挡住杰森的路。   “操。”杰森烦躁地咆哮,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走近中间那女孩儿:“操,操。”   “你应该能意识到她是一个十四岁的、处在一个应该过着正常校园生活的年龄段的女孩儿吧?”迪克突然开口。   杰森仓促地只分给他一个眼神,喉结沉默地鼓动。   “杰森?”迪克警告式地唤一声。   杰森嘴唇翕动一下,没说话。   “她不是你的芭比娃娃。”迪克说,摁住他的肩膀:“你是知道这个的,对吗?”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不蠢,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烟尘被海风一卷,倒是散得很快,娜塔莎果断给自己启动了屏蔽装置,这只是神盾局研制用于抵御声波攻击的防护装置,只能应急,并不具有针对性,就算她急匆匆地赶过来也不会是空手过来送人头,但是依然无法消除所有的影响。对方的攻击方式给了她一丝熟悉感,但她并没有深思。   不过……女孩?   一个又一个的关键词渐渐成网,让她心中隐隐不安,娜塔莎把自己的身影藏在烟尘中开启热感应,迅速接近目标,沉下声询问:“是敌人吗?”   “对方没有敌意。记得下手轻点。如果你能靠近她的话。”   好吧。“了解。”她把武器开启为击晕模式。   但娜塔莎确实、完全、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地方再次看到这张脸。   “薇尔?”娜塔莎说。   那小人鱼紧紧抱住自己的尾巴,要迟钝一点似的,朝她慢慢转过头来,还在眼巴巴掉眼泪。   “薇尔。”娜塔莎再次说道,看到对方为自己的声音缓慢地眨一眨眼睛,才确信那小鱼已经能听见声音。她将武器虚虚卡进战术带,做出一串手势,动作放慢,同时轻声问着:“你还认识我吗?”   娜塔莎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声波没再增强,甚至于大脑的胀痛已经逐步缓解,她最终安全地靠近了那傻愣愣团在房子中间的小塞壬,她搜索着记忆中对方的身体数据,这么久过去了肯定会有误差,但应该不会很大。他们当时的资料显示这孩子的能力已经不会再成长到他们原本测算的程度,那群人为此开始准备下一个试验品。   她调好一个安全数据,比对付普通人偏大,但在变种人承受范围内,用电机枪击晕了她。那小而软的身体倒在她怀里,像根鱼钩似的从她记忆里勾出那个全心信赖的笑容。   但距离他们分别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年,她深知时间——无论多长——能在一个人身上刻下多深的印记,何况他们分别得如此仓促,那白纸一样的孩子在哥谭活下来了,还是足足一年,那是哥谭——难保对方的情绪不会过于激烈而节外生枝。   这是最安全的做法。娜塔莎揽住小姑娘柔软的脖颈,心想。况且早八百年她就不相信那些爱和友情感化一切的童话了。   有一个身影破开烟尘迅速靠近她,杰森咬牙开口:“我想,作为她的朋友,”他锁死她的目光:“我有资格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很好。”娜塔莎异常冷静地回答,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手上动作却是截然不同的谨慎:“鉴于新签订的条约,你的朋友将由我们遣送回她该去的地方。”   “我想这份差事交给我们会更加合适。”布鲁斯走到他身边,他轻巧地朝娜塔莎眨眨眼,在后者丝毫不为所动的目光下遗憾地补充:“……我资助的联盟中可有一个对这份差事当仁不让的人选,正巧我的孩子还是他们双方的朋友,比起由陌生人来接手,由我们来进行会更为妥善,不是吗?”   “可以停一停吗。”托尼不耐烦地说,他的装甲从马克44号中分离出来落在地上,托尼斯塔克又从装甲中跟俄罗斯套娃最里面的那个一样走出来。   “她爱跟谁走就跟谁走,正巧几天后和你们正联有个会——几天来着?这房子又不是住不下几个或者几十个人。”他说,看了一眼那废墟。话锋一转:“我在几公里外还有一栋非常好客的房产。”   “恐怕不行。”康斯坦丁说。   所有目光都朝他汇聚过去的时候,他才开口:“我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汇聚行为,我们得做好准备了。那股气雾在这里覆盖并且激活了一个坐标点。不出一个月,这个位置将会形成一座桥梁,那些东西,他们快要来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   “不能销毁或者转移?”半响,布鲁斯皱眉。   “除非你想它受到惊动然后满世界乱跑。”康斯坦丁嘶一声,抹去下唇的一丝血迹,又烦躁地揉头发:“杰森是那个饵,他成为了新坐标的载体,让他呆在这儿钓条大鱼吧,记得别走太远,别让载体和坐标失联。唯一的好消息是如果没这个饵,你们就得满世界全天候地跑着警戒哪里开个洞了。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方圆十几里用防护罩隔绝起来。”   他打量一下周围,转向托尼:“你得感谢你的选址远离市区,一半是荒地一半是海。在这里把事情解决确实能把损失缩小到最小。”他做一个总结。   “有谁解释一下谁快来了?听上去我摊上了个大麻烦,顺便还给我的这个基地判了个死刑。”托尼说。   “不是一般的大。”康斯坦丁回他,终于在室外才如愿以偿地点了根烟:“来自异世界的一些玩意儿。”   “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外星人入侵。”托尼打个响指:“卡罗尔,通知哈皮把我那艘游艇开过来,这儿今天是不能住人了。”   “……账单寄给韦恩企业。”   “当然,我不会客气的。”托尼看向布鲁斯和迪克,语气微嘲:“我想你们就不需要我送了吧?就按传闻中的,变成蝙蝠飞回去怎样?”   气氛是在这个时候凝滞起来的。   “我想你知道韦恩企业可以起诉你诽谤。”布鲁斯保守地说。   “我想你也知道我可以拿到的信息量和精准度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托尼似笑非笑,“而他们还没有斯塔克的脑袋。”   布鲁斯刚开口,托尼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等等,让我猜猜,你给你的床伴解释身上的伤全部都是极限运动造成的对吗?”   布鲁斯闭嘴了。   “这个答案决定你们这几天是否留在这儿。”托尼说:“让我们节约点彼此的时间。”   布鲁斯沉默一会儿,说:“你的床伴知道她们一进门就被AI在视觉上被扒光了吗?”   托尼说:“我是为了确保派对的安全,我想没人会喜欢嗨到一半被卷入枪击案什么的,你的说法听起来可有点变态了。”   布鲁斯说:“最少在门口安排全身扫描的不是我。”   托尼说:“如果你能按时或者起码到场几次你主办的宴会的话,阿比盖尔的生日晚会那次我猜是双面人越狱是吗?那女孩儿可和我抱怨了一晚上。”   两人之间僵持不下。   “……正义联盟可以帮你们减轻大部分政府的压力。”半响,布鲁斯说。   托尼打个响指:“意外收获。”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托尼吹了个口哨:“这个眼神酷,有蝙蝠那味了。”   看着对方的表情,托尼挑眉,说:“怎样?你以为我会用这个胁迫你们?发个推说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我以为你们分享消息的潜台词就是需要复仇者联盟的合作,而众所周知,合作的基础是信任,信任需要用秘密来浇筑。”托尼说。   他说对了。纽约不是正联的主场,而范围这么大的防护罩只靠他们没办法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布置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布鲁斯允许康斯坦丁透露这样程度的信息给托尼。   “……合作愉快。”最后是布鲁斯先伸出的手。   “那么罗宾小子?”托尼伸手。   “夜翼,很高兴认识你,至少我很久没看见他服输了。”迪克笑着伸手。   布鲁斯眯眼看他:“我猜你的十三个感恩抱抱没有了。”   迪克愉快地回复:“反正你也没打算支付。”   “红头罩。”杰森说,手插兜里,依然看着娜塔莎。   “我就知道普通人一般惹不出这些麻烦。”托尼咕哝,看向娜塔莎:“塔莎,红头罩是不是没有热视线?”   “不仅没有,还是个罪犯。”娜塔莎不慌不忙地予以回视。   杰森说:“你也不像个好人,对小孩儿第一反应就是上手电|击|枪。”   “也许只是因为一公里以外的我抢先一步到达而已。”娜塔莎说,换了个姿势让小塞壬的脑袋靠在她胸口以睡得更安稳。   杰森噎住了。   托尼看看杰森,又看看娜塔莎,半响憋一句:“认真的?你们要为了这个吵起来吗?”   而那边无人搭理、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子的班纳博士呻|吟一声,头痛欲裂地撑起身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4章第54章   薇尔是在隔天醒过来的,在她身边监测数据的是托尼。   “醒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小塞壬从毯子里钻出个头,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才发现鳍还立在手臂上,于是慢吞吞地把鳞片退下去,退到一半,没睡醒似的,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衣服穿。   托尼看她一眼,没好气地拉过毯子把她从头遮到尾。   像只被捕兽网笼住的小豪猪似的,她在被子下面挣扎一会儿,最终脸颊红扑扑地从角落探出一个头,耳鳍已经消退下去了。   “感觉怎么样?”托尼看一看数据,偏头问她。   那小塞壬舔一舔嘴,眼睛亮了,跃跃欲试地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只能从喉咙里呜呜出两声。好在她现在比之前可镇定多了,大抵是知道喉咙出问题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安安心心地比手语。   [我梦到她了!]她趴在床上,只露出两只手,柔软的手指灵巧又快乐地变换:[喜欢!]   卡罗尔尽心尽力地提供即时翻译。   “谁?”托尼心不在焉地问。   [艾丽丝!]她用手指说,[她拥抱了我!]   她的眼睛里亮得像是装了星星,为一个梦的情绪感染到现实而兴奋不已。   “那还真是……”托尼说,只是想起娜塔莎的电|击|枪,语气有点飘忽:“一个美梦。”   [我想要——]忽的想起来什么,薇尔用嘴咬住被子,坐起身来,大大地张开手臂,比得很夸张,[找到杰森!]   她单方面宣布了一个游戏的开始,托尼脑子里警钟敲响,动作极其迅速地给她把因为鳍和尾巴没能穿上的病号服塞进被子里,成功封锁了太过激动的小朋友窜出来的道路,他大声说:“在穿上衣服之后!”   她为托尼急促的动作闷闷在被子里笑了几声,感到氧气稀薄了就又把头探出来,这回乖乖把衣服穿了上,光着脚丫在托尼再次逮住她之前就溜出了房间。   徒留托尼在身后喃喃:“艾丽丝……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   这名字挺常见的,他也就没有多想。   溜达出房间的小塞壬在走廊止步,周围布局和装饰都很陌生,显然不是她之前待的那个地方。   她站在原地茫然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走几步,门和拐角都太多了,看得她有点晕,又有点心慌,奈何还不能出声叫人,于是忽的就有种被抛弃似的、心慌的感觉。   她往后退几步,放开了听力,听到好多不同的频率,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想退缩回托尼身边去的脚步立马变换方向了。   没能跑好远,一双手把她从背后抱起来,她晃一晃手臂想保持平衡,但抱住她的手很稳,完全不会有不安定的感觉,她就扭头去看。   迪克和她打招呼:“嘿。”   薇尔也小声嘿一声,迪克把她放下来了:“想去哪儿呢?”   [杰森!]她比划道。   “……呃。”迪克说,他早该料到这个回答的:“他暂时不在这儿,所以也许得几天后才能见到他?”   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薇尔茫然地想,满脸的疑惑和失望。   [为什么?]她问。   迪克就跟才反应过来似的,蹲下来和她视线齐平,有点担忧:“你的嗓子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回答,[但没有事。]   她又固执地问一句:[为什么?]   转移话题失败,这小孩儿对认定的事情意外地还蛮固执,迪克想。   为什么?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他们担心杰森把你养久了之后不想再“放归自然”?这种不正常的占有欲开始已经萌芽。更何况你们如此相似……过于相似了,这很危险,不利于小孩儿的认知重构,囚禁不是好的,把她捆在自己身边也不是好的。   看看吧,杰森,现在究竟是谁在依赖谁呢?又或者是相互的?   谁也没办法责怪杰森,因为一个完全纯白的小姑娘像一只小狗一样把你当做全世界来依赖,你拥有她全部的信任,你是她的几乎整个世界。   没人能抗拒这个,就像没人能抗拒潘多拉,毕竟她是为了让人痴迷并心甘情愿释放灾难而创造的。   更何况是杰森这样暂时失去了生活重心的人。她成为了一个新的重心,在这个最合适的、最脆弱的、最危险的时刻。   关于那些理由,迪克一个字也没说,就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也许他只是想休息一下,你知道,大病一场之后总会有这种情况的。”   [所以他不要我了吗?]薇尔意识到什么,愣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比划。   她听到不远处的隔音房间里,那个熟悉的频率,心脏泵动血液,声音激烈,拳头击打沙袋的闷响沉重又狂乱。   “当然不会。”迪克说,甚至有些不忍,这导致他下意识地润色了这个答案:“只是想让你试着认识一下其他的朋友,老是跟着杰森转可是有点孤僻了。”   他说,试图说得更为轻松。   “可是他答应……我,冰淇淋。”她说,眼睛开始湿乎乎,声音因为喉咙的疼痛而断续嘶哑:“他答应的。”   “我带你去。”迪克说,大手一挥,相当大方:“想吃什么口味的,一个种类给你来一个球。”   薇尔不吃这套,从他挥的手下面窜过去了。   迪克不是追不上,但硬生生把她拉开不仅或许会更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更甚可能会唤起一些曾经被强制的不好的回忆。   这是他们都不想看到的。   没事,迪克想,过了他这关,还有杰森呢。   那小孩儿寻声找到训练室,摸一摸门,试图开口,和以前一样震碎它,但撕裂般的疼痛完全打消了她的企图,她皱一皱眉,抽抽鼻子,在门边上摸索。   杰森开门的时候会用钥匙,然而这个门是没有钥匙孔的,她还看到过托尼把手摁上门旁边的一个小方块之后门就打开了,她环视一圈找到那长得很像的小方块,伸手去摸,不够高,跳一跳,啪一声把手掌印上去,门应声开启。   里面只有杰森一个人,他在里面一下一下地、沉默地击打沙包,距离近了,声音更为可怖,沉重的力道在室内如同震响雷鸣。   他听到门开的声音,但是他没有看过来,唯一区别可能只是力道更重,甚至带上愤怒的意味了。   “我、知道、怎么做。”他咬牙,一个单词一个单词随着击打吐露,“所以、给我、闭嘴!”   沙包深陷进去一个拳头印,上面隐隐有暗色污迹。   “出去。”他扶住那沙包,手指因疼痛而轻微抽搐,说。   门没有再次开启,这安静对于迪克的性格而言有点不正常了。   杰森回过头,眼睛瞪大了。   “等等等等等等,不是对你,天。”他语无伦次地说,小声咒骂了句什么。三步做两步跑过来,几乎快要手足无措了,天,他从来没惹哭过这小孩儿。但一瞬间他又想起和迪克的谈话,当场僵在一步之外,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胡乱把手上缠的绷带拆下来擦擦汗,扔在一边,举起手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短暂的沉默几乎要让他感到焦虑了。   她难过得直掉眼泪,不断地眨着眼,在模糊的视野里找到她的锚,有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拔腿就跑了,但是她舍不得。   她是舍不得杰森才找过来的,她有些怯懦、又有些害怕地伸出手臂,但脚上没动,她的脚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黏在地上,或许没有那种东西,但如果没有的话,怎么解释她无法抬起腿呢?   但如果她真的让杰森感到生气的话。她想,视野迅速地模糊,她只能更频繁地眨着眼。她会离开的,她喜欢杰森的,不想让他难过,所以她会离开的。   “耶稣啊。”杰森轻声念叨,破皮的指节跟着太阳穴的跳动又开始抽痛,愧疚几乎一瞬间击垮了他。   手有点酸了,她在把手垂下来之前还是等到了一个拥抱。   “我很抱歉。”杰森低声说。“我很抱歉。”   “我不该想一直留下你把你捆在我的身边,我不该对你大喊,天,那么多种处理办法我可以选择但我选择最糟的那一种,我很抱歉,薇尔。”   他喃喃,搂住一个小小单薄但温暖的身体。   “我原谅你了。”有羸弱的气音响在耳边,肩膀上的布料变得湿润温暖。   小塞壬执着地黏着他抱了好久,要把他处于时昏迷她的忧虑和做噩梦的恐惧都一起抱个够,等到终于能忍住不哭了,才悄悄说一句:“如果我原谅你的话,我可以拥有我的冰淇淋吗?”   第一次亲手拿到冰淇淋的喜悦是难以描述的。   要说起这凉冰冰的甜点,那可是能追溯到好久好久以前的一个承诺,至于多久之前,几乎没人记得了,不过它已经实现了,这就是最重要的。   虽然对深海生物的胃不该加以质疑,但杰森还是习惯性地以人类小孩儿的标准做参考。   “最多一个球。”杰森说:“你的嗓子不能再吃太多冰的了。”   说罢咬一口他自己的巧克力味儿单球冰淇淋。   小姑娘乖乖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另一个白色的球,甚至从眼神看还在馋他的巧克力球,谨慎又庄重地接过杰森递过来的冰淇淋筒,小小地、试探性地舔一口白白的冰淇淋球。   冰凉甜蜜,奶香味十足。   那边吃的起劲,这边杰森手机嗡地震动一下,他单手摸出来看,迪克发来质问的短信。   [我们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杰森冷静地又咬一口巧克力球,息屏,看那小孩儿吃得开心,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回复:   [我雇了家庭教师,半年之内能把她送回学校。]   回复来得很快:[半年足够?]   杰森就叼着空空的甜筒饼干打字:[她足够聪明。]   发送。   半天等不到回复。杰森就放下手机看那小孩儿,她“嚓嚓”啃甜筒啃得很开心,啃完甜筒舔一舔粘上融化冰淇淋的手指,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显然不会满足于一个球。   杰森瞬间就谨慎起来了,立马进入备战状态准备拒绝对方的渴望眼神。   那小姑娘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过来,还没开口,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大高个,金发,鸭舌帽,拿着热狗。   是曾经见过的那个叔叔。   薇尔就看他,对方也很敏锐,几乎是有视线一落在他身上,他就察觉到了,回望过来。   一大一小对上了眼。大的那个眼神就软下来了,有点惊讶和高兴。   薇尔回头用目光对杰森示意,伸手指一指那个戴鸭舌帽的金发大个子,想说,我认识他的。   这一指,还没等杰森有什么反应,那金发大个子身边的一个男人瞬间身体就绷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上章的内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蝙蝠家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娜塔莎蝙口夺鱼。   虽然这确实是理智的做法,但显得太理性了,而众所周知,如果一切事物都以完全的理性发展,那就不存在小说这种东西了xd 第55章第55章   那男人很壮,比金发大个子还要壮一点,肌肉紧绷之后看上去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熊。   金发大个子察觉到他的异样,侧过身子向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微微伏低重心的男人抬起头,从帽檐下露出一双警惕又茫然的绿眼睛。   薇尔和他对视,半响,张开嘴巴。   一样的颜色。她眨巴眨巴眼睛,想,从喉咙咕噜咕噜几句,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杰森能知道自己咕噜了什么,一时间冰淇淋都顾不上了,拽着他的衣角,要往那边去。   杰森握住她的肩膀。   那金发大个子看到杰森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到防备的情绪,周末是人流高峰期,扬声无法交流,同伴情况也不太好,还是不大能适应在人流量过大的地方被他人认出或者叫住,于是只歉意地朝他们摆摆手,意思就是下次再聊吧。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见。   他们几乎是下一秒就消失在涌动的人群中。   再一次遇到他的时候,那金发大个子终于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英俊刚毅的脸。   彼时他们在托尼的基地,罗杰斯过来赴一个会议,大致讨论将会面对的那些东西,离全员到齐还有一段时间,他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和班纳攀谈。   他们聊到星际迷航可汗结局的可能性,史蒂夫说:“……他可能会被和他的船员一起再次封冻个几十年,不过,只要再次唤醒他,他还会为了那七十二枚个冷冻仓把当时的秩序搅个天翻地覆。”   班纳微笑:“很有感触?”   史蒂夫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感到这次谈话已经开始偏移原本轻松而无目的的状态。班纳有心理咨询师执照,有时也会当他的心理医生,但他并不那么喜欢把他的想法或者欲望明明白白地剖析给别人看。   他转移视线,却看到了没预料到的身影。   那个迷路的女孩儿。   “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史蒂夫起身朝她走去。第一次碰见算是偶然,第二次碰见已经算是运气,遇见第三次,还是在这种非明面的身份下,着实算是奇迹了。   “唔?”薇尔咕哝一声,咬着一块玫瑰酥,看他一会儿,伸出手给他也递一块。   小朋友表达友好的动作大概就是分享食物了。   而这位小朋友的友好就明显多得要溢出来了。   “砰!”隔壁训练室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小塞壬当即炸毛,把食物往嘴里一塞,就往那边跑。   训练室里,一个棕发男人面前横躺着一具沙袋的尸体,他揉一揉拳头,皱着眉转过身,正巧看到这小姑娘莽莽撞撞闯进来,他就回头看一看那沙袋,又看看她,半响犹豫地说一句:“……抱歉?”   跟着过来的史蒂夫笑出了声。   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之后,他神情自若地干咳一声:“我想托尼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没事的,巴克。”   “托尼确实该解决这个问题了。”一个微微沙哑的女声带笑:“这里全都是超级战士、超能力者、还有某些快要突破人类极限的人。”她每说出一个词汇,都沉闷地重击沙袋:“应当提高需求了。”   她手下的沙袋在最后一击中被击打出一个惊人的弧度,荡回原位后被那女性用手掌抵住,遗憾地朝那棕发男人叹口气:“这一轮是我输了。”   棕发男人走向休息区拿毛巾,路过她身边时闻言沉默地拍了下她的肩。   那力道确实随意,而随意意味着没有控制力道,这一掌论是拍上个壮一点的男人肩膀对方都要晃一晃,而那女人身形纹丝不动,侧头回应似的笑一下。她身体修长结实,浅灰色的运动专用背心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红色短发成缕贴在后颈,侧过头的时候露出深邃的面部轮廓,是个锐利得惊艳的美人。   薇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薇尔太熟悉这个人了。尽管头发颜色不同,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但她的脸,薇尔每每在最疼痛和最恐惧的时候都会捧出来,假装自己不被流窜血管的火焰和尖刺折磨得痛不欲生,假装自己在她的怀抱里,假装自己是温暖的,是安宁的。   那面容,那身体。   小姑娘的视线能让最迟钝的盲人头皮发麻,谨慎地四处张望,更别提受过训练的娜塔莎了。   她几乎是瞬间就扭过头锁定薇尔的眼睛。   三秒不到的沉默,在薇尔向前迈步的瞬间,娜塔莎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告诉托尼,下次我一定会把他的XX揪下来XXX泡酒里给他XXX地灌下去。”娜塔莎说。   训练室两个门,她像是一只遇到老鹰的兔子飞快地从后门溜走,天知道她自从十年前就没这么狼狈地逃窜过了。   要不是托尼告诉她他已经把这小孩儿送回她该呆的地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所以在她进门的时候,卡罗尔的刻意引导也是为了避免和这小孩儿迎面撞上?为了什么?为了在训练室打她个措手不及?   娜塔莎的直觉告诉她托尼不只是想看热闹。   但,拜托,她不需要。   当初她把薇尔劫出来藏在一个安全屋,换了十几套衣服绕了大半座城市,紧急雇佣了超过十个诱饵进行误导,刺客联盟该死的难缠,就是这样的程度,还能死死咬在她身后。等她终于甩掉跟踪者回到安全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安全屋空空如也,没有人。   她把一个几乎是一张白纸的女孩儿扔在哥谭流动人员最复杂的区域超过一天,然后彻底把她弄丢了。   她不想回想当时的心情,也不想得到原谅。   这只是她无数个噩梦其中之一,但是一个女孩儿的一生。   所以她逃了,毫不犹豫。   愧疚,惊诧,痛苦。   她并不惧怕被斥责,被怒骂,或者被漠视。   她惧怕被原谅。她知道那女孩儿大概率会的。   但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是,她把所有过去锁进黑匣子,但并不意味着她忘掉了,与之相反,那些东西永远在。   “托尼。”娜塔莎冷静地接通通讯,发动机车。   “嗨塔莎,希望你没忘记会议时间。”托尼说。   “去看看你的酒窖。”娜塔莎用着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着,干脆地踩下油门。   烟尘中,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被发动机的轰鸣掩盖,她从后视镜看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那身影越变越小,羸弱而坚定,和她的距离越拉越远。   通讯中托尼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脚步声,随即是大声的控诉。在他说出任何一个带脏字的词之前,娜塔莎掐断了通讯。   恍惚中她听到一声嘶哑的哭叫。   她希望那是幻觉。   --------------------   作者有话要说:   娜塔:互相伤害啊。   真的要变成月更了……(瞳孔地震)   我有一半的朋友都放假了,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哇qaq我想把这篇完结了1555551 第56章第56章   薇尔的体力并不好,她并不时常用双腿跑动,运动量最大的时候是在海中和虎鲸比赛游泳。   艾丽丝消失得太快了,快得她的腿都还没感到后知后觉的酸胀,眼睛就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但她并不是非常怕累,只是向那头红发消失的方向跑去,一步又一步,又近一点,她可以跑过去的。   她不能再失去一次艾丽丝了,如果这一次她不努力一点,艾丽丝又会丢下她的。   她是这么想着的。   但是她的腿迈不开了,像是两条软绵绵的面条一样挂在身上,要跌下去了。她意识到这个。   她本来该看向地面的,但是她依旧抬着头,眼睛看着地平线外那个小点消失的方向。   失重感停止了。   腿还是使不上劲。   她才发现她现在耳鸣得很严重,喉咙里腥甜腥甜的,胸口很痛。   小小的女孩儿急促地呼吸着,回过头,用手臂揽住她不让她跌下去的是史蒂夫。   “你可以带我去吗?”她问,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了。   史蒂夫蹲下去,看一看远处,说:“没用的。”   他太不会应付小孩了,大抵是因为他的童年是从兜不住的甜蜜谎言中剥出来的血淋淋真实,那点长者用尽全力为他刷上的糖衣劣质而短暂,他就提早吃到了苦,也没有学会怎样为其他孩子那点苦涩刷一层糖衣。   史蒂夫只能笨拙地为她擦一擦眼泪,说:“她没有办法见你,但她跟我提起过你。”   像是提起一个搬走的邻居女孩儿。   “她会回来吗?”薇尔呜咽着,拽着他的袖口,又回头去看一看。   “总有一天。”史蒂夫说:“而我们只有等待。”   海风是冷的,但是晚霞还是暖洋洋的,史蒂夫把她带到海边,她安安静静地坐下,低头看垂下崖壁的小腿,海浪在下面翻涌着,浪声清冽而和缓。   “在那个时候,我只有艾丽丝了。”薇尔轻轻说。   “她很爱你。”史蒂夫说。   薇尔知道什么是爱。在爱着彼此的双方之间,分开意味着痛苦。他们为彼此着想,并为对方的痛苦而难过。她以这样的爱同样地爱着杰森、爱着迪克、爱着阿福,爱所有那些同样爱着她的人。如果分开意味着艾丽丝的痛苦,她同样也是痛苦的,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分开呢?   “我也爱她的。”她说,声音茫然而稚嫩:“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她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娜……”史蒂夫说,声音梗了一下,有点犹豫。“我认为让她跟你说会更好,但我并不确定她会跟你说这些,所以——”   “她担心自己给你带来麻烦,她担心真相会伤害到你。”史蒂夫说,几乎为他替代的坦诚而感到有点忧虑了,但他同样有点生气:“她没能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她因此愧疚而畏缩不前。”   薇尔绞着手指,闷闷反驳:“但她爱我,她不会伤害我。”   “有的时候爱也会伤人。”史蒂夫说。太阳快完全沉下去了,天空变得火红,他想起他的挚友也曾和他在这种天色下遍体鳞伤互相扶持着回家,疼痛但淋漓的痛快。而现在他要守那只狡兔的三窟才把他逮住。   你永远是我的兄弟。他曾那样说着,强硬地堵在门口,用手臂卡在门缝不肯松手。   不再是了。和他对峙的男人说,但也是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趁着对方放松一刹那的力道成功挤进了安全屋。   “……但那不是他们的错。”史蒂夫说。   “给她一点耐心吧,我们能做的只有陪伴而已。”史蒂夫说,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是他一贯的做法,找准一个方向,然后向前冲锋,就算在没有四倍体力的时候,他也能仅凭意志撑相当、相当长一段时间。来比一比吧。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从不认输了。   薇尔似懂非懂地看他一会儿,察觉到什么,说:“你也有一个艾丽丝,对吗?”   史蒂夫笑一笑,说:“是‘巴基’。”   两个在技术支援上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战斗人员在海边排排坐看风景,基地里临时从神盾局调动过来的特工负责和后勤就忙得团团转。最重要的部分还是托尼亲力亲为,托尼失去了酒窖大门的控制权,又不敢轻易在墙上开个洞,要知道能对这种墙壁造成伤害的任何武器都可能在打破墙壁的一瞬间毁掉他任何一瓶舍不得的珍藏。   这个事实显然让托尼心如死灰,他焦虑地嚼着一颗橄榄,把控制台的键盘用力敲得啪嗒啪嗒响。   一个警告弹出,托尼几乎是用拳头砸下去那个确定按钮,然后向后陷入椅背,沉默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进度条从0%走到1%。   在这种状态下最好不要接近他。班纳对小憩中突然惊醒的迪克做口型。   非常刻薄?迪克迷惑地回应,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布鲁斯发现他连续高强度工作导致的效率下降,干脆地就把他赶了出去,他顺势就摸进了托尼的工作室,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意外地发现他和这个斯塔克还挺合得来的。   比非常还要非常的刻薄。班纳做出口型,以防自己被无差别攻击导致绿巨人被激出来再添点麻烦,他相当麻溜地转移了阵地,打算去看看另一个布鲁斯那边的情况。   托尼捏捏鼻梁,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操作台上放着的杯子,空的,没有酒精味儿,它上一杯承载的液体显然是咖啡。   究竟什么时候人们才能理解酒精应该被抬到和咖啡一样的高度呢?   托尼忽然起身,大步走向门口,路过又要眯过去的迪克时随手拍一把他的肩膀:“走,出去找点乐子。”   基本上连轴转了二十四小时没合眼的迪克茫然地望一眼屏幕:“几个小时?”   “五个小时二十三分钟十二……十一秒。”   迪克呻|吟一声,把脸埋进抱枕:“晚上还要开会。”   “那么我们就只有三个小时了。”托尼无情地说,回头一看,对方已经睡死在沙发上。   托尼:“……”   长期作息不规律、最长纪录是保持清醒五十二个小时不睡觉并且神采奕奕的托尼斯塔克当场迷惑。   同伴被工作掏空得一干二净,托尼无奈只能独自觅食。   一切都糟透了,糟透了的糟透了。   布置战场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但是标记的能量突然暴动,导致构建的数据模型直接作废,所有人这两天加班加点地进行数据计算和模型重构。他负责的这部分是最后的收尾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同样也承载了最大的压力。   就在这个关卡,他还被娜塔莎锁了酒窖。   相当的可怜无助还委屈。   可怜无助还委屈的钢铁侠当机立断地就套上装甲飞去市区他最爱的供货商那儿去打算捞两瓶酒回来。   进店还套上装甲未免有些戾气过重,他把装甲停在门口,今天拿货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这家店几乎已经成了他酒精类饮料的官方供应商,无论是常客还是接待员都对一套装甲停在门口的事情还挺适应的。   然后在进仓库拿货的时候托尼直接被接待员摁住肩膀抵在墙上。   “你往我身上放追踪器?!”看清接待员的面容,托尼把两瓶刚刚到手还没捂热和的红酒护在胸前,不敢置信地大喊。   被先告状的托尼气笑了,单手甩开帽子的娜塔莎怒极反笑:“动动你那天才的脑子,托尼,你觉得你这一身很隐蔽吗?你要是能换一家供应商我也不至于能在这里逮到你第三次。”   托尼谨慎地想后退一步,可他背后已经是墙了:“女士,这事儿没得商量。”   “我不是跟你谈这个。”她声音低沉,双眼警告似地眯起,这个前苏联特工认真起来的样子像是响尾蛇,或者她的代号,黑寡妇,澳大利亚最毒的蜘蛛之一:“别管我的事。”   “认真的吗?”托尼说,晃一晃手上的酒瓶:“我以为除了你之外没人会锁我的酒窖了。”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他妈的再看见你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情况下钻进战甲,然后随时随地地在任何一个地方烂成一滩起不来的稀泥。”她一字一句咬字极重,眉头紧皱。   “那或许是我不想再在深更半夜看见你在庭院坐着整夜不睡。”托尼淡淡地说。“卡罗尔和我抱怨过不下十次你深更半夜把她叫醒开门。”   卡罗尔当然不会抱怨,千米之外的卡罗尔沉默而委屈地背下了雇主不分青红皂白甩给她的这口锅。   “哥谭,刺客联盟,人鱼。是在卧底任务回来之后,是吗?或许神盾的防护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或者我就是个无可置疑的天才。我不是第一次劫回那些资料了。贝罗娜计划,危险性S级武器,歼灭任务,执行者代号A3,任务成功。更多详细巴拉巴拉请关注A3心理状态。”   最后他说:“有误吗,曾经让贝罗娜AKA薇尔陶德活下来的A3?”   “聪明有时候不会是好事。”娜塔莎说。   “再赞同不过。”托尼说,语气微嘲:“连瓶酒都喝不了。”   不过事情是怎么发展成他们缩在仓库喝得大醉的,他们谁也记不清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很差的习惯。   写的东西完全和大纲沾不上边。   甚至是上午写的大纲,晚上码正文,就能开始放飞的那种沾不上边。   沾不上边就算了,放飞放歪了还容易卡文。(因为完全是计划外的内容)   这大概也是鸽老久的一个原因之一qaq   但他们真的不受我控制呜哇哇哇哇哇哇 第57章第57章   会议两大主力缺席,他们焦头烂额地找人时,马克装甲护着一个娜塔莎在临时基地外降落,娜塔莎看上去相当清醒,灵活地从钢铁手臂中跃下来,装甲里面剥出一个头发凌乱的托尼斯塔克。   班纳真恨他这种分不清场合的掉链子,吼一句:“托尼!”   一出装甲就要软下去的托尼硬生生被这一声给叫得站直了,伸手扯一扯领带,又没事儿人似的走进去:“进行到哪儿了?”   如果滴酒不沾、完全清醒的时刻是十分,那么他现在的清醒程度大概能打个七分,剩下的三分的醉意全然是用于压下焦虑和恐慌。   班纳无可奈何。   会议正常进行。   娜塔莎没能成功临阵逃脱,硬着头皮回来参会。按托尼所说的——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无论是正确或者错误的结果。   幸好在会议开始后,那道眼巴巴的目光就被门板隔绝开来。   强大的素养让她在两个小时的会议中对关键点无一遗漏,脑子里已经在开始琢磨出去该怎么应对那个小朋友。   愣是有无数个计划和备用路线,在会议结束后真正面对薇尔的时候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或许她当时就不该顺着班纳的信号找回来。   娜塔莎有点僵硬地想,在视若无睹和转头就走两个决定间卡得严严实实。   那小姑娘轻手轻脚地、克制地握住她的小指和无名指。   冰冰凉凉,软软的。手指比以前要细一点,是在长开了。   “我会等你的,好吗?”绿眼睛的小姑娘很不舍得地说。   娜塔莎被握住的两只手指微微一动。   她确定她陪托尼喝的那些分量不足以让她的理智彻底停摆,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蹲下来抱住那小姑娘了。   只是一个拥抱。   一个属于艾丽丝的拥抱,一个温和、善良,三十几年做过的最大的错事是无知中误入一个非法实验室的女人的拥抱。   一个假身份的拥抱。   娜塔莎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抽身,甚至摆脱的时候用上了一些技巧,依然没有敢回头看。   这次那小孩儿没有跟上来。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自己忍住了。薇尔想。伸手揉揉自己的脸。   巨大的失落铺天盖地地笼罩她,这让她蜷缩在被子里,满心疲惫。   一向没有忧虑的小孩儿第一次度过一个心事重重的夜晚。   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之后,梦里的成片白衣服追逐着她直到醒来,她在黑暗里抱着抱枕愣了好久,墙上的显示屏悠悠发着蓝光,四点三十二分。   三十三分。   一个照理来说不会有人清醒着、只有她的时间。   她一个人坐在被子上,被夜色笼罩着,房间隔音很好,四周安静得过分。她心里像是满满填塞着棉花,又堵又闷,想看到谁的愿望悄悄以空荡荡的房间为食粮,安静又迅速地生长起来。   那小姑娘果断跑出房门。   客厅是亮的,落地窗的帘子严严实实被拉上,上面是全息的草场。   一个半长发的男人寻声看过来,面容颓唐又警惕,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只误入沙漠的兔子。   薇尔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唇翕动一下,又无奈闭紧,转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杯牛奶。   “……要吗?”他说。声音干涩又局促。   像是一只弓着身子误闯进春天的兔子洞的大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很奇怪的想象取悦到她了,那点隔阂和一点点坏印象突然融化坍塌,薇尔小跑过去,伸手要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了个枕头。   于是深棕发男人把两杯牛奶端着走向沙发。   小尾巴薇尔跟过去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她还不是太清醒,把自己以枕头为核心团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看棕发男人喝牛奶。   “薇尔。”直到那牛奶过半被放在桌子上,她才反应过来,这样说一句。   自我介绍,遇见陌生人要做的事情。   自我介绍完她又想,她出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巴基。”男人说,反应过来才朝另一个方向偏过头,有些懊悔的样子:“……詹姆斯,我是詹姆斯。”   巴基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薇尔抱着枕头,沙发很软,室内有空调,很温暖,被调到二十度,是个很舒适的环境,她有点昏昏欲睡,像是灌满糊糊一样黏糊糊的脑子里面迟钝地闪过一头金发。   她一机灵醒了。   “巴基!”她说。   坐在她旁边的巴基吓了一跳,扭头向这个目光灼灼看他的女孩儿,女孩儿突然想起来似的:“史蒂夫的艾丽丝!”   “什……”巴基一脸错愕。   什么艾丽丝?   这和史蒂夫有什么关系?   他和艾丽丝又有什么关系?   ……艾丽丝又是谁,史蒂薇的女朋友?   那小孩儿认认真真地开始掰手指数,相当聪明地类比:“艾丽丝要走,你也要走吗?”   ……比到她自己和艾丽丝身上之后,她又开始萎靡地难过起来了。   “史蒂夫和你谈过。”巴基说,对史蒂夫的谈话对象的选择感到意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也许我会走。”   小孩儿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会很难过。”   “如果我现在不走,他以后会更难过。”巴基说。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灯光根据时间点和模式设定调得很暗,使得室内像是黄昏一样,落地窗又是草场,有一种奇异的错位感。   “你看到的吗?”薇尔锲而不舍。像是面前是一个艾丽丝似的锲而不舍。   “我就是知道。”巴基说,轻声笑了笑,他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心理医生谈论的话题被一个小孩儿轻而易举地勾出来,这感觉还挺奇妙的:“我本来不该回来的。”   他话语中有着明显的退避,说话间含糊带过的空白又太多,薇尔努力想了想,竟然不知道先问什么。   随即一股恐慌袭击了她。   她的艾丽丝也会像巴基一样离开吗?   “他很珍视你。”薇尔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巴基代入艾丽丝的位置,仿佛巴基离开,艾丽丝就会被他走一带一似的。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冰,一块漂亮又透明的小冰人被摔碎在地上的情景,如果艾丽丝走掉,她想,揪紧枕头,她会像小冰人一样碎掉的。   “如果你走掉,他也会碎掉的。”她开始有点紧张,口中喃喃:“艾丽丝如果走掉,我会很难过,我会碎掉的。她不舍得让我那么难过的,她很爱我。”   “你们回来了。”她说,几乎有点恳求:“那么可以留下吗?”   “——我可以想让你们留下吗?”她说。   这听上去太过无助了。巴基想。   他也把史蒂夫置于这样一个毫无选择的余地吗?   他想起屁股后面拖的那堆麻烦,想起自己这个最大的麻烦,想起那个软磨硬泡却又不会强迫自己留下的史蒂夫。   自己固执想走,史蒂夫不会拦下自己的。   似乎只坚定自己的考虑,而扼杀了对方的“想”。   他有给对方一个选择吗?   “……我不知道。”巴基说,他是被噩梦折腾起来的,已经没打算去睡,一场谈话下来居然感到疲惫。   “我不知道,”他重复一句,眉头舒展下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他说:“不过试着缠着她吧,说不定在哪一天。”   他想,在某个被噩梦折腾醒,被一小姑娘在深夜起来不小心堵住的哪一天。   “……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的。”   巴基揉揉她的脑袋,看到她亮起来的眼睛,一下子窜下沙发,啪嗒啪嗒跑过去,敲了某一扇门。   ……敲门?   这深更半夜的敲谁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走出来一个男青年,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没什么异常还有点兴奋,木了两秒,又把门掩上,回头看了眼时间。   一秒后,他又打开了门。   “什么?”他看着那小孩儿手里的枕头,麻木地说。   那小孩儿一手攥着枕头,手臂环过他的腰,扑进他怀里抱了抱。   杰森心头默默数了五个数。   ……数完之后又加了两个数。   他叹了口气,起床气都给抱没了。想起白天那小孩儿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又因为是坐标没办法追出去的失职。勉为其难地又数了两个数。   “所以,怎么了?”他问。   “开心。”她整张脸埋在他小腹,声音闷闷地。趁机又抱了一会儿,才兴致很高地宣布:“……我超爱艾丽丝!”   宣布完了也很乖地放手,没再像以前那样眼巴巴地觊觎杰森的房间,哒哒哒地跑回去自己的房间。   活像杰森是什么站着等吸的猫薄荷似的,那猫崽子还吸完就跑,用完就扔,非常干脆利落无情残酷。   杰森沉默地看向隔壁已经关好的房门:“?”   他的视线转移到客厅中某个可能对这小孩儿造成点啥影响导致她深更半夜敲他门找茬的人。   巴基:“……”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在话疗哎。 第58章第58章   暗处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杰森眯眼,只当是眼睛没能适应倏然变亮的灯光。   他对巴基颔首,说一句:“晚安。”   巴基朝他点头,感到疲惫,也回了自己的卧室。   这个夜晚本该就这样平平稳稳过去。   斯塔克的基地隔音不可谓不好,夜晚高效睡眠的质量直接关系着白天的工作效率,因此斯塔克一向在寝具和睡眠的房间上完全是能上最好的绝不上次级的。   更何况是斯塔克心中的“最好”。   但他显然没料到有朝一日,这基地还要面对某从出生开始就在刺客联盟精进技艺十年的小崽子。   达米安眯起眼,潜伏在角落一个衣柜旁,衣柜在床铺的对角,高大的家具用它的阴影完全把他的身形掩盖得严严实实。   他是趁着这只“贝罗娜”进门的一瞬间趁着阴影溜进来的。感谢客厅那个人吸引了陶德的视线。   b-3。   达米安透过夜视仪仔细打量着那被子下勾勒出的纤细的手臂,因为闷热而悄悄探出被子的、看上去一折就能折断的手指。   就这?就这他看上去一个能打一个团的小玩意儿,就能被冠以战神之名,被他母亲给予那样程度的注目?   它甚至没办法发现这个房间潜入了一个陌生人!   达米安难以置信。   他在(因为好奇母亲某个时段的去向而去偷到的)资料中曾了解过这只塞壬蛊惑了一位女性研究人员计划了一次几近完美的逃狱,并且极其果断地抛弃了那位研究人员,任其被带回组织进行严刑拷打而自身逃之夭夭。   每次他听到格雷森用一种极其恶心的语气说b-3多么多么暖心,多么多么熨帖,多么多么“像一只软得没有骨头的猫崽”,多么多么“我一定要生个女儿,ps这个结论的形成一半功劳在你”。他心中都隐隐升起一股想要嘲笑的欲望。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格雷森是个蠢货,他看人的眼光并不会太差,正因为如此,他才稍微对这只b-3产生一点点兴趣。   能瞒过格雷森的生物体,他勉强承认一点点。   这次他本来只是好奇什么事情能让父亲连续几天抛下哥谭的夜巡跑来纽约处理,看到这只塞壬决定来探查下情况只是顺便。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轻得像风一样的呼吸声。   达米安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得几不可闻。   悄悄地、悄悄地前进。   这整个过程中他都保持了最大程度的警惕,也因此,在他距离床沿不到一寸,对上从被子里窜出来的一双翠绿眼睛时,瞬间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抽出了刀。   那只b-3眨巴眨巴眼睛看一看他,很开心一样,用气音说了一句:“找到你了。”   深更半夜,黑暗中,房间里,被子下,绿眼睛。“找到你了”。   达米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并决定为这一瞬间的震悚而回去跟压着他看恐怖片的格雷森打一架。   或许不止一架。   原谅他,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他斩过不知道多少次,而所有魑魅魍魉在跟着一句“找到你了”之后,都该是展现进攻手段了。   声波攻击。达米安想,他耳朵里带了屏蔽器,如果他擅自杀掉了这只塞壬后果会是怎样?   她还会有其他的进攻手段吗?   达米安的眼神一刻不移地锁定着那小怪物,那小怪物兀自开心一会儿之后,见他没反应,又把头埋进被窝,唰地打开被子,视线越过他的刀看着他,坚定地说:“找到你了。”   达米安:“……?”   这是什么新型的魔法侧咒语吗?   见他还那么木着没有反应,小怪物把头又缩进去,把伸手的动作刻意放大,用一种很夸张地、像是要用被子张开把他吞掉一样的气势掀开被子:“找到——啊啾。”   她打了个喷嚏,没止住,又“啾啾”地跟了两个小喷嚏,用一种莫名熟悉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还带着点跃跃欲试,是那种“有没有奖励”的期盼眼神。   这形式太被动了。   达米安一边暗忖,一边顺从一种奇异的条件反射,从腰带里拿出了一小条压缩饼干。   在那小怪物把压缩饼干接过去后,他才反应过来。   这小怪物的眼神不就是艾斯咬来兔子扔到他脚边朝他甩尾巴求表扬的眼神吗?!   怪不得能蒙蔽格雷森和陶德的认知,居然用动物的行为伪装自己,这也太无耻、太可恨了!   达米安默默把塞壬的危险度往上调了三格,数值即将赶上超人的三分之二。   那小怪物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嘎嘣一声,嚼吧嚼吧,眉头都皱一起了,舔一舔嘴,又努力地咬了一口。   压缩饼干又干又硬还没什么味道,本应是泡水才能勉强入口的,直接空口咬的只能说是勇士。   这牙尖爪利的小勇士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表情很难过又很努力地一口一口啃着压缩饼干。   这场景着实有点让人良心不安。   达米安后退了一步,暂且不能完全精准地判断这小怪物是否是为了用这幅场景麻痹他以寻求空档攻击他,于是并没有将刀入鞘,眼睁睁地看着那小怪物艰难地啃完一小条压缩饼干,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达米安再次下意识地摸了一根能量棒过去,那小怪物这次犹豫了一会儿才拆开,小心地抿一口尝尝味道,这次的能量棒是巧克力味的。   还很脆。   卡嚓卡嚓很快解决了。   小怪物像是不知饱的,舔一舔嘴巴上残留的甜味,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达米安看它的眼神就像它下一口就要把他投喂的手一口吞下似的。   塞壬,人身鱼尾的生物,被关在实验室的时长为十一年。   不能放松警惕。   但……   达米安开始计算塞壬是种可驯养生物的可能性。   这只是为了探查它的贪欲是否是知餍足的。   达米安再次拿出一根原味的能量棒。   这次却没有直接给它,而是将刀谨慎地收在腰侧,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   那塞壬的目光跟着在他空空的手心和能量棒上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它潜进了被子里面,蠕动了一会儿,又探出了脑袋。   它伸出一只手,达米安盯着那只手,掌心朝下的握拳手势,露出的大拇指没有利爪。   一种即将驯服稀有生物的成就感和面临危险生物的兴奋让他汗毛直立。   达米安死死盯着那只握拳的手以一种很轻的力道落在他的掌心上,他感到掌心在微微发汗,恐惧和紧张并驾齐驱;那拳头松开,什么东西落在他的掌心。   它的手收回去了。   达米安盯着自己手心的一颗奶糖。   塞壬眼巴巴地瞅着他……另一只手上的能量棒。   有人在敲门。   达米安在三秒内从窗户溜了出去。   薇尔以惊奇的眼光看着声音极小关上的速度却极快的窗户,回过神来才踩着光脚去开门。   门外是杰森。   有人发现客厅的监控有删改痕迹,布鲁斯正在跟踪ip。显然有人入侵了监控系统进入基地,他来确认最没有防范意识的人员是否安全。   无异常。他进房间大致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在床头柜上两张包装纸上。   他不轻不重地问了两句为什么现在还没睡,一边走过去,手指碾过那包装纸,上面是食物残屑,小孩儿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兴致很高,说她真的遇到了精灵。   杰森一边问那精灵的特征,一边蹲下来看那包装纸,翻开来看,右下角一个压印的,小小的w。   杰森:“……”   杰森冷笑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偏离大纲了。(躺平)   习惯了(躺平) 第59章第59章   “唔唔唔唔!”达米安愤怒地用脚砸着娜塔莎的后背,娜塔莎把这条疯狂折腾的毛毛虫丢在地上,布鲁斯掩面不想直视这画面,迪克俯下身子,趁机用食指戳他的脸蛋。   看达米安的眼神,没人怀疑要是他嘴里没塞那条毛巾他绝对会对着那根指头一口咬上去。   “精灵。”薇尔说,她蹲下来,又抬头看一看娜塔莎,后者已经要转身离开。   “会咬人的,别碰。”杰森陷进沙发,身心疲惫地叹口气。   “什么什么?”迪克假模假样地把脑袋凑上去:“啊,\''我认错了\'',是吗?”   达米安愤怒地用头撞上了迪克的额头。   最后还是布鲁斯阻止了这场闹剧。   “达米安。”他说,把家里最小同时也是最能折腾的孩子嘴里的毛巾摘掉:“回去。”   “父亲!——”达米安对布鲁斯喊道,“为什么他们可以!”   “这不是在玩。”   “我从没有在玩!我经受过七年的训练!绝不会比他们——”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布鲁斯说。   “父——”   布鲁斯起身,“阿尔弗雷德。”他说,手指摁住通讯器:“定位。”   被同样惊醒的复联众目睹了布鲁斯如何在五分钟之内风驰电掣地解决了(或者说单方面掐死了)一场家庭矛盾并且将最小的罗宾丢进闻讯而来靠在海岸的无人驾驶潜水器。   “蝙蝠风格。”杰森发出一声嘲笑。   “你们家都是这么解决的?”托尼对此叹为观止。   “回去真是有的折腾了。”迪克捂住眼睛。“这么想想,要不这场打完我在外面住个十天半个月,就这么决定了,我不会帮你解决的,布鲁斯。”   布鲁斯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沧桑和一点点茫然。   他当然茫然了,达米安几乎是他和阿弗养着的!迪克崩溃的同时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布鲁斯欠的债该还在他自己身上,而不是殃及无辜的管家和罗宾!   蝙蝠侠对他即将面对的恐惧一无所知,干巴巴地致歉后,天际已经泛起蒙蒙白光。   “回去睡觉了。”杰森说,打了个哈欠,他这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拜托,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不就是该休息的时间了吗?   所谓睡得好做事效率才高。   他往房间走,条件反射叫一句:“薇……”   结果四处一张望,人呢?   彼时薇尔正像只蛞蝓一样牢牢黏在娜塔莎身上,搞得她寸步难行。   她不重,用自己的手臂像是绳子一样绞在娜塔莎的腰上,娜塔莎又没法强行把她扒拉下去,不得不把她抱起来。   这一抱,就抱到了自己房间里。   房间没开灯,黑乎乎的。   “他们说。”薇尔把头埋在她小腹:“他们说,让我等你。”   “那为什么不听他们的话?”娜塔莎问。   缩在自己怀里的团子被养得胖了点,手臂上有了点肉,贴着自己的皮肤软而暖,她伸手又去捏了捏。   是没有忧虑的孩子会有的身体。   “因为我想,上次你叫我等,我没有等到。”   娜塔莎沉默地抚摸她的头发,任凭愧意和愤怒从头到脚再次扭紧自己的内脏。   “所以我来找你了,还有,缠着。”那小孩儿悄悄说,声音有些软弱:“艾丽丝讨厌我吗?”   长久的沉默。   娜塔莎放弃般叹了口气,先妥协了。   “我可不会带我讨厌的小孩儿进我的房间。”   “那艾丽丝喜欢我吗?”   那小孩儿的声音轻快起来了。   娜塔莎抿嘴,她披着其他人的皮可以对着任何人用最真挚的语气用十四种语言说“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但等到她成一个赤|裸|裸的娜塔莎,她还有资格说“我爱你”吗?   像她这种怪物一样的娜塔莎。   良久的沉默。   “叫我娜塔。”过一会儿,她这样说。   “娜塔。”薇尔乖乖应道。   “嗯。”娜塔莎说,把脑袋放在她的头顶。   “娜塔。”小孩儿又说,放轻了声音。   “嗯。我在这里。”娜塔莎说。   “娜塔娜塔娜塔娜塔”小孩儿叫了好多声娜塔,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娜塔莎任由她闹。   等到小姑娘动作微弱起来,娜塔莎顺势就抽出自己的手臂,以为她困了,要让小孩儿就在床上睡去。   没想到那小孩儿还清醒着,磨磨蹭蹭地,又蹭到她耳边,悄悄说一句。   “我有听到的,晚上娜塔在我窗外。”   她顿一顿。“舍不得睡觉,睡着了就听不到了,但是好困。”   娜塔莎微愣。一会儿后,她说:“那现在睡吧。”   小孩儿这才是真的困了,含含糊糊说一句:“爱你。”   娜塔莎把一点点笑容藏在黑乎乎的房间里。   这个她养大的小怪物爱着她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比剧情难写好多(躺平)   把娜塔安排完,终于可以走主线了(躺平)   最多2w字正文完结!!! 第60章第60章   “明天。”托尼说。   监控仪器上的能量峰值已经攀上一个小高峰,在短暂的回落之后呈现上升的趋势,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隔绝两个世界的墙壁将彻彻底底地被破开一个大洞。   “我不知道。”迪克说,有些焦虑地揉一把脸。“一般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入侵都是不会给我们倒计时的,这个东西弄得我比平常更紧张了。这是一种战略吗?”   托尼嗤笑一声:“也许我们该在大战前一天再通知你们。说不准你们状态还会更好。”   “已经通知了附近居民?”   蝙蝠侠走进来,他已经穿戴好蝙蝠盔甲:“已经提前疏散。政府不愿意为一场没有实质证据的战役派来更多筑兵,现有的空中支援将会相当薄弱。但他们也不会蠢到毫无防范地袖手旁观。”   托尼挑起一边眉毛:“所以官方的支援数量我们只能靠猜?”   蝙蝠侠说:“唯一的好消息,距离最近的军事基地空中单位数量不少。祈祷他们来的够快吧。”   “你猜怎么着,我不大想把性命寄托在莫须有的支援上。”托尼说,“或许他们来之后我们打都打完了。战场找不到我们,只有派对上可以,我不想处理战后文件,真不想,谁爱干谁去。”   迪克起身的时候没有控制力道,椅子倾倒发出响声,夜晚并不是只有他们没法入睡,但其他人都默契地保持安静,这一声响声着实突兀。   蝙蝠侠转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显示屏上的数值直接飙高,瞬间触发警报,刺耳的鸣笛声响彻整个基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嗡鸣,爆炸地点在屋外不远处,战斗人员飞快就位,托尼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就穿戴好了装甲飞向屋外。   天空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细线。   那细线像是长剑劈下斩开的豁口,天空顷刻被撕裂,一只直径目测有三米的触手从中破出,直接砸向基地!   过于巨大的物体毁灭了途径的一切建筑,利风将武装后的战斗人员直接掀飞地面,防御措施在绝对的力量下脆弱如纸糊,铁蒺藜和墙根被直接拔起,那根势不可挡的触手以惊人的速度横扫着周围的防御措施,直到像是被什么坚硬的物体拦腰截下,那处皮肤向内凹陷足足半米的深度。   但也仅此而已了。   漫天的尘土里,红蓝色的身影若隐若现,超人抱举着那只触手,硬生生用身体拦下了它宛若力重千钧的扫荡。   神奇女侠大喝一声,借力而起,用剑斩下势头稍弱的触手尖端,剑柄卡在伤口里再不能移动半分,那触手痛苦地翻动,将超人和神奇女侠甩飞出去。   “超人,神奇女侠,和雷神海王一起牵制它,不要让它完全进入这个世界!展开屏障,报告伤亡数量,预计战场范围扩大,以防万一,各战区腾五分之一人手疏散周边居民。”蝙蝠侠摁住通讯器,咬牙。   敌人的形态和强度完全超乎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一道乳白色的屏障飞快地从远方升起,迅速地蔓延遮盖了整个战区,只要携带着样本能量源的生物碰触,都将烧灼得不成形状。   远处爆发出了弧形的火花,一朵一朵炸裂开来,那意味着有什么东西触动到了屏障。   “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过去了!”托尼对着通讯器怒吼。   那打头阵的触手过于庞大和瞩目,以至于在夜色中密密麻麻的低矮生物悄无声息的涌入显得那么地隐蔽而容易忽视,直到第一声人类的惨叫响起。   布置在四周的强光灯亮度由弱到强亮起,照亮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异形生物耸动,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像是血液一样从那道跨越天地的伤口中涌出。发出惨叫的战斗人员被吞进怪物肚腹,那身有刚毛的生物睁着一双眼睛,露出饱腹和贪婪的笑容,身周满是血迹。   战争开始了。   查理萦绕在克拉肯身边。   鉴于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能量化,也可随意塑形,因此说萦绕也并无不妥。   “麦尔维斯。”她说。   她说完之后似乎并没有想得到答复,她是对麦尔维斯的下场心知肚明的,她亲手把麦尔维斯喂给了克拉肯,以求得那克拉肯从外来者手下护她一命,但那不知餍足的鬣狗嗅到腐肉的气息,挤破头都要来这个世界狩猎。   她是这个无意识怪物的脑。   这么说不准确。   应该说,她是这个无意识怪物的刀。   这个世界的食物相当地丰富,足以让那怪物吃个肚腹浑圆。   一个巨大的饲养场。她想。   曾经她也是其中的猎物之一。   但现在她不一样了。   她凌驾于这些饲料之上。   而她需要更多。   她需要掌控更多,足以让自己不再流离失所,可以随意地任人欺凌。   这是必须的。   没人想要帮她,所以她来自己取了。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查理想着,露出一个微笑。   战况并不乐观。   没有人能预料到入侵的怪物是这样强大,除了半神和神明,几乎没人能给它造成太大伤害,而这还只是一根触手,第二根触手已经用鞭打一般的气势探出裂口,在地上砸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一只眼睛慢悠悠地移动到裂口中,用巨大柔软的头颅猛地撞向那道裂口,那裂口尚且不足以容纳那怪物的通行,以至于它愤怒地用布满吸盘的触手尖端想要强行拉开那豁口。   它完全进入这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人类一方的损失相当惨烈。   在它刚开始入侵的一分钟内,他们就损失了十分之一的战斗人员,即使在那之后有了防备,夜晚的低能见度和强光灯的局限性也大大增加了战斗人员的伤亡,军方得到消息后调动了全部兵力进行支援。   但支援到达是需要时间的。   以现在的伤亡数量和速度,他们撑到那个时候的概率不会很高。   屏障边缘的灼烧碎裂的怪物越来越多,给地面区域几乎画上了一个燃烧的圆圈,即使屏障的效率已经如此之高,怪物的数量依然不见衰减。   神奇女侠被第三根触手直接掼进地面,她徒手撕裂那根庞大的触手,企图用长剑支撑自己再次站立,一道闪电自天而降,没有防备的触手被直接烧得焦干,索尔掷出雷神之锤,万顷雷霆的神器贯穿过的怪物喷洒一地的体|液。   “谢了,奥丁之子。”神奇女侠说,粗喘着斩杀黑色刚毛的怪物。   “这是你们时代的怪物吗!”索尔吼道。   “毫无印象。”她用剑深深插入触手中,剜掉大半根触手后借着坠落的力道将两只生着刚毛的怪物踩碎,“你还有多少余力!”   “全部。”索尔说:“你想怎么做?”   “用你的锤子送我上去,去那个裂口,它眼睛的高度。”   雷神之锤像星辰一样砸向它的眼睛,戴安娜握着锤柄在高度足够的位置一跃而下,长剑直插眼珠。   翻天覆地的挣扎。   怪物哀鸣着,戴安娜怒吼着转动剑柄,把伤口拉得更大,这完全激怒了那怪物,触手剧烈地击打着地面,狂乱无章地舞动着,有几根触手像是项圈一样牢牢护在头颅中部,戴安娜抽出长剑,斩断触手。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掼在怪物的皮肤上。   她喷吐出一口鲜血,小腹有异物在里面搅动一圈。   疼痛。   查理扶住戴安娜的肩膀,凝成刀刃的阴影从戴安娜背后抽出,她的下半身完全变成了能量体,源头在头颅中心,依靠着克拉肯生存。   “太近了。”查理不悦地说。   戴安娜咬牙拿起长剑,想要刺穿她,长剑在半途被阴影攥住,朝反方向刺去。   几发导弹击中克拉肯的头部,血浆飞溅,蝙蝠机在空中急转,武器系统就位,烟幕中火光四溅。   戴安娜的身体因查理的后退而失去支撑地下滑,绿色的屏障像张蹦床柔软地吸收了下坠的力量,接住了她。   哈尔清理完一片区域之后姗姗来迟。   “这么下去不行!”哈尔说,“我们被消耗得太快了!”   “攻击集中头部。”蝙蝠侠说,再次发射一轮导弹,查理在进行闪躲,武器有对其造成伤害的可能性。“把查理解决。”   查理和这怪物有着共生的关系。尚不清楚哪一方是主导,现在得到的信息量依然太少。它的皮肤强度很大,普通军火无法击破,只有戴安娜的剑、雷神之锤和超人可以对其造成伤害;而根据经验,本以为身躯进化得如此庞大的生物不会有太高智力,但低智力生物不会直接捣毁武器库,这行为不大可能是它自身的主意,大概率是有人在指挥它。   探测器在某个瞬间显示出了一个高能量凝结体,就位于它的头颅。   如果不出所料,把查理解决掉将会最少让他们群龙无首,最好的结果是让他们无统帅而作鸟兽散。   另一个蝙蝠侠给他的资料显示这些怪物大部分都不具有思考能力,有可能是被操纵而进行进攻,纯粹跟随进食欲望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裂口被打开得更大了。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天边泛起青白色,黎明即将到来。   薇尔揉一揉眼睛,已经开始感到疲惫。   她跪坐在一片绿色体|液里,有点茫然,有一点害怕。   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从袭击到来时就和大部队走散了,那个叫做耳麦的东西被她跑掉的时候弄丢了,她听不到指挥的声音;周围的声音繁杂得让她耳鸣,她就只好一直用声波清理着周围的怪物。   有怪物出来的话,她要让自己变得安全,这样才能找到别人。   她搜寻着熟悉的频率,一边站起来,一路走,一路清理怪物,有人的声音的地方她就跑过去,她杀掉怪物之后那些人想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她一边被拉着,一边用声波杀死四周的怪物,那些人就会放任她了。   她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的。   地上躺着的人是死去了。肢体是残缺的。他们的声音听不到了。   有一个很微弱的频率存活着。   她跑过去。那是一个半边身体被钢筋压着的人。   那人看着有人过来,暗淡的眼睛颤抖了一下,看到是个小孩儿,眼神变得绝望又悲哀。   薇尔认得她的。她在房子里晃悠的时候,这个人给过她一块硬糖,蓝莓味的,不够甜,但也很好吃。   薇尔把那根钢筋震碎了。碎掉的石块从他的身体上滚过去。   大片的血洇出来,那个微弱的频率被彻底掩盖了。   她呼吸有些不稳,吞咽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惧像是石头一样砸中了她。   薇尔震碎了嗅到气味而蜂拥的怪物,握住自己发抖的手。   “……当个有用的孩子,勇敢一点。”她对自己说,声音也跟着手一起发抖。   她又往前走,烟尘散掉一点的地方,她看到远处有很大,很大的一只乌贼。   是乌贼吗?她想,于是去听一听它的声音。   “食物。”   它说。   “食物?”薇尔跟着复述一遍,抬头看,看到蝙蝠机被拖入触手,瞬间搅碎一半。   那乌贼探出被压得变形的半张脸,巨大的嘴巴在下方张大。   那里面装着布鲁斯。薇尔想起来了。   她没法震碎那大乌贼,于是她试着降低强度,发出温顺而又平和的声波。   “睡一觉吧。”她说,抹一抹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水迹。   是这个大乌贼出来的地方有这么多怪物。   “睡一觉吧。”她开始呜咽。   这些怪物杀死了她认识的人们,那些人不会再醒来了。   “睡一觉吧,求你了。”她声音变大,最后几乎是哭叫着,看着那大乌贼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超人趁机撕开了触手,把蝙蝠侠捞了出来。   天边泛起橘红色。   光线照亮屏障,那屏障附近一圈全都是堆积得密密麻麻的烧焦尸体,怪物踩着先来者的尸体往上攀登,尸堆的高度接近十米。   将近三个小时的战斗,双方战力都已经损耗大半,预估屏障能支撑的时间是四个小时。   有一处薄弱处被怪物攻破,屏障如同一个肥皂泡一样从那个突破口破裂,失去屏障支撑的尸堆坍塌下来,掩埋精疲力尽的法师学徒。   屏障失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催眠能力第一次使用是给敌人呢。   不会写战斗,然而要写好多战斗。   嘤。 第61章第61章   最先找到薇尔的是巴基。   枪械意外地对这些看上去飘忽忽没有实体的怪物有用,他们的一个武器库已经被毁了,还有一个武器库派了不少人手去死守。   尽管这样,子弹也是有限的。   长期受到训练的他对于热|兵|器的运用炉火纯青,但显然这场战斗并不是一个势均力敌的态势。   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这场战斗几乎是让他们一群人对抗一整个世界的怪物。   还有这个最大的。   他粗略地抬头看一眼,巨大的触手怪物经过三小时的消耗战一点疲态都没有显现,反而是伤口处已经生出了柔软的新肢体,再生能力极其恐怖,仅次于黄太阳下的超人。   但它的行动不知为何减缓了,并且呈现像是力量供给断续的、正常与迟缓变换的形态。   或许是阳光、或许是这怪物的精力也有上限值。   他的位置已经比较靠近屏障了,因此第一时间发现屏障的崩塌。已经有怪物踩着前行者的尸体走出屏障,幸好这片战场距离居民区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这导致一时半会儿它们没办法找到它们心爱的“食物”,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而这段空档的距离就是战场的延伸区,被标记为第二战场,已经有相关的人员去进行处理。   巴基开枪射杀两只漏网之鱼,他的任务是在周边清理被疏漏的怪物,主要战斗人员已经验证了中间那触手怪物的皮肤只有几个人能对其造成伤害,而他并不在范围之中。   通讯器里发布命令的人从蝙蝠侠变成了弗瑞。新的指令是疏散人员调回来清理向市区前进的怪物。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薇尔的。   那小孩儿向中心战场走去,巴基朝通讯器汇报找到薇尔后,迅速清理完身周的怪物,快步跑过去按住她:“别过去。”   “我可以帮到他们!”她回头的瞬间巴基不由得松开了她的肩膀,那小孩儿的眼里带着狠戾和愤怒,脸颊还带着水迹,却像只小兽一样开始呲牙。   我都不知道是谁允许一个孩子上战场。   巴基看着她的脸,想着。   “他们会安全的,命令是带你去边缘区域。”最终他只能这样说。   “布鲁斯快要死了!”她大喊,眼睛瞪圆,看起来相当的愤怒:“我可以帮他们!”   “我不能只看着……他们。我会失去他们。”她说,心跳如雷鼓。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很害怕,害怕看到下一个躺下的人是自己亲近的人,看到那些怪物吃掉的是她的朋友的身体。   她会再也看不到他们吗?这是可以的吗?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爱着的人们,她要毫无作为地让自己失去他们吗?   “我不要!”她说。   即使是违抗命令。   她想。又想象了没有她爱着的那些人们的未来。   违抗命令,受到惩罚也好。   她还想要和娜塔抱抱,她还想要和杰伊慢慢讨论晚餐要不要加番茄酱,还想要和迪克玩躲猫猫,想和托尼一起吃披萨看电影,想吃到巴里的奶糖,还想看巴基和史蒂夫和好。   小孩子很贪心,想要的东西很多,不想失去的东西也很多。   “我想帮助他们。”她说。“我想让他们回家,和我。”   巴基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在一瞬间飞快转移到她身后。   “演讲得不错。”有人揉她的脑袋,她被揉得差点向前一个踉跄。   薇尔回头。   她看到一个本应该在医疗室的黑色身影利用钩爪枪飞快接近它的其中一根触手,利用灯侠穿刺的孔洞塞进炸弹,而后迅速撤离,炸弹在内部爆炸,它的那根触手变得软弱无力。   两道红色光芒碰撞,又飞驰向不同的方向,在战场上来回闪现,火柱零落地拔地而起,怪物变成焦灼的尸体。   情势一时被援军扭转。   嗅到人的生气的怪物往这边窸窸窣窣地涌来,却在一个距离之内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生机,平静地倒下。   “大话放完了,是不是要学点什么东西了,小孩儿?比如关于你的能力到底应该怎么合理地使用。”   卡米拉斜斜看她一眼,轻巧又精准地震碎几只怪物的内脏。   她像是乐队的指挥一样用手指蜻蜓点水地点向各个怪物,点到哪个哪个倒下。   薇尔被她的到来弄得有点懵,愣愣地看着她点来点去,气都不生了,问一句:“我也要用手指点吗?”   卡米拉不小心笑出了声。   “你这小孩儿真不会抓重点。”   她说归说,还是看向巴基,言简意赅解释一句:“援军。”   巴基看着她,射杀对面的几只怪物:“其他宇宙的?”   “是。他们帮过我们。”卡米拉耸耸肩:“礼尚往来。”   实际上是在他们把超人带回他们的宇宙之前,鉴于这个宇宙的正义联盟对抓捕不义超人提供的帮助,他们的蝙蝠侠和这边的蝙蝠侠签订了一次条约,在双方宇宙面临巨大灾难时可以要求提供援助。   只不过没想到这次援助的机会这么快就会到来,甚至于那边的世界刚处于一个政权的交接还没缓过来的点。但也不是不能抽出人手过来支援。   所以蝙蝠侠、卡米拉、闪电侠和一部分其他超能力者都被派到了这边,怎么说也是反派军中的大部分兵力了。   “所以,主要战力。”卡米拉抹一抹薇尔的脸蛋,她脸上有着怪物的体|液、尘土和眼泪:“做点让她们惊奇的事情吧。”   这并不是一个教学的好地方,但不能说战场不是一本好的教科书。   实战比理论更利于战斗技能的学习,毕竟没什么情况下的注意力会比被危及生命时更集中,这点毋庸置疑。   卡米拉在超人以防的追捕下三年逃亡中的迅速成长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卡米拉比她更能控制声波的频率,更能集中注意力,更能学会怎样一心两用,在保存体力的同时保证自己的能力能清理战场,怎样在人鱼形态增强自己的存活率。   三年在生死缝隙的游历教会了她这些。   她没办法在这地方对薇尔倾囊相授,只能简单教授一些技巧以使她的生存能力提升那么一点。   薇尔学着她的方法进行实践的时候,卡米拉眉头一皱,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于是拉着薇尔一路靠近,看到了一枪打散影怪的杰森。   “哦?”卡米拉挑眉。“不赖。”   小孩儿懵懵懂懂要跑过去。卡米拉揪住她的衣领拎回来,悄悄说:“会被骂。”   薇尔就想起来之前巴基说的话。就委委屈屈躲在角落清理怪物。   于是周围的怪物悄声无息地、走着走着就没了。   杰森打着打着,脑袋上青筋直跳。   他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孩儿真的学会违背命令了,巴基报告过薇尔的位置,他叫巴基带她去边缘区域,见鬼,这里已经快接近中心战区了。   “薇尔。”他喊:“出来!”   卡米拉笑眯眯地看着被叫炸毛的小孩儿:“怎么办?”   “他生气了。”薇尔小声说。   杰森很少对她生气,直觉也告诉她这次不是抱着枕头团在沙发上委屈认错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担心你才生气。”卡米拉说,悄咪咪地伸手做手|枪状装模作样地配合声波点掉那些怪物,试探道:“去认个错吧?”   薇尔真的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他不会让我继续呆在这里的。”   “违抗他?”卡米拉大概摸清楚了这小孩儿的脾性,慢悠悠地挑衅一下。有的时候她还真的怕把这小孩儿教坏了。不过要她说,她之前那么听话才是被教坏了。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卡米拉想,怎么能对别人百依百顺呢?她说的是任何人。   她不应该对任何人绝对服从,她应该服从的只有她自己。   卡米拉知道她们两个的经历相差巨大,她并没有一个艾丽丝在她的实验阶段对她展现温柔和爱,逃出刺客联盟后又在哥谭摸爬滚打了几年,混得狼狈不堪,这导致她一身的刺儿谁都撸不平,看到这么驯顺的小孩儿才是真的感到诧异。   而对于这个问题,那小孩儿真的犹豫了很久,然后才点一下头。   “我可知道你有多能耐。”卡米拉说。即使是不同宇宙,同位体的身份也让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同旁人的亲昵,更何况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自己是这样的小孩儿。   总有人要教她一些东西。卡米拉想。   定下一个汇合的位置,卡米拉走出掩体,向杰森走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裂口越开越大,触手怪物已经快要完全进入这个世界,没人想要知道它在陆地上行走的速度和如它外表所显示的,海洋生物一样的形态在海洋中游动的速度。   唯一的好消息是小型怪物组成的军队进攻的规模和频率已经减少,被派遣清理零落怪物的部队和人员已经大部分被召回中心战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控制触手怪物的入侵。   蝙蝠的设想被证实错误。   他在去过另个世界的人员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在那个世界中,影子和怪物只有在黑夜和黄昏的时候格外活跃,而在白天的时候会相对萎靡,但是显然换了一个世界之后,阳光的照射对于那群怪物毫无影响。也许是和红太阳和黄太阳下的超人一样,阳光的光谱不同,对于生物的影响也不尽相同。   蝙蝠侠在发现阳光对怪物无效之后派灯侠带着仪器去通过那扇门去采集另一个世界太阳的光谱信息,而战斗一开始对怪物□□的分析进度已经到百分之八十,相关人员已经迅速开始研制可以对其进行分解的药剂。   基地已经被毁了大半,相对应的仪器也被毁得七七八八,研制的进度自然偏慢。   外面传来飞机的轰鸣。   战斗机型翱翔在被雾霭淹没的空中,导弹落在怪物相对脆弱的头部。坦克履带碾过废墟和尸体,炮火的巨响震耳欲聋。   “支援到了。”蝙蝠侠说,嗓子里有血腥味,声音干哑,他知道大概哪些器官破了,也大概知道骨头断了几根,医生对他进行了应急处理,他勉强能进行指挥。“再撑一段时间。”   ——他们必须再撑一段时间。 第62章第62章   “天啊,天,我们的神明,它快要来临了,它快要带领我们......”   像是趋光的飞蛾一样狂奔而来的信徒喃喃道,以一种虔诚并且狂热的渴望目光走向那庞然巨物,在触手将他砸在水泥墙上直接拦腰截断之前,钢铁侠一把把他从血淋淋的命运中抢救下来,直接扔给守在战区边缘的部队,长时间的战斗使他的大脑感官趋于麻木,已经几乎是靠着条件反射进行行动,就这样的情况,还有些分不清青红皂白的异形狂热爱好者来添乱,托尼几乎要气笑了:“行行好,外星人已经搞得地球异种饱和了,这里没多少人欢迎它好吗?”   “小心!”一声惊呼。   子弹击打在触手表皮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子弹被轻易拂落,托尼一口气还没有喘匀,一根厚重的触手把他直接了掼在地上。   “……警……告,警告!头部装……和……部装甲损耗率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推进器……障,建议停止进攻。”   头昏目眩中,托尼狼狈地翻身躲过下一记攻击,右脚装甲的推进器哑火了一瞬间,那一瞬间让他不小心栽进了异种所构成的尸堆里。   “靠。”托尼说。努力呼唤了两句卡罗尔,音频设备有损伤,他得在一片混乱中之中靠眼睛获取信息了。   作为能对克拉肯进行伤害的热武器的持有者之一,托尼负责的任务之一是拖延时间。   大多数武器并没有对其起太大的威慑作用,除了惹怒这个庞然大物之外,就只有将它和具有一定分量的、在另一个世界的固定物相连接,这样的方法可以拖慢其一点点的脚步。   高强度勾爪深陷它的头颅之中,另一端被埋进异世界的沼泽地中,那沼泽地像是生物一样拥有韧性极强的表皮,看上去就像是它的皮肤的延伸——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那地衣是否和这庞然巨物有联系。   他们的战斗唯一可见的效果只有小型异种所组成的军队数量趋于减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只要当那一只庞然巨物迈入这个世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现今没有武器能够彻底地打败它,没人能够彻底地保证消灭它——这是最为绝望的事情。   他们所有的抗争如同蚍蜉撼树。   在这个小小的,不足十公里的区域内,汇聚了地球目前最强大的战力,政府最尖端的战争科技和两大超能力组织,即使这样,也只是延缓世界毁灭的速度而已。   “两个坏消息,药剂研发陷入瓶颈,政府态度坚决,如果这场守卫战看不到希望,他们即将启用核弹。”耳麦里传来大概是他妈的来自地狱的消息。   “帮了大忙。”托尼嘲讽。他五脏六腑都在尖叫,反手把一只怪物掼进裸露的钢筋里:“还有多少人没有疏散?”核弹连超人都没法解决,别以为他忘了,前几年毁灭日入侵的时候,超人硬抗核弹和毁灭日,结果当时谁也没能炸掉。那越战越勇的毁灭日直接近乎踏平了大半个城市。   “范围内。数以万计。”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   “普通人员和极速者调去疏散人群,做好最坏的打算。”蝙蝠侠说。手中的药丸快要被体温融化,硝烟给它裹上一层滞涩的腥气。   那是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药丸,不义世界的蝙蝠侠从孤独堡垒偷到的配方,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用于使普通人面临超能力者时在一定时间段内有一搏之力,他在卡米拉来到这个世界时用氪石交换到了配方和样品。韦恩企业生产出的分量只够不到一半的人员使用。   这是个人而言最后的手段。   剩下的就是等待药物配方分析完成,后方的指导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存在。   蝙蝠侠咽下药丸。   感受着身体里涌上的力量和药物强行迫使器官过度透支而造成的疼痛,那伤害大概是不可逆的,逆自然规律而行会受到惩罚,不过谁在乎呢,他们大概活不到支付它们的时候了。他扯下身上的医疗器械,穿戴好手部装甲。   “现在,让我们来争取一点时间吧。”他说。   “我不知道。”查理拖着腮帮子,倚在克拉肯身边:“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抗争不可能战胜的事物?”   他们在这边世界一个男孩儿的身上定下了锚点,那锚点就像是一个鱼饵,在水域中引诱着一群一群的鱼儿齐聚一堂,就差一张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她和克拉肯——网来了。   鱼儿们惊慌失措,负隅顽抗,最后挣得奄奄一息,鱼鳞破裂,最后任人割宰。   “但是我们赢了。”超人说,“并且还会赢下去。”   查理抬头看着他。   超人现在状态并不好,太阳升上去了,但是相互奈何不了彼此的状况相当耗费精力,队友一个个倒下,他们双方都损失惨重。   “我们之间没有一个折中的方案吗?”超人抱着一只触手,阻止它向下挥击,它的下方是一个被断裂的混凝土墙块压住左腿的人,美国队长掀起墙块将他拉了起来,交给赶往临时医疗地的军人。   “我不知道。”查理抬着眼,一副很忧愁的样子:“面包虫和鸟可以停战吗?”   “但你不是那只鸟。”超人说。“你并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但我敢确定,面包虫绝对不会是你想要的东西。我见多了你这样的人,他们一般会站在马路正中央和天台上,最后我会给他们一个拥抱,这事儿可以这么结束吗?”   这惹怒她了,她的五官拧紧。   “你不知道任何事情!”查理低吼:“自以为是的伪善者!”   超人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只曾被人类棍棒打过、因而朝着每一个过路人呲牙狂吠的小狗。   查理让克拉肯把他扯下了天空。超人在地上砸穿三栋墙体。是的,现在只有她俯视别人的份,没人可以再俯视她,她不需要跪下来舔干净任何人的鞋子只为讨要一块香软的面包,不用在皮肤和伤口上涂抹白油漆以使得那片鞭打痕迹变得平整,而可以在观众面前露出仿佛一切都是顺利的那样的微笑,她现在站在塔顶了,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和尸体都是蚂蚁,她从前就是这样被俯视的吗?   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像是一只小狗蜷在那里。”有人微笑着说。“好吧,我当时挺想抱抱你的,给你一个拥抱什么的,但是,你知道,那肯定会吓到你。”   那声音挺熟悉的。但查理确定那是幻觉。   “我不知道,麦尔维斯。”她那样回应,那可能是幻听,但她不在乎,从来没人看到她,这就是一个好处了,没人在乎她说什么:“我不知道。”   她的眼睛里萦绕着厚重的雾霭。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相当沉迷给反派制作背景。   其实当时也给阿莫斯(估计没人记得他了xd)脑了一个背景,但是海底篇幅太少,没来得及塞进去,可能塞在全文大修里,也可能塞在番外里,不过估计没人在乎他hhhh   明天完成这场战斗。一不小心大纲又写歪了。导致多了一节内容没想好后续,就……   咕咕咕。 第63章第63章   “她在保护什么。”超人突然说。   “位置。”   “章鱼的右眼。”   “……你管这玩意儿叫章鱼?”托尼抱怨,推进器启动,火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他侧身避开一根触手并顺势踩着那根触手蹿入两根触手之间的空档中。距离它的大脑袋还有三十米。   “别贫了。超人,你能进行攻击吗?”   “表皮太硬,不行……等等。”   “……击打的反馈变弱了,它的防御在减弱?”   蝙蝠侠侧头看了看,大部分小型怪物都已经被清剿,战力聚集在克拉肯附近:“也许进行防御的精力是消耗性的。”   “唯一一个好消息。”超人说,闪躲着查理的阴影,和她在章鱼的头部纠缠。   神奇女侠掷出她的剑,超人看着它的运动轨迹,侧头避过剑锋,握住剑柄,速度飞快地直直斩下,一层阴影截住它的行动轨迹,查理眯起眼,她不喜欢超人,这异族无往不利,在黄太阳下几乎拥有永恒的强大力量。   像是神明。   天壤之别。   阴影沿着剑柄飞快攀上超人的全身,把他裹成一只黑乎乎的蝉蛹。   “少见的失败?嗯?”查理说。   她倒也没想得到答案,笑着绞紧阴影,看着对方的身体在异世界的力量下逐渐变形。   毕竟神并不垂怜于她,因而她弑神。   或许只是一种移情,她才不管呢。   ——直到一股能量炮穿透克拉肯的右眼,那阴影冰块破解般消散。   “大超是不是惹到这女人了?”托尼生怕一炮不行,又给补了一炮。由于单边推进器的损坏而踉跄地停在半空,面板上提示燃料急速下降,他只好落在克拉肯的身上。克拉肯疯狂扭动,发出扭曲而响彻天际的哀嚎,托尼觉得自己脑浆子都要被晃匀了。   查理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消散,感到恐惧,感到绝望,感到愤怒……感到空虚。   “明明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那么努力了,还是会失败。”她说,声音里带着宿命如此的落寞。   她得到力量,然后一点点改造那个世界,一点点构造传送门,利用一切手中能利用的,获得祭品,获得食物,构建一个巨大的养殖场,依然在最后一个步骤失败。   勇者总会战胜邪恶。她想,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大boss之类的吧。   “错误的路。”超人说,他的身体在黄太阳下一点点恢复正常,扭曲的骨头逐渐正位,破损的血管缓慢修复。   “总会比所谓正确的路活得久一点。”查理说。   唯有这个时候她显出一丝从容,但如果要超人描述,他会称之为迷茫。   是,超人不能拯救所有人。或许她就是被这随机派放的援助之手遗漏的倒霉蛋,曾对着天空用祈祷企图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人类本身孤单来到这个世界,孤身一人奋斗,孤身一人死去。在还没有超人的世界,人类种族独自战胜所不能战胜之物,只是落败者溺亡在历史海洋。   超人总会为他们的抗争和伤痛痴迷,但也总会为这些人感到悲伤。   一缕白色的烟雾从克拉肯鲜血淋漓的右眼散出来,在空中凝成一个男人的轮廓。   “你还没有死?”查理喃喃问。   那男人——麦尔维斯耸耸肩,目光平静,仿佛对方没有把他折腾成一个半残的模样,又没有把他喂给一个北欧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怪物。   他融合了阴影之后是失去痛觉的,于是仿佛所有负面情绪都随着痛觉一起被抽去,□□不感到疼痛,情感上也没有那么对她恨之入骨。他漂浮在半空,身体宛若雾霭,五官模糊,轮廓熟悉。表情阴沉并且带着一无所知的空白。   他偏过头张望一下,对现在的态势还有点茫然,不过他现在只是一只无辜并且脑袋里内存被清空大半的幽灵了,于是他便带着一股无知无畏才能拥有的莽撞和执拗,理直气壮说:“我不知道,我来找查理。“   说完,麦尔维斯的幽灵对她伸出手。   查理盯着那只看上去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散的手,盯了好一会儿,她评价道:“阴魂不散。”   然后她伸出手。   “查理解决了。”蝙蝠侠说。“近战人员尽量远离克拉肯,它发狂了。”   一股纯黑色的雾气以克拉肯为中心,迅速蔓延了整个战场。   “对不起大超。”托尼说,在一片黑暗之中开启能量感应,“它确实就是一只章鱼。”   “有的时候我分不清你是单纯地和蝙蝠侠作对还是怎么着。”娜塔莎说。   托尼无辜回应:“它吐墨了……嘿!”   他稳住自己的身体,脚下的土地开始移动:“它要走了!”   战场的能见度迅速降低,克拉肯扭动着触手,朝海洋飞快靠近。   “它的墨里含铅,我什么都看不见!”超人高声道。   “而我的能量感应装置失效了……不,不是失效。”装置自检系统启动,装置运行正常,最坏的可能性跳进脑子里:蝙蝠飞快地说:“不是墨,是致盲!”   战斗机失去可见度,与另一架擦肩而过,其中一架引擎受损坠落,一次爆炸。   两次,三次。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托尼。他是唯一一个浑身上下都裹在装甲里的人员。   “无人机不受影响。把试验用腐蚀液照着章鱼的位置空投过来。”托尼说。   他用装置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克拉肯的皮肤上。   “托尼!”娜塔莎大喊。   “抱歉,女士,我是唯一一个看得到的。而没人想它回老家后拖家带口卷土重来。”他说着,突然抬头。黑色粉尘类的物质把天空遮得一干二净,可见度几乎为零,他突然就想起第一次用装甲飞上天空时候的心情。   那短暂的下坠后他冲向天空,他将一切付之脑后,他将一切尽揽眼中,他不知道这个身份会带给他彻夜不昧和阿普唑仑,他只知道他在那一刻是自由并且快乐的。   及时行乐,这非常托尼斯塔克。   “记得回……”娜塔莎的声音带着电流音消失。   估计了一下剩余燃料的数量,托尼关掉所有多余功能,自动驾驶系统伴随着AI程序的损坏而停用,他自顾自嘟哝一句:“尽量吧,女士,我不太喜欢爽约。”   天上腐蚀液降落。   那怪物发出令人不安的尖叫,托尼脑子嗡嗡作响,踉跄一下,努力让自己不在装甲里吐出来的同时在怪物身上站稳。   另一股声波还带着点稚气,迅速蔓延战场,中和了反胃的欲望。   “好女孩儿。”托尼说,一边操控装甲降落,腐蚀液把克拉肯柔软的头颅剖开了一个坑,他对着那个坑发射了一记掌心炮。   两记,然后是最后一记,效果欠佳,他需要火力更强的武器。   时间不够了。克拉肯半边身体都踏入了海洋。无人机发出警告声。   它的伤口迅速在弥合。剩下的武器只有一件。   所以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把核弹发射的时机掐对?不然他就能像上次一样把核弹嵌进这个章鱼或者随便什么的脑子里了。托尼想,用推进器把自己嵌入克拉肯柔软的大脑里,输入密码启动了盔甲自爆。   二十秒。   最后的求生欲使他把自己弹射出去,腿部机甲变形,他的脚被卡在机甲里。   剧痛使克拉肯痛苦地翻滚起来。   十五秒后。托尼头探出装甲。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比起瞎,他更不想被炸成肉末。   “喂?有人在吗?”他喊一声。   锐器嵌入□□的声音。   “再一次!”模模糊糊有人声。是队长的声音?   “喂喂喂!我在这!我——”   有什么东西在身边重重落下,浩克怒吼一声,徒手撕开它的皮肤,将托尼和装甲整个拽了出来,托尼大喊着“装甲塞回去!五秒爆炸!”,有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听规模和响动应该是爆裂箭。   风在身边疾驰,强烈的失重感后,他再次脚踏上实地。   “浩克什么都看不到!”   绿巨人焦虑地怒吼。有爆炸声在身后响彻,然后是巨物倾倒的声音。   天空开始下雨。   托尼接了点\"雨水\",嗅一嗅,臭得要命,连忙甩一甩手:“过于恶心了。”   “托尼?”娜塔莎的声音。   托尼顺着声源看去,一片漆黑。“希望不会一直瞎下去,我依稀记得还没到要别人伺候的年龄。”他嘟哝一句。   娜塔莎大笑着,然后拥抱他。   “它死去了。”超人说,他摸着克拉肯不再挣动的触手,顺着触手摸到头颅,它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结束了?”卡米拉问。   “结束了。”能量探测装置语音提示密度最大的能量体已经消散,蝙蝠侠说:“在基地播报广播,所有人寻声集合,清点伤亡……”   “回去挨骂吧。”卡米拉大笑着说。   那小孩儿拉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跟只小黄鸭似的跟着,她还没办法像卡米拉一样根据声波的反馈来判断物品的位置,时不时要被绊上一跤,于是手又拉得更紧了,跟着跟着,预感到了什么似的,要问一句:“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你们的蝙蝠侠说两个世界不能随便串门哎。”   她开着通讯器大声抱怨道。   “卡米拉。”不义蝙蝠说。   “好的好的。”卡米拉摊手,意识到小孩儿看不到,于是补充一句:“我尽量争取一下。”   “卡米拉。”这个世界的蝙蝠侠说。   卡米拉不小心笑出了声。   “薇尔。”杰森阴恻恻地在旁边喊一声。小孩儿瞬间僵在原地。   “阿欧,这个我可帮你挡不了了。”卡米拉笑道,她才不是故意的呢,只不过杰森距离他们最近而已——摸一摸小孩儿的脸蛋:“那就下次再见吧。”   抱着不舍和一种有点微妙的恐惧告别后,小孩儿像只橡皮糖一样扒在了最近的一个熟人身上。   她前十几年都是靠着视觉感知这个世界的,突然失去了最为熟悉以及最为依赖的感知方式,她才是这么多人之中最害怕的。   这种害怕在碰到熟悉的人之后才爆发出来,表现为把杰森当棵树,进化为树懒的小孩儿手脚并用极其迅速地爬上他的身体缩进他怀里。   正准备发作训人的杰森态度坚决地要把她扒拉下来,未果,被一次次纵容的小孩儿显然被惯得已经无法无天。   “我害怕。”在比他更坚决并带着超级不想松手的执拗地圈住他脖子后,小孩儿开口。   “万一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怎么办。”她说,声音发颤。   视线是一片黑暗,但是抱着显然有点生气的杰森,心情奇异地就平静了下来。   过一会儿,杰森才放弃抗争般地把她抱起来。   那一刻他想到很多东西,责任,生命,仇恨,但最后开口却是:“……我不知道。”   意外那么多,他已经死过一次。义警本来就是生死之间游走,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世界。   ……这不是她值得承受的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战斗部分太难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4章第64章   在克拉肯的“墨汁”检测结果出来之前,他们的视力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恢复,而结果显示致盲效果的影响只会持续最多24小时,身体就会将其完全代谢完毕。   后顾之忧没了,那么大战之后,必有派对。   托尼提供了最近的一处房产之一作为场地,布鲁斯(被迫)提供了停在最近的游轮作为运输工具,残骸的收拾不是现在的他们应该忧虑的事情,打了胜仗的英雄们应该最少值得一座香槟塔。   ——或许几座。   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的战后会议在甜点蛋糕和酒的丛林里面进行。不过真正在完成工作的只有两个布鲁斯而已。   而戴着眼镜的那个布鲁斯在被一块蛋糕正中后脑勺的一瞬间抑制住变绿的冲动加入了战局。   娜塔莎坐在吧台前,把路过的薇尔一把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臂环着薇尔的腰以防她掉下去。   “我家小孩儿。”娜塔莎说,把下巴搁在小孩儿毛茸茸的头顶,嗓音微醺,她已经有点醉了。   坐在她身边的戴安娜失笑:“很可爱。”又探身去逗一逗:“女孩儿,你多大了?”   她先前见过这孩子,由巴里暂时照顾的女孩儿,拥有着强大并且神奇的力量。   一个孩子身上拥有这种力量通常不是好事,他们时常把握不好使用它的分寸,将长刀授予三观未定的孩童总容易惹出事端,但当她的周围都是超级英雄的时候,这条定律也许就不那么适用了。   而这个问题把两个人都问倒了。   娜塔莎得到的资料尚不完整,塞壬的生长周期和人类大相径庭,判断方式却由于样本的缺乏而不甚详尽,这她还真不知道。   薇尔想了想,说:“足够保护你们的那么大。”   两人都笑了。   薇尔这时坐直身体去贴一贴娜塔的脸蛋,小声说一句“杰伊不见了。”   娜塔莎低声咕哝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慢半拍似的无动于衷地把她在怀里又圈了一会儿,等她扯一扯自己的衣袖,这才开口:“去找他。”   于是那小孩儿跳下地,又一头栽进乱斗的英雄们中间。   杰森在阳台。   天完全黑下来,天空的星辰光芒暗淡,现在已经临近十二月,纽约已经开始下雪,室外温度很低。他在栏杆上磕掉烟灰,转头看到一个小小的无措的孩子。   “薇尔。”他沙哑地说。   视线还是蒙着一层灰色雾气,薇尔眨眨眼,乖巧应一声:“在的。”   “你回去之后,布鲁斯会给你安排学校。你可以选择住在韦恩大宅或者是寄宿在学校附近的同学家里。那样更安全。”他说,但与其是说给她听,倒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   薇尔想了想,就答应了。   她答应得过于干脆,以至于杰森把劝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外面温度是很低的,那小孩儿穿着白色小棉袄也打了个激灵,拉着他的衣服要进到屋子里去,他跟着走了几步,把烟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熄灭。那小孩儿边拉他边问:“那我们会多久回一次家?”   她说的是“我们”。   杰森突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对这个安排接受得这么快。   “不是我们,是你。”杰森在半路上停下来。他总觉得不在这个时候把话说清楚,以后他就没办法再这么开诚公布把这个事儿理清楚了。   那小孩儿回头看看他,问:“你呢?”   “做我该做的。”杰森尽量想轻松地耸肩,但他失败了。   他已经准备好应对这小姑娘的缠人功夫和眼泪汪汪,但是非常意外的是,这小孩儿低着头,没有看他,点了点头。   过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那场战斗好像在她身上刻下了永久的烙印,剔除了她大半的软弱。   “我知道了。”她牙齿咬起来。声音已经在抖,但是硬生生忍住没有哭,“是因为我没有听话?所以要送走我吗?”   “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在所有地方顾及你。”杰森说:“你知道什么是战斗了,你没办法参与这个,对吗?”   “我不喜欢,但是我可以——”   “这不应该是你的生活。”他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并不是一个应该普世的概念,生而强大并不意味着就必须要一生负重前行,最少这种责任不应该担在一个孩子的身上。薇尔三观还未成型,尚且刚能分清甜和苦,对黑白灰的看法尚未萌芽,另一个蝙蝠侠给予了她选择,那么他就该给她展现后果。   “那你呢?”薇尔又抬头看他。   “我别无选择。”杰森说。   他的父母、他在哥谭的第一个家、他的伙伴、他的死去的伙伴、他的导师、他的制服、他的死去、他的重生、他的枪,每一项都是一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身上,把他铸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没办法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义警不是什么好职业,超级英雄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这两个字意味着你要失去你生命中的大部分你所珍视的事物,然后浪费你剩下的一生去推动西西弗斯的巨石直到你的双臂折断。在这个过程中,你也许会继续失去一些东西,也许是你的导师,也许是你的亲人,也许是你的兄弟,他们大半折在这些“善事”之中,最为操蛋的是,在所有的所有这些之后,你还得继续当个好人。   哥谭曾经有着那么多好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阿卡姆里面也许装了其中一大半。   剩下一小半用铁索拖拽着即将沉没的巨轮日复一日地原地踏步。   他需要改变这个局面。杰森想。   ——在下一批孩子失去选择权之前。   --------------------   作者有话要说:   停下脚步,往后没甜食了。结局争议很大,慎重前进。   以后也许会重写结局。   #织网 第65章第65章   “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小姐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门……的内容。”   “薇尔!”坐在她身边的阿希娜戳一戳那还睡得呼噜呼噜的女孩儿的胳膊,“薇尔!”   那被整个教室注目的中心猛地抖了一下,傻乎乎地抬起头来,披肩的亚麻色长卷发像是小瀑布一样从她的肩膀滑落;她的五官极美,皮肤莹白,嘴唇精巧,鼻梁笔挺,带着几分东方人的圆润柔和的骨相,眼眶深邃,眼角微微下垂,无端透出一股无辜和真诚。   是一种毫无侵略性,在西方人之中显得柔软过头的长相。   任谁看到她,也不会忍心对她多加指责。   然而在这个“谁”中,显然不包括现在的雷奥夫教授。   “抱歉,教授。”她被从睡梦中拽出来,也不惊慌,软乎乎地看过去,眼睛里还带点茫然:“你想要吃点巧克力熔岩蛋糕吗?昨天晚上刚出炉的。”   雷奥夫艾德文是斯坦福大学教导拉美文学史的教授,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对学生要求极其严格,就连他所任教的选修课都有着其他专业必修课的作业量,是学科通过率被校长再三叮嘱过但依然执念不改的传奇存在,导致基本除了本专业和极其痴迷拉美文学的学生之外没有人敢选他的课。   “你是真的忘记了雷奥夫教授的课通过率有多低,对吗?”阿希娜怜爱地看着还有点没缓过来的薇尔,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明年再出现在这个课堂上的未来,或许更多,上天保佑雷奥夫教授不会难为她到毕业,或者她更需要祈祷的是这女孩儿不要再对情绪这样无知无觉。   雷奥夫教授怒极反笑:“我相信薇尔道特小姐既然有时间去研究巧克力熔岩蛋糕,那么也会有时间来跟我讨论一下你那千疮百孔的出勤表,对吗?”   “昂?”那仿佛几年过去心智都毫无成长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总算是清醒了一点,相当迟钝地回答了一句:“……当然?”   后排有人笑出声了,下课铃声随即响起。   “安静!”雷奥夫教授怒斥道。“现在下课!薇尔道特小姐,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薇尔!”阿希娜恨铁不成钢地给她理一理被压皱的衣领,那女孩儿顺从地微微抬起头,乖巧挨训:“我说过今天有拉美文学史,你为什么还敢彻夜不回来跑去外面学做巧克力!”   “是巧克力熔岩蛋糕。”那薇尔委屈地补充一句,被好友用“还敢顶嘴以及我管它是什么巧克力熔岩蛋糕还是脑浆熔岩蛋糕”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还不死心地小声说一句:“……很好吃的,刚做出来的还是暖呼呼的。”   继雷奥夫教授之后,阿希娜也直接被气乐了。   她用力揉一揉薇尔的脸,手下触感温暖细腻,是她揉了无数次都还想继续揉(并且羡慕)的肤质:“别顶嘴,这堂课你要是挂了我可不想陪你再修一学期或者几学期。天哪我的甜心宝贝,你可长点心吧。”   她笑容无奈,后排的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阿希娜是那种标准的金发蓝眼美人,身材和性格一样火辣,男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翘课翘得比薇尔还厉害,成绩每次都卡在挂科的边缘摇摇欲坠但从没有真正挂科,终于在被一个大家族继承人玩腻了分手之后发誓在毕业之前不再交男朋友,开始真正钻研学习。   “薇尔——道特小姐!”雷奥夫教授提高嗓门:“请问我需要为你铺上红毯吗?”   薇尔被叫得一机灵,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危机意识,说一句:“那我先走了!”   阿希娜推她一把:“去认错,别说巧克力蛋糕了,他估计得气疯了。”   “是巧克力熔岩蛋糕!”   “随便啦!”阿希娜气极反笑。想了想,还问了句:“你放哪儿的!”   话音未落,那女孩儿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真的还是个小孩儿。阿希娜笑着摇摇头,总感觉自己比起她的朋友,要更像一个保姆,或者姐姐什么的。除去那副总想让别人照顾她的长相之外,她的动作也是迷迷糊糊的,就像是生下来就要被照顾的样子,就连她的侄子都不像这样单纯。这份完全的无知和对人情世故的低敏感放在别人身上大抵是会惹人生厌的,但这女孩儿实在是太乖巧也太熨帖,实在让人生不起来气。   阿希娜回到宿舍,斯坦福大学的宿舍是两人间,除去公共空间的客厅之外,两人的卧室是分开的,给予了每个学生一定程度的隐私权。   她想起来某个女孩儿第一次来到这个宿舍的时候,看到没有厨房的时候眼睛里一点超明显的失望。   她原本的室友并不是薇尔,而是一个叫芬妮的女生,常年泡在图书馆,她原来的作息就是白天补眠晚上出去玩,芬妮和她的作息完全不同,交集也很少,导致对方因为好像是身体原因搬出去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对芬妮没什么印象。但她还挺庆幸的啦。也不是说她讨厌芬妮,只是芬妮没搬走的话,她也遇不到薇尔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阿希娜把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拉好窗帘之后才打开灯,开启手提电脑,右下角的邮件图标上有一个小小的、鲜红的1跳动着。   阿希娜点开邮件,发件人署名为27743,内容只有一个名字:亚特伍德奥菲。   是“红蜘蛛”的信息。   这个代码意味着双面人已经在开始尝试接触小丑了。被收买的人是狱警亚特伍德奥菲。而这个狱警是黑面具的人,是他名下赌场的高层管理人员之一。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信息透露给黑面具,他们再试着煽风点火一下,然后,boom——。   哥谭的那几个头子越乱,他们越能趁机浸透哥谭。   这就是他们情报组织的职能和义务——互惠互利。   阿希娜微笑着,回复了另一串代码,邮件发送,发送过后,电脑自动清除所有痕迹。   任何人都会惊讶于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会有这样的镇定。   但她是个哥谭人。   好吧,仿佛所有和这些东西沾点关系的玩意儿都能用“我是个哥谭人”来解释似的。但,怎么说呢,事实如此。这个地名几乎足够解释一切。   她出生于哥谭,那简直是个泥潭沼泽,只要被缠住了脚踝,你就永远不可能从它身上逃脱。她的父母一个是“清道夫”,一个是最底层的打手,她从小聪明至极,则在耳濡目染下做点小事情,直到她的父母都死在了一场火拼之中,她差点也被牵连其中。   幸好她最后及时脱身,用母亲的假|证|件逃到了旧金山。   她发誓不会再碰任何有关哥谭的东西,但是依然捡起了旧业,为什么?她不喜欢古典文学,只是用古典文学来做掩饰,她想要享受一些正常的校园生活,有别于那个城市的事情,不需要腻在仿佛空气都在腐烂的城市,旧金山春暖花开,资本流通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比枪声更加悦耳。她想要能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为绩点发愁,谈恋爱,派对,而不是心惊胆战地走在街上担心什么地方飞出来一颗子弹。   但进入学校需要钱。   美国的学校需要很多钱。   她固然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申请学习贷款,但是她的身份证明经不起严格的审查,万一出点篓子,她没办法承受那个后果。   这就是最后一笔了,完全足够了。阿希娜想,精神一瞬间放松下来,沙发过于柔软,她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薇尔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看起来被训得不清,整个人都焉嗒嗒的,回到宿舍打开灯,阿希娜一瞬间皱起眉头,唔了一声。   薇尔就关掉白炽灯,开了暖黄色的夜灯,又轻手轻脚走过去,推一推她,小声说:“醒一醒,要着凉的。去床上睡。”   阿希娜下意识一把就把她搂进怀里,这小孩儿骨架也小,阿希娜曾经估摸着要么她就是未成年,要么就是亚洲人。不然没有其他理由解释她这样的骨架,咕哝一句:“脏。”   薇尔被迫捂在她怀里,想起来她那几乎苛刻的卫生观念,小声补充一句:“那你不要抱我,去洗澡,妆也要卸掉。不然脸上会难受。”   “是我听错了吗,我好像被嫌弃了。”阿希娜半梦半醒地笑,薇尔就又推推她,“去床上睡吧。”   几乎是被半推半就地扔进浴室,阿希娜胡乱把衣裤扔在地上,打开花洒。温暖的雾气又开始酝酿她的睡意。她想要不什么时候可以买个浴缸,说不定她就能在里面睡着。   浴室门被打开了。   “你忘了拿毛巾……”那女孩儿探出个脑袋。   阿希娜还来得及没有道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皮肤很白,因此即使有水雾遮挡,后腰的一个纹身也格外显眼。   ——那一块皮肤纹了一只拳头大的、深红色的蜘蛛。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个人提议只喜欢小甜饼的姑娘就停在这一章就行了。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停在上一章,但当时我忘记warning了qaq   没有留过学,所以不知道美国的学校是什么情况,如果有bug请提出来xd 第66章第66章   这种纹身运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植物汁液,在到达一定温度的时候才会能显现形状。   阿希娜并不指望薇尔知道这代表什么含义。这个图案基本上只在哥谭流通,就算它更加广为人知,只要没有广泛到街上的喷漆都会有这个图案,那薇尔就不会知道这个东西。   薇尔就是这样的人,蹲在一个圈子里,安安心心守着自己的小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阿希娜在她身边感到安全。   因为这样容易看透并且单纯的人就是很无害。   果不其然,那女孩儿只是说了一句:“毛巾放在这里。不要洗太久,会头晕的。饿了的话蛋糕在微波炉里正在加热,要等一会儿。”   阿希娜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蜘蛛纹身。   “谢谢啦,小甜饼。”阿希娜说,她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你的那个巧克力熔岩蛋糕,对保持身材有多大的负面影响?”   薇尔迟疑道:“大概等于十几次午餐?”   “我还真是牺牲重大。”阿希娜调侃道。但她才不会错过薇尔亲手制作的甜点呢,众所周知,薇尔道特在甜点上的造诣基本算是巅峰造极,就算是一口胖三斤都血赚,十斤也不亏,不枉那女孩儿整夜整夜在烘焙室里面痴迷。   像是甜点一样的女孩儿。   洗漱完后擦干净身体,阿希娜扑通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呼噜噜就睡了过去。   阿希娜是被猫叫声吵醒的。   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宿舍里会有猫。   第二反应是——那和猫叫声一起唱成一股合奏的是谁?   第三|反应是——还能是谁?   随后有相当凌乱的脚步声撞进她的房间,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阿希娜呻|吟着翻了个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一眼之后放下,绝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企图躲避晃眼的灯光,声音闷闷:“薇尔道特小姐,你最好给我个清晨四点半把我吵醒的理由。”   “阿希娜——”那声音慌乱无措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带上哭腔了一样:“猫!”   “猫怎么了?”阿希娜疲惫地问,勉强抬头看了一看,这一看把她惊到了:“这猫怎么回事?”   那猫的左前腿软软垂落,关节处支棱出一节骨头,鲜红的血肉翻出来。它甚至还很小,最多四五个月,身上生着斑纹被毛,但相当地脏乱,她条件反射地、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更应该担心的显然不是它的卫生情况。   “我不知道,我在马路上捡到它。”那女孩儿小心地把它托在手心,让它的左前腿保持弯曲,不让骨头茬和剩下的皮肉有任何的接触,但这个姿势看上去也相当的危险,只靠皮肉连接着的那节小腿摇摇欲坠,带给它相当的痛苦,它的叫声已经逐渐虚弱起来了。   阿希娜拿起手机迅速搜索到了最近的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换上衣服要把她带过去。   “应该是被车轧了。”阿希娜瞥一眼那小孩儿,她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保持同一个动作,指尖被夜晚的寒气冻得通红。   “它会死吗?”薇尔忧虑地问。看那小猫踉跄着在她的手掌上艰难地转动一点距离,那只受伤的左前腿虚弱地在空中没有着力点地划拉,她的目光就胆战心惊地跟着那只腿转。   “不会,猫这种生物很顽强的。”阿希娜说,半是安慰,半是陈述事实。   所有生物为了活命都会很顽强,断条腿不算什么,这只猫唯一麻烦的就是太小。   幼崽总比成兽难以存活。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直接打车来到了宠物医院,只有里面的灯还亮着,阿希娜招呼那医生处理这只咪咪叫的小猫,看着薇尔在门口眼巴巴地盼,实在没忍心,就继续陪着她在这个地方耗着,绞紧脑汁又想一些话题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女孩儿泛滥的同理心啊。   她在心里感慨。   “听说蜘蛛侠前几天跑到大都会去了。”   那小孩儿明显很敷衍地唔一声。   “听说托尼斯塔克前几天跑到西海岸去参加了个慈善晚会。”   那小孩儿又唔一声。   结结实实的、甚至都没有掩饰的敷衍。   阿希娜恶向胆边生,开始天花乱坠地瞎编。   “听说超人以后就要常驻哥谭了。”   那女孩儿嗯一声。   “听说蝙蝠侠收了第七个罗宾。”   那女孩儿甚至不给反应了。   “听说红头罩全球直播脱头罩了。”   那女孩儿依然没有给她反应,但她放在椅子上的手轻微地回缩了一下。   阿希娜没有注意到,继续随口乱侃那些超级英雄不痛不痒的谣言,等她更多的也编不出来了,几乎在自娱自乐地创造一个超级英雄大乱斗的世界。   在他们眼里,谈论超级英雄跟谈论漫画没有区别。   都是见不到的东西,他们这类人是超级英雄眼中的沙子,自然对他们而言称不上憧憬。阿希娜也从来不相信蝙蝠侠,如果蝙蝠侠真的存在,那为什么她被一群人堵进死胡同的时候没有出现?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是因为它发生的概率渺茫到只会发生在天选之子身上。哥谭显然不在上帝保佑的范围之内。   医生出来了,他脱下医用手套:“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前腿只能截肢。它需要暂时安置在医院,其他环境有感染的危险。”   “好的。”那听她叨叨了半天的女孩儿嗖地站起来:“我可以看看她吗?”   “是只狸花猫,男孩。女士。”那医生说。   那狸花猫被安置在一个白色小笼子里,那只左腿被包得严严实实。麻醉还没过去,眯着眼睛吐着舌头恹恹侧躺在垫子上。   薇尔就用手指去碰一碰它的小舌头,又像是触电一样猛地缩回来,过了一会儿,又用指腹安抚性地去摸一摸它的腮帮子,权当安抚。   “要好起来,好吗?”她说。   那旁边的笼子里还有更多的猫猫狗狗,尽管她们的动作已经放轻,但她们的味道算不上熟悉,在她们的存在惊醒更多敏锐的小动物之前,她们被医生友善地请了出来。   薇尔去付了账单,给猫做手术竟然比给人做手术还要贵,阿希娜作为还算是有点“外快”收入的学生看着那串数字都心惊肉跳,薇尔在那上面签字却签得毫不犹豫。   这个时候阿希娜才突然想起来,和她不同,薇尔好像从来没有为经济情况苦恼过。   也许这小女孩儿是中产阶级家庭里宠大的小公主。   “你想养那只猫?”阿希娜问。   薇尔就用一双屡试不爽百战百胜的狗狗眼望她,身后仿佛生出一条忽扇忽扇甩成螺旋桨的大尾巴:“在别人养他之前,让他暂时住一住,可以吗?”   完了。阿希娜面无表情地当场沦陷。不愧是我,年纪轻轻就猫狗双全了。   “勉强……同意。”她艰难地说。天哪,狸花猫,她记得那是一种来自东方的猫,听说这种猫特别地活泼好动,她已经不难想象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但是你要好好打理他……”   阿希娜感觉说完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她睡眠本身就不足,这么一折腾更是累得不行:“你想叫他什么?”   那女孩儿丝毫没有犹豫,非常笃定,用仿佛她预想过一百遍得到一只猫要叫他什么名字的熟练语气说:“——杰伊。”   杰伊这个名字确实是宠物中比较大众的名字了,仅次于史蒂夫和詹姆斯。   阿希娜打了个哈欠,抹去眼角的生理性泪珠,模糊地喃喃:“饶了我吧,今天晚上还有个晚会,我得盖多少层遮瑕才能遮住我的黑眼圈。”   薇尔看过来的眼神完全就是“什么晚会什么时候定的我怎么不知道?”的懵逼三连。   “天。”阿希娜又咽下一个哈欠:“你是真的不关注还是真的与世无争,今天晚上是布鲁斯韦恩主办的晚会,他会亲自到场。”   在三年前,布鲁斯韦恩在斯坦福大学成立了助学基金,当年有报纸铺天盖地报道哥谭国王要把手伸到硅谷摇篮,恶意猜测韦恩科技是否遇到了瓶颈,当时被那精明的商人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几年过去,除了这个助学基金会,倒也没有其他的行为表现他对旧金山有什么想法,仿佛一切都只是随性而为。   薇尔的表情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你知道宴会厅在哪里吗?”阿希娜问。   薇尔……薇尔如她猜测的那样摇头。   除了开学典礼之外,她估计就没有去过宴会厅了。   也对,这女孩儿很少参与学校的活动,别说是宴会厅了,礼堂都只在开学典礼的时候去过一次。   “我猜测你连衣服都没有。不,别插嘴,甜心。”她干脆地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女孩儿:“你衣柜里的那些衣服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穿的衣服。”她说到最后几乎有点痛心疾首的意味。   谁能想到呢,在暗地里的投票中,不顾糟糕的衣品和发育稍显迟缓的身材,能单凭脸蛋挤进校园女神前三名的薇尔道特,竟然连一件像样的宴会礼服都没有。   实在是暴殄天物。 第67章第67章   尽管不在他的主场,哥谭国王依然是这场宴会的焦点。   万众期待的布鲁斯韦恩难得没有迟到,通体纯黑的阿斯顿马丁驶入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有人认出了那是韦恩曾经在某次晚会使用过的车,这款车只在全球发行了三辆,比起五千万美金的价格来说,渠道才是这款车难以入手的方面。这款阿斯顿马丁本来漆的尽是张扬的金红色,但除了托尼斯塔克之外,其他两个买主都自行改造了它的颜色,布鲁斯韦恩的这一辆是通体纯黑,还有一位西海岸的富豪把它漆成了亮银色。   不过无论多么爱车的人,都会认同从车里走下来的人比车值钱百倍,或许不止百倍。   韦恩企业集团董事长,布鲁斯韦恩。身价仅次于托尼斯塔克的美国第二富豪。   “谁管他为什么突然闲得没事投资斯坦福呢。”阿希娜眼睛亮亮地说:“没人在乎那个,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接触布鲁斯韦恩的机会。试问世界上有几个男人到他这个年龄还这样具有魅力?”   从小就见过大世面的薇尔就懵懵点头,却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说辞,于是又补上两声“唔唔”就算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布鲁斯到底算不算熟悉,自从三年前蝙蝠家族把她送出了哥谭,大多数时候他们就只是汇报一下彼此的生活情况,通个电话通个视频什么的。迪克偶尔路过这边的话会来看看她,带她去一下出去逛逛街唠唠家常。提姆也不会从来避开她,来到加州就会和她打个招呼。第四任罗宾,那个叫达米安的男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她的窗户外面,三年来一共有两次。但她被惊醒后假装没有察觉,对方只是待一会儿就会离开。   就连布鲁斯都来过一次。   唯一没有来过的是杰森。   薇尔想。也许是他知道自己听力很敏锐,所以才避开自己。   薇尔有的时候会想她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导致自己被毫无留恋地送走。   不过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再想也没有意义。   “在想什么?”阿希娜把脸颊凑过来,她今天只画了淡妆,大概掩饰了一下皮肤的小瑕疵,但她本身底子非常好,简单的修饰更突出五官的精美。偏偏又穿着极其修身的暗红色礼服衬得曲线毕显、肤白若雪,已经有不少人眼睛往这边钉着移不开。   不过也不全部是看着阿希娜的。   薇尔的注意力被这女孩儿吸引过去,就笑一笑,目标相当明确地往某个方向望一望,找到目标之后眼睛都亮了。拉住她的手想往那边移动,说一句:“我听说这次宴会,校长请了朗费罗杰夫作为糕点师!”   全世界都在关注行走的金库,就你还在馋点心。阿希娜宠爱地顺着她的力道跟过去,看她眼睛亮晶晶地捧起一小块慕斯,从形色味上观察好久才抬起小银叉,虔诚地送入口中——   她的后背突然被撞了一下,有人回头说了一句抱歉,但她本身就没有站得很稳,要向前面倒去,更可怕的是她手里还有个小叉子已经送进嘴里。如果一不小心可能会戳到喉咙。   这就只发生在一秒不到的时间之内。   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旁边稍稍一带。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甚至按理来说都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前提是做出这个动作的人不是布鲁斯韦恩的养子,提姆德雷克。   “小心。”提姆说,手臂放下来,绅士地拉开一点距离。   他穿了一身暗红色西装,提姆德雷克已经是公认的下一任韦恩集团的总裁,这个头衔足够万众瞩目。   “谢谢,提姆。”薇尔含住叉子,慕斯在嘴里融化,淡奶油的甜香和可可的微苦搭配出成一种相当精妙的口感,她心情顿时就好起来,相当自然地道谢,丝毫没有差点被送去医院的危险意识,也丝毫没有她已经被放在舞台中心的自觉。   转身去拿一杯香槟的阿希娜对刚刚一场小意外一无所知,一扭头就看到人际关系苦手的好友和韦恩集团内定的下任总裁相当自然并且淡定地交谈,气氛相当融洽,差点以为认错人,但她身上淡绿色的礼服裙还是她亲手挑的,头发也是她亲手扎的公主发。   我放这儿这么大一个内向的薇尔呢。阿希娜抿一口香槟,有种奇异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扭个头就长大了。   不管阿希娜在奇奇怪怪地脑补什么东西并且沉浸在什么奇奇怪怪地感悟里,薇尔已经放弃在他们口中问一问躲她躲得最厉害的那个人的情况,她得到的答案总会是“你知道,像以前一样。”“挺不错,在做他该做的事情。”   这样模棱两可,不痛不痒的回答。   这是蝙蝠家默认的处理方式。   这边提姆在和薇尔聊天,那边布鲁斯在了解教导薇尔的教授的情况。   是,薇尔的能力相当危险,而教授的品德和三观都将会极大地对学生产生影响,他当初投资斯坦福也是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对里面的教授进行全面的调查并且筛选,雷奥夫艾德文也是其中之一,严厉古板,但是相当认真称职。   “道特小姐?”当布鲁斯旁敲侧击将话题引领到薇尔的时候,雷奥夫教授重复一遍,思索一会儿,大概在回想这个女孩儿平时的表现,或者思考怎样评价:“是一位成绩相当优秀的学生,上课认真,思维也相当的活跃……”有一瞬间他的目光有点茫然,随后才补充道:“毕竟今年她获得我校的一等奖学金,是我相当自豪的一位学生。”   这让布鲁斯颇感意外。   他在其他老师那里得到的评价都或多或少地……没这样彻底的正面,虽然他们语气中都不掩饰喜爱,但同样也会委婉地点出有时她白天的精力不大充足。   布鲁斯知道她去干什么,他同样也调查过那一家甜品店,店主是位四十三岁的中年女性,性格温柔,家庭和睦,在大学毕业后来旧金山闯荡,任职于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但厌倦了负责人对配方几近严苛的要求,于是用积蓄开了一家小甜品店,生意不错。   那或许是薇尔特别喜欢这位教授的课程,因此听得格外专注。   拉美文学。   该问的东西已经基本上问到了,布鲁斯借着一位女士的邀约礼貌道别,在任务完成的时候他也并不排斥适量的酒水。   他几乎快要对这女孩儿放心了。   考虑到她已经度过了对于一个人三观形成最重要的那一段时期,而现在还是这样保持着一个坚强又真诚的性格,布鲁斯觉得这还挺难得的。他曾经委婉地提及关于她的力量的情况,考虑到她的童年并不健全,性格也许会有缺陷,他们的弥补也许不能完全把她拉向正常人的道路。   杰森当时说:“至少她能用那力量保护自己。”   而他们讨论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最少不完全是。   迪克试图插嘴:“有人可别忘了,巴里和克拉克在被找到之前都是作为一个英雄的身份,好吧,最少是一个好人——而不是超级反派。”   “我相信薇尔。”提姆开口。想起那个哪怕是苹果派都会分享的女孩儿,那个不小心用爪子碰破杰森皮肤都会内疚好久的女孩儿:“她会成长为一个好人。”   达米安拒绝参加这次家庭会议,他还没能完全释怀和传说中的生物擦肩而过的遗憾。   “三比一。”迪克朝他眨眼。   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变坏。布鲁斯在心中说,而那代价将不会是我们能承受的。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认为,小孩儿比成人更危险。巴别塔计划又增加一个文件夹。   布鲁斯遥遥看着薇尔。   那女孩儿已经长大了,笨拙但是善良,会对动物具有同理心,在必要的时候不会太愚笨。她把能力抑制得很好,并不滥用,喜欢在周末跑去人迹罕至的海域变成人鱼游个泳,这大概是她最大的放纵。并且她选的地方也非常周全,没有人烟是最基本的要求,并且是没有声呐、航母等人类拥有探测手段的区域,会偶尔跑到亚特兰蒂斯找湄拉交谈,阿莫斯已经被以谋反罪关入海底监狱,薇尔只去探望了一次,并且也意识到对方的错误。   在生活中最大的出格也只是偶尔翘个课,在课堂上睡个觉。那无伤大雅,这不会让她挂科,塞壬的学习能力强大到可怕的程度,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在一年之内学习完所有该学习的知识并且考上斯坦福,还连续两年都拿到了一等奖学金。   他们清楚这些小出格是正常的。遵守小的规则才能反抗大的规则,而违逆小规则反而会筑牢对大规则的认同。   蝙蝠家族在她心中总有一天会成为过去,而活下来的只会有韦恩。   她彻底过着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被隔离在暗面世界外的生活。   --------------------   作者有话要说:   中心城有什么大学嘛,很想把小朋友接到中心城去读书,但是翻了好多资料没看到中心城有哪些大学,感觉随便拎一个现实中的大学过来有点不大好……   本来想写美国第二富豪,结果查了查比尔盖茨的资产850亿,妮妮一百多亿,蝙蝠九十多亿。   ……就当这个平行世界没有比尔盖茨!   试着埋了一下伏笔。   埋完之后感觉比起伏笔,已经可以被称为明示了(捂面) 第68章第68章   伯纳德一眼就看中了那块肥肉。   肥肉摊在距离他大概十米的沙发上,目光涣散,露出来的胳膊上一片青污,有几个□□看在他有一张俊秀脸蛋(或者手腕上价值二十万美元的男士表?)的份上婀娜地扭过去想要顺便就把他捞回家,榨干油水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那肥肉就坦然地亲吻她们,神智不清醒也能把她们哄得服服帖帖。   不过他可能没有清醒到那个程度。伯纳德看到他空空如也的手腕。金发的那个显然是个新手,手法太明显了,但是这种程度足够对付一个软得像滩稀泥的瘾君子,他差一点就可以直接烂在那里了。   他该早一步去干涉的,比如现在,他放下那杯酒水,酒保不会要他的钱,酒保认识他的,坐到那块肥肉身边,肥肉懒懒瞥他一眼:“啊。”他说:“我不是他妈的基佬。”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你不是我的菜。”   他的声音有带着恍惚中没法掩饰的浓重口音,是个哥谭本地人,很少有哥谭人敢在这种场所把自己放得这么开。除非他甚至没想从这里回去。   伯纳德大笑,一半是因为这混账的疯言疯语,一半是因为他没看错人:“有个金发□□偷了你的表,蠢货。”   “别他妈的惹我。”那肥肉阴沉地瞥他一眼,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腕,声音从喉咙里咕噜出来。要是他的眼神没有虚焦,那应该会是更有说服力的。   “你又不在乎那个。”伯纳德无所谓地说,看肥肉还在品味余韵,他压低声音,仿佛随口一样提一句:“要不要更猛的货?”   他扫一眼沙发上空掉的注射器,已经有三只了。按照在哥谭平常流通的货的浓度,这几只已经足够致命,而根据他的行为来看,这甚至还没有完全满足对方的欲望。这种人总会追求更刺激,永无止境,直到死在这些小粉末兑出的水上。   那肥肉瞥了他一眼,他的瞳孔已经清明很多,正也因此,他露出一种无端的愤怒和厌烦,那些东西没能在他的血管里征伐沸腾到他满意的地步,留下无尽的痛苦和饥饿。   “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他低声警告。这种人是完全不怕死的,他们只怕死的时候没有死在该死的地方。他们的天堂里一定有致幻剂的海洋。   伯纳德甚至好心地扶了他一把,肥肉的世界里显然还是天地颠倒,梦里的事物向他纷至沓来,他用力甩头也没办法挣脱那些天使和魔鬼,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有几次都扶着墙壁作势要吐,伯纳德几乎是拽着他来到惯常的交易地点,他在这片区域有固定的交易所,放了一部分的“东西”。为的是给肥肉上钩。   这一笔是他钓到的最肥的单子。   直到他转身的时候被一股巨力压倒在地上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那肥肉死死压在他身上,悄无声息的接近和迅捷的发力完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在他意识到的时候混凝土地板已经砸断了他的两颗牙,他不受控制地大叫:“你他妈的是谁!”   “该谁问问题?”那个假装成肥肉的条子,操,他居然是个条子——伯纳德疯狂地思考着,可能不是,这事儿在哥谭得罪了很多人,有可能是其他两个盘子的手下,但对方分明跟他说过已经沟通好的!——   “谁给你的东西?”那条子抓着他的头发问,他被迫仰起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恐惧的气音:“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他妈的真的不知道!”   那条子声音变得危险:“你是想现在知道,还是等着你只剩十秒就会流干血的时候知道?”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上他的后背,他的小腿剧烈发抖,深色衬衫已经打湿一片。   “不!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脸!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脸!”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伯纳德已经大叫出声,但他已经完全在胡言乱语。   “看来我们得用一些办法来帮你回忆一下。”那条子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点了一点他的脊椎骨。   一声枪响。   “啊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大叫,小腿被子弹贯穿的灼烧感让他痛得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只有疼痛,火焰灼烧,鬣狗用一英寸长的牙齿死死咬进他的腿——   “再一次,请?”那他妈该下地狱的条子相当有礼貌地问。   “企鹅人双面人小丑小丑女红蜘蛛三号街72号地下室随便他妈的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尖叫,随后是歇斯底里的怒骂。   他脱口而出的几乎是在哥谭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最不堪入耳的词语,杰森已经对这些话司空见惯,他审讯过不少人,这个人的怒骂甚至不是在他审过的人里面最有创造性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完全不合理。   他来调查哥谭流入的一批新型毒品,这种药物药性极强,能够长时间地致幻并且效果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削弱,但相对的,对身体的损伤也会更大。在街边躺倒的毒虫已经越来越多,他们的脏器漆黑,而这种程度理应是在短时间内注入致死量的药物才可能形成的结果,所以要么哥谭最近有一大批人约着找死,要么就是这种新型药物对身体的损伤已经超出预期。   另一个问题是它的价格,这种药物的价格甚至比其他的要低廉一点,这种堂而皇之的挑衅嚣张至极,无论是谁在背后操手,目的显然都不仅限于靠这个东西牟取暴利。有人想要借此扰乱哥谭已经相对稳定的局势。这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想要去触到的霉头,但同样也是最为粗暴地加入这个名利场的方式。   按理来说他已经是货物流入哥谭权限最高的交接员,没道理就连他都没有办法接触拿货的人。他他妈的在这个地方踩点十几天不是为了听他哭得多难听的。   在他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杰森干脆地把他在地板上砸晕,随手打了报警电话,哥谭警局会处理这玩意儿的。他们也只能处理这种东西了。   一定还有什么他们疏漏的。   “……红蜘蛛。”杰森喃喃道。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那男人的头发撩起来,他粗壮的脖子后方,有一个针孔。   “操。”杰森说。   红蜘蛛。   一个最近三年才开始在哥谭活动的情报组织,拥有极其强大的渗透能力,他们曾接手过几个和红蜘蛛相关联的案件,但其中三分之一的线索都戛然而止,而那些案件又都有一个特征,线索的中断处,一定是一个完全的断层。   在他们说断层的时候,指的是完全没有任何着手点的、仿佛镂空一样的层次。   这种断层普遍有一个共同点:脖子上有一个针眼。   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他们以为是巧合,第二次才开始重视,但无论那是什么,药物还是毒品,都已经被人体代谢完毕,血液化验都没有任何异样。   但这次的进展还算胜利,从他嘴里挖出了一个地址,虽然不知道这个地址是不是他胡言乱语要被逼疯了才说出来的东西,不过也算是一个着手点。总要去试试,有的时候人的潜意识和求生欲都会给人一点惊喜。   估摸着时间,大概十分钟之后该来的就会来清场,杰森还是给那男人抽了一管血。他现在都有点饿了,往血管里注射营养液是没法填肚子的。正巧兜里还有一只剩下的注射器,他摸出来把它拆开倒进嘴里。那液体一入口他就难以置信地把整张脸皱了起来:“草莓味?认真的?”   三号街72号地下室。   这里显然已经弃置了很久,楼梯通道间是喷漆画和划痕,他一进去就被剥落的墙皮砸了半边肩膀。铁门锈得很厉害,进到楼梯道就能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霉味,杰森得小心翼翼地开那铁门才不至于在自己经过的时候把它整扇门拽下来。   地下室的天花板很低,导致如果有什么突然袭击的话闪躲的空间会显得有些局促。他得稍稍弯着腰才能把自己塞进去。蚊蝇的声音刺耳而令人厌烦,通常这种声音都不会伴随着什么好事情。他扶着墙的时候,露出无指手套的手指遭到了微微的阻力,细小的线悄声无息地断裂,那个触感是蜘蛛丝。这种潮湿的地下室生再多蜘蛛他也不会奇怪。   一进到里面,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息瞬间充斥了他的鼻翼。   那味道他很熟悉。   杰森捂住鼻子,打开手电筒。   突然刺眼的光线让他眼睛眯起,等到适应了亮度之后,他睁开眼。   眼前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褐色头发,男性,体格中等,他几乎一半的皮肤都被蚊蝇占据,大片的皮肤已经腐烂。而在他靠近锁骨的那块皮肤上,有一个残缺的、暗红色的蜘蛛印记格外扎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怕这一章被屏蔽qaq   我看小说从来都是跳剧情,因为感觉好麻烦,不想动脑。于是造成了,自己根本不会写剧情。   泣。 第69章第69章   是提姆打来的电话。   薇尔当时正在看阿希娜推荐给她的电影,她在正常世界的阅历尚浅,因此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能给她带来惊喜,最近她是偏爱纪录片的,大猫就很不错,鉴于他们已经把那只在医院养伤养了半个月的狸花猫接回了家,她看看这些东西学习一下如何养猫似乎也是合理的。   薇尔把那只一来到她家就闷闷不乐、但碍于自己残缺的腿脚又无法逃脱的狸花猫抱下自己的腿,那只狸花猫踉跄着在沙发上站好,截断的残存肢体还会给它带来痛楚,于是拖长声音地咪一声,又在沙发上团着躺下了。   “最近怎么样?”提姆的脸出现在手机上,薇尔猜测提姆有可能是在蝙蝠电脑上和她通讯,她想象提姆陷在蝙蝠椅里一本正经地给她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有点违和,也有点好笑。   她肯定没控制住她的表情,因为提姆显得有些疑惑,还有点窘迫。   鉴于提姆一般不会和她联络,她唯一想到的事件也就是半个月前那次晚宴,便也收敛下情绪:“我很好的,除了对于马卡龙的尝试失败了几次,米尔顿总说我糖放少了一点,但我还是觉得它有点腻。”   她吐吐舌头。提姆失笑。甜点的失败就是她生活中最大的烦恼。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幸运了。迪克总和他说,每次和她通讯的时候都像是自己能飞出哥谭,一头栽进棉花糖里。如果不是身处蝙蝠洞的话,提姆也会产生这种错觉。   屏幕画面出现了一张照片一角,他仿佛才注意到似的,问了一句:“那是你的室友吗?”   “啊。”薇尔惊呼一声,随即露出笑容:“对,阿希娜!她超级棒!”   画面一阵不规律的移动,定格在那张挂画上面,那个叫阿希娜的女孩儿很亲密地挨着薇尔的脸蛋,当时他们好像还不是特别熟悉,薇尔的脸上有一点点的拘谨,但是快乐是无法掩盖的,她明显也非常开心地笑着。   现在的关系只会比当时更好。提姆想。   这有点难办,前几天杰森传给他的信息摆明了红蜘蛛和新型毒品有关系,虽然并不能确定是敌是友,但他们的本意就是不要让对方牵扯进这种破事里面。   没想到即使把她送出哥谭,也会有东西纠缠到她身上。   他们拿到了一份资料,里面有红蜘蛛的成员筛选,阿希娜艾达,原名科莱丽帕尔,父母在□□火拼时被杀害,她作为数据记录员过手了一部分的文件,虽然她在第一时间把那些东西藏起来,但显然没有直面过那些人的稚嫩让她低估了对方的手段,红蜘蛛的成立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后。   更不要提他们破解的的虚拟机ip之一定位就在斯坦福。   州法不一样,很多时候他们无法在哥谭外行使权力。   他不想做不好的联想。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科莱丽帕尔就是红蜘蛛的建立者之一。   但她一定和红蜘蛛有关系。   薇尔还在电话对面跟他滔滔不绝阿希娜有多照顾她,阿希娜是个多棒的女孩儿,提姆三心二意地听着,苦恼地琢磨该怎样不动声色地跟她提到这个事情,有一条信息传送进来,提姆喃喃出声:“红蜘蛛。”   薇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蜘蛛是什么新的亚文化组织吗?”薇尔问。   “怎么这么说?”提姆温和地反问。   “因为阿希娜的身上有一个纹身,红色蜘蛛,还挺酷的。”   “红蜘蛛是哥谭的一个情报组织,薇尔。”他说着,把图标调来给她看。   和阿希娜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薇尔安静了一会儿。   “但是阿希娜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她很照顾我,会给我买吃的,我的礼服裙也是她挑的;她很关心我,还会救……”她停顿了一下,画面里出现了一只被两只手掌挟持着的,恹恹的狸花猫,那狸花猫心情不算好,被强行捞起来之后脾气显然也没那么好,打起精神舞着爪子要给这个不知好歹来打扰它的两脚兽一爪子,薇尔显然没想到它这么不配合,硬生生挨了它一爪子,小臂出现一条痕迹,她惊呼一声,忍着疼痛把它放下去,才委委屈屈接上:“……猫。喜欢小动物的都不会是坏人。”   “我知道,薇尔。”提姆说。   薇尔安静了一会儿。   “她不是坏人的。”薇尔说。   提姆叹了口气:“保护好自己,薇尔。”   他们当然不会只叮嘱一句,“保护好自己”就完了,他们已经安排了线人去斯坦福,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薇尔和阿希娜在一起,薇尔的耳边都会有陌生的频率出现。   薇尔已经没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欲望,礼貌地道了别。   阿希娜在她放下手机的三分钟之后进了屋。   “嗯?今天不去做甜点了吗?”看到她还在房间,阿希娜显然有些惊讶,调笑着问。   “嗯。”薇尔闷闷说一句,眼巴巴地看她。那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偏偏她又没说话,就硬生生地被她盯一会儿,实在没耐心等到她先开口,阿希娜先受不了地开口:“怎么了?”   那小孩儿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饿。”   感情是在哀怨她没带食物回来?阿希娜哭笑不得,一边连声应着一边回房间:“好的好的下次一定,天哪,你不知道你有多像想要被投食的雏鸟……”   那小孩儿瞬间就笑了。   过了一会儿,阿希娜从里面探出头来:“对了,我这里有两张水族馆的票,你有兴趣吗?”   她本身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感兴趣,小时候父母带她去过一两次,也没有给她带去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各种各样记不得名字的鱼,很大的鱼,五颜六色的鱼,其他的倒是也记不清了。   “水族馆?”那小孩儿再次重复了她的一句话,显得有些疑惑。   她再次探出头来,以一种见到不可思议事件以至于差点怀疑人生的语气问:“你不知道水族馆?”   那小孩儿疑惑:“我应该知道吗?”   “就是很多各种各样的鱼的地方,天,你一定得去一次,虽然不一定很好玩,但是这可是人生必须得体验一遍的东西!有几个小孩儿会没去过水族馆呢!”   薇尔很想委屈地反驳她,她是去过很多鱼的地方的,她经常去和那些大鱼游泳的。但一想到她不能暴露其实她也是条鱼的秘密,她就咽下了这句话。   并且暗暗有些期待起来这个水族馆。她相当好奇人们为什么还会在海边以外的地方去见各式各样的鱼。   “可是这是个监狱。”薇尔不可思议地轻声喃喃。   她们特地挑了一个工作日,带着孩子来的家长很少,水族馆人员稀少,他们谢绝了一个讲解员。阿希娜是不需要,薇尔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从进门就显得过分安静,愣愣地看着那些在整面玻璃中游动的五颜六色的鱼。   她走上前去,用手去触碰那整面玻璃,水纹透过玻璃印在她的脸上,有一瞬间,那潋滟的色彩让她以为她自己和那些鱼群置身于同一个地方。   “他们足够好看,也许就因此才被困在这里。”阿希娜说。   她开始有点后悔把薇尔带过来了。   薇尔心神不定。   自从她进入这个水族馆的大门起,她的耳边就充满了尖叫和哭泣,那些或许哀伤或许刺耳的频率让她头脑胀痛,偶尔有一些平和宁静的频率稍稍安抚了她的心神。一只身体荧光绿、尾部缀着细长的蓝色和黑色条纹的尖吻鱼凑到玻璃这边来,隔着玻璃亲吻她的手心。   那点小小的喜悦和安抚几乎让她落泪。   巨大的阴影游曳在她的上方,她抬头去看,鲨鱼摆着尾鳍麻木而疲倦地离开,它的吻部有残缺不平的痕迹,拥有心灵感应一般,薇尔突然觉得这玻璃是如此坚硬。   她用手摁上自己的鼻子,隔一会儿又放开,轻轻撞向面前的玻璃。直到半张脸贴在玻璃上,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面前有鱼群聚集。   阿希娜以为她是想凑近一点看看那些鱼,就懒洋洋地说一声:“小心别被吓到,有的鱼脾气可坏,看到你凑上去,它会专门来吓你。”   薇尔置若罔闻,她起身,又一次撞向玻璃。   这次有点疼,她捂着鼻子退后一点,鼻子酸涩,眼睛被生理性眼泪惹得红彤彤。   “干什么傻事。”阿希娜捂住她的鼻子。   “唔。”她只含糊应一声。那哭泣更加刺耳了。她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闷着头把阿希娜拉着,往声源处找去。   他们找到了虎鲸馆。   “虎鲸又称杀手鲸,性情温顺,对人类具有极高的好感……”阿希娜念着虎鲸馆的导言,唏嘘:“这个名字还真听不出对人类有高好感,令人毛骨悚然。”   虎鲸馆是一片巨大的开放场地,水池上方是一些人行道路,虎鲸并没有被玻璃圈养起来,他们只是被人行的道路与自由隔绝。   尽管工作日游客稀少,工作人员也对仅剩的几个游客满怀热情,用特有的方式呼唤他的伙伴,那只巨大的生物从水里探出它黑色的头顶,驯顺地停在那里:“想要看看虎鲸表演吗?”   阿希娜有一点兴趣,薇尔说:“我想摸摸它,可以吗?”   “当然!”工作人员一手放在虎鲸脑袋旁:“她很温顺,叫欧利斯特,是个女孩儿……”   工作人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欧利斯特的身世,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会哪些技能,她的性格……   你好呀。她在近在咫尺的、永不止息的尖叫声中说。   他们有特殊的频率可以辨认对方。   那只虎鲸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地尖叫和哭泣。她或许每天都会这样尖叫,但这也意味着她还留存着尖叫的概念和力气。   薇尔轻轻碰一碰虎鲸软塌下去的鳍。   你好呀。她耐心地说。   虎鲸过了好久才停止尖叫,轻轻抽泣着,半信半疑地开始回应她:我可以听到你?   薇尔说:是的。我可以听到你。   它的尾巴开始剧烈地扑腾起来,直到工作人员在汹涌混乱的水波中拍拍她的侧脸,两下,她瞬间如木偶一样停止并且呆立。   她的频率混乱不堪,夹杂着喜悦和不敢置信:我可以听到你!我可以——   水面渐渐平静,薇尔闭上眼才能防止那些水花溅进眼睛里,只是那让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软趴趴搭在脸上,工作人员连声道歉,薇尔声音沙哑:“没事的,她很可爱。”   她几乎已经无法用正常的声音说话。   那条虎鲸冷静下来后,才轻轻问一句:但是,听到你有什么用呢。   薇尔抚摸她的脸颊。   她说:我很听话了,他让我跃出水面,我会努力,他发出那个声音,我会给他回应,他叫我转很多圈,我都会转的。   她说:我难过的时候也撑着去做了,我饿的时候也去做了,我的朋友不在了,我替他完成了那些动作。   她说:我很听话的,听话的话我才会得到食物,听话我才不用被扎那些让我难受的东西,但是我听话到什么程度,他们才会让我回家?   她没有在尖叫了,一个能进入他频率的生物并不能让她开心起来,她只是觉得疲惫。水面浑浊不堪,她只是想念大海。   可是听话的话你什么都得不到。薇尔说。他们会夺走你仅剩的食物,你的朋友,你的家。   他们不会放你走的,你越听话他们越不会放你走的,你不会得到任何东西,你是知道的,对吗?薇尔说。   那虎鲸轻柔地摇着尾鳍。   她说:那我该怎么做?   薇尔抚摸着他的鳍,光滑又冰凉,说:做你该做的。   一周之后,阿希娜在推特上刷到一条消息,旧金山水族馆中虎鲸欧利斯特发狂伤人,被当地水族馆转手到另一个水族馆,运输途中被劫下,现已行踪不明。   阿希娜直称可惜,欧利斯特是她见过最驯顺的虎鲸,她的失踪令人痛心。转头问薇尔:“你挺喜欢她的,对吗?”   薇尔抿嘴,显得有些忧虑:“希望她没有事。”   糟糕。一时不小心提起了一个错误的话题,阿希娜暗道不好,转移话题,语气浮夸:“……好像看你这几天没有在学习烘焙了,有几天都没有被投喂了,啊,人都消瘦了好多。”   薇尔显然被她逗乐了,接受了她的好意,笑道:“最近有一个大工程,要采购好多材料,店主很忙,就给我这几天放假啦。”   “那点心……”阿希娜不死心。   “明天我去蹭一下烘焙坊吧。”薇尔哄小孩一样碰碰她的头。   这样的阿希娜,怎么会是坏人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终于到了这一天! 第70章第70章   旧金山湾风平浪静。   这个季节温度和煦,沙滩上阳光也不够充足,因而少有人在海边晒日光浴。   这就是为什么艾兰娜在这个时候来到这片海滩。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这整个海滩都会属于我们!”她扬起头,笑容灿烂,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她不受控制地发抖,被她强行挟持过来分享这一片宁静的她的弟弟米德尔不赞同地给她披上了一层毯子:“我觉得这并不比switch好玩。”他皱着脸,本来应该转身就走的,硬生生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女孩儿在这里疯闹。   艾兰娜大笑,她早就清楚这小子从来都会纵容她。就拽着毯子全当那是超级英雄的披风,在浪花冲刷的海滩大步奔跑,踩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那脚印很快被水抹去。   “小心!那是什么!”米德尔惊呼,大步跑上前把艾兰娜拉过来,远处有三角鳍靠近:“这里怎么还会有鲨鱼?!防鲨网呢?!”   那三角鳍并没有被所谓的防鲨网阻挡,一路势如破竹劈开水面朝海滩靠近,它甚至丝毫不畏惧搁浅,以一种无惧的姿态冲上浅滩。   ——然后搁浅了。   这只是第一头。   然后是水母、小型鱼类、甚至是一只虎鲸。   旧金山湾并不是个例。   迈阿密海滩、科罗娜多海滩、佛罗里达州海滩、新泽西州海滩……只要是沿海的地方,都有奋不顾身冲向浅滩搁浅的各种鱼类,这些鱼类从沙丁鱼到蓝鲸,密密麻麻地在海滩上摆满一片,宛若呈尸场,大部分的鱼类死亡腐烂,气味蔓延,无数人过来一探究竟却硬生生被腐鱼的气味恶心到吐。海滩一时间成炼狱。   专家分析这是海底地震的前兆,沿海居民人心惶惶,有人叫嚣板块或将重组,美国将被吞没,有人惊惧亚特兰蒂斯再次进攻地球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亚特兰蒂斯进攻地球,鱼也是他们的坐骑之一,而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坐骑去送死。”闪电侠飞快抱怨,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去把搁浅的鱼扔进亚特兰蒂斯人特意圈出来的一块区域,天哪那可太多了,海洋生物!天知道地球上海洋的面积比地球多那么多!而里面的生物更不用提了。他只能扔一些小的鱼,而这还只是一片沙滩,大超负责那些大型鱼类,在大超被一只蓝鲸炸了一身的血水之后他深感抱歉,但悄悄说了一句:“……我想这不一定是他们的战争手段之一。”   “阿莫斯越狱了,我们正在全力追捕。”海王隐忍怒气。他几乎出动了所有能发动的人手,那个混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所有的坐骑全部发狂了,包括并不仅限于纯坐骑和战斗用部队。在这期间未经训练的海洋生物也未能幸免,其中就有一部分不管不顾地冲上了海滩。亚特兰蒂斯的战士全体投入战斗,只不过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昔日的战友。   亚特兰蒂斯的人民失去海洋生物的战力显得相当狼狈,他寻求了正义联盟的帮助,但人手完全不够,也有一些超能力者自发地加入他们的队伍,但依然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损失巨大。   “顾问呢!黑漆漆呢!天我觉得都要觉得喘不过气来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在哪里!”闪电侠对着通讯器大喊的同时也不忘把手上的那只海豚挟持在臂弯里面扔回海洋:“呼叫蝙蝠侠!蝙蝠!大蝙蝠!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安静。”蝙蝠侠的声音带着电流声,那边杂音很重,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喘息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那边看起来并不比这边平和。一声闷响之后,他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另一端:“……报告情况。”   “科罗娜多海滩已经清理了大部分,但是它们还在源源不断地登陆,我能叫这个为登陆吗?——喂?喂喂?蝙蝠?”   通讯断了。   “什么情况。”闪电侠开始有点担忧了,超人收回视线,海滩几乎被血染红:“阿卡姆越狱了,哥谭起码有三场火拼。他们正在处理。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哥谭人也是末日论者吗?偏偏要挑今天集体自杀?”闪电侠大喊,接着气势把一只八爪鱼扔进绿灯侠用灯戒做出来的软垫上,软垫边接了一个绿色的滑梯,它们就顺着那个全封闭滑梯直接进入亚特兰蒂斯的圈养场。   哥谭的情况不比海边的情况乐观。   小巷里,马洛立死死护着自己的孩子,他们慌乱之中就跑进了这条小巷,但令人绝望的是这是一条死路。背靠着的墙因为年代久远而被机枪扫射得几乎洞穿,马洛立却是完全不敢离开这一堵岌岌可危的墙体。   他应该在之前的转角就转头躲进楼道的!最少那群疯子不会挨着踹门——也不一定,天。他们身后追着的是怎样的一群疯子?   怀里的儿子听话地把头埋进父亲的怀里,他能感受到父亲摁着他后脑勺的手在颤抖,耳边的心跳声也像是快要砸穿他的脑袋一样剧烈。他也感到了害怕,死死抓住父亲的衬衫:“爸爸,我们会死吗?”   “嘘。”马洛立只是把他抱紧,笑声,尖叫声,凌乱的脚步声,枪声。他的耳边空无一物,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全世界。“会没事的,好吗?”   “爹地的乖宝宝在哪里?”那个疯子甚至哼着小调踏入了这一条小巷,刻意重踏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脏上。马洛立把自己缩得更紧,他突然在想,如果今天不在外面吃饭逗留该多好。就不会遇上这种暴动。   但今天是他儿子的生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嘘嘘,不要害怕。跟我来,我们会到达一个快乐并且没有疼痛的世界,你受够了这里,是不是?”   他说话像是在唱一首黑暗童谣,孩子用气音颤抖着说:“我害怕。”   马洛立不说话。手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摸索。哪怕是生锈的刀也好,或者枪,撬棍,削皮器……   他摸到了一只铁质筷子,然后攥紧了它。   枪声响起,垃圾桶被打个对穿,他贴在孩子的耳边说:“我拖住他的时候你就往家的方向跑。”   “爸爸!”那孩子嘶哑地哭着,扯他的衣袖。   “够勇敢吗?”他说。亲吻孩子的额头。   那孩子哽咽一会儿,抽泣着说:“好,那你一定要回来……”   脚步声极近了。   马洛立大喝一声:“跑!”便冲了出去,他攥着金属筷子,要往那疯子的眼球插,一声枪响,他的左手被击中,那个小身影从自己身后蹿了出去,有点踉跄,但足够了。   一声闷响。   那疯子直接倒了下去。   马洛立喘着粗气,耳旁嗡嗡作响,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瀑布倾下,过一会儿才觉得四肢都发软,疼痛后知后觉从左手蔓延。   “你没事吧。”一个青年的声音。他抬头看去,那青年收回双棍,胸前一只巨大的蓝鸟标志。   “夜翼。”他喃喃道,突然反应过来:“我儿子呢!你有看到我的儿子吗!三岁,不,四岁了!”   从巷口跑来一个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直接扑进他怀里:“爸爸!”   “是这孩子把我找过来的。”夜翼说,手脚麻利地用绳子把地上躺着的疯子绑起来:“尽快回家,今晚的哥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只是一个角落。   哥谭宛若炼狱,是罪犯的狂欢俱乐部,普通人的刑场。   新式毒品闹得水深火热,几乎是扰动了大部分的帮派,这行业是来钱最快的行业,但是在那些老式帮派的收入中占比较少,因此这次的事情比起挽回经济损失,最重要的还是维护权威。双面人和小丑的接触策划了半年来阿卡姆规模最大的一次越狱,表面上帮派地盘纷争和利益损失的所有总账堆到这个卡口作为借口一起清算,实则安抚手下以及挽回脸面,目前为止哥谭已经有三场规模较大的持械战场,四散的罗宾全部被召回哥谭,部分疏散平民,另一部分逮捕越狱罪犯。GCPD召回了所有警察,尽管这样人手也才勉强够用,夜晚过去一半,罪犯被逮捕三分之一,但特级罪犯大多还逍遥法外,包括并不仅限于小丑、毒藤女和黑面具。   这已经是他今天逮到的第四个罪犯。夜翼几乎有点毛骨悚然,像今天这样的“大丰收”也意味着漏网之鱼只会更多,那新型毒品流通进哥谭的一开始,尽管有所警惕,但没有人会想到事情能发展到如此地步,这也证明了背后的势力并不单纯,有其他的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这甚至只会是一发催化剂。   那他们的最终目的呢?   夜翼想。   “药物分析结果出来了。定位到的工厂有两个。”蝙蝠侠说。同时夜翼收到了消息,在之前杰森拿到样品之后就用来给他们化验,这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也是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一部分原因。   夜翼看了看发过来的定位信息,两个工厂的位置并不集中,他们只能分散去找。   “我的区域。”杰森的声音。   “是,那就交给你了。”夜翼喊道。用钩爪去向另一个工厂的地址。   --------------------   作者有话要说:   4~ 第71章第71章   那个工厂位置很偏,但仍属于他的管辖范畴。他以前没能注意到的一些小动作悄悄汇成了巨流。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杰森暗骂一句,再次确认所有的装备都在他们该在的位置,工厂的入口堆砌着废弃木料和钢铁,伪装成一片不被使用的废墟,这些废料其实也应该清理干净,因为总会有一些人来偷这些废料。他曾经就做过这种事。   但或许他们也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诱偷盗者作为他们的实验品。送上门的小白鼠,不是吗?   工厂里面没有开灯,他贴在墙上,嗅到不知道什么溶剂的味道,就把头罩的空气过滤系统打开,但仍残留着一股怪味,也许这里也已经被废弃了。他没有听到其他的声响,或许这里已经没有人,但又或许他们只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没人能说得清楚对方的性情,他们甚至连对方的组织规模都没有摸清楚,这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耻辱。   杰森给枪上膛,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通讯器里夜翼汇报已经到达地点,暂且没有受到攻击。   门是锁上的,他直接开了两枪打掉铁锁,他本不应该这样鲁莽,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了。里面的房间是一个个卸下的集装箱,用蓝色遮盖布和绳索掩盖住,杰森用小刀划开一条绳子,揭开那块布,又是一枪,铁锁应声断裂。集装箱的门打开之后,一袋用塑料袋装着的毛绒玩具从里面滚落出来。经典的毒品藏匿手法。他干脆地用小刀划开一只玩偶的肚子,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白袋塞在棉花里面。   中奖了。他想。并且思考现在直接放一把火烧掉这一片地方还是继续探索。   但让他这么多年刀尖舔血活下来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还有更深的东西。   为什么他们像是舍弃一样要把那只红蜘蛛落在地下室只为了掐断线索,为什么他们需要争取这些时间,是为了制造今天哥谭的暴|乱?还是为了一些其他的原因?   盲区太大,他们几乎对对方一无所知,这点东西远远不够,如果捉不住对方的尾巴,只会给他造成一些损失,这点东西不痛不痒。他需要找到更多线索。这个组织的头是谁,他的来历以及他的目的。   来到哥谭,你总要献祭一些东西才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打破规则的不是英雄,而是牺牲品。而秩序的维护是为了稳定。   那黑暗的洞口是未知的深渊。   这完全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种地方一定会留守一定的人员作为护卫,不会像这样空荡荡地几乎相当于敞着大门让人长驱直入。但目前为止的情况坦荡又真诚地告诉他,是的,没有一个人留守,这仿佛就是一个被废弃的、却并没有转移物资的仓库。   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在他闯进第三扇门的时候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他向前迈步的时候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瞬间转移枪口。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步子。   那是一个人。   但他并没有死,他的胸口还在起伏,霰|弹|枪落在他的手边,杰森试探性地踢了他一脚,那个人像是睡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他试探性地打开手电筒,这是一个制药间,各种器械整齐地排列,没有血,没有弹痕,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火拼的痕迹,只有人,很多人,要么躺在地上,要么瘫倒在椅子上,要么趴在器械上,试管和精密仪器被打翻,没一个人清醒着,就像是毫无预警地被突然袭击。而他们通常能拿到手的催眠气体最多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到底是谁这么放心地把他们放在这里甚至不作任何的处理?   这副看起极其安静祥和的场景把诡异的气氛推到顶峰。   在一瞬间他突然感到极度的困倦,但他已经开启了头罩的过滤系统,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任何含有药物的气体透过过滤系统对他产生作用,但他就是感到了极度的困倦,这困倦如同一座压过来的山峦,把他的四肢死死往下压住。   不是气体,不是药物,那会是什么?   ——声波。   这个选项跳进他几乎停摆的大脑的时候,他的潜意识为此感到了极度的荒谬和不可思议,这个猜想几乎意味着和那一个人对号入座,但如果是她的话。   那一个个荒谬的问题钻进他的脑子里。   为什么新型货物的价格正巧低到那个触发点;为什么蜘蛛像是断尾一样卡死了线索,把时间拖延到哥谭的暴|乱;为什么是他的地盘。   如果是她。   他跪倒下去的那一刻,有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腰,背部有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上来。   “——抓到你啦,杰伊。”   那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轻快地说。   罗宾鸟撞进网中。   --------------------   作者有话要说:   薇尔:我超听话。(乖巧)   薇尔:我装的。   完结啦。对,这就是结束了。后续的故事不会再继续,每个人心里都有结局,有人觉得小塞壬就该永远囚禁在蝙蝠洞以防出去作乱,有人认为小塞壬会成为掌控方,把她想要的东西攥在手里。   但那些故事就不是我想写的了。   我想写的只是她经历,然后成长,仅此而已。   估计大部分姑娘没看懂,伏笔解析放在这一章作话最后。但我觉得解密还挺有意思的,十个伏笔全部埋在织网这一卷里,有兴趣的姑娘可以去自己试着找找看。   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小甜饼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想这小孩儿一直单纯下去就好了。但是既然写了她长大的时间线,那么我就要思考她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成长的契机是欲望。   是人就会有欲望。小时候经济拘谨的人会渴望富裕,在成长后就会有囤积癖好。洛丽塔的男主小时候的恋人永远停止在那个年龄,成长后他的欲望就止步于此。   那么小塞壬小时候是怎样的呢。她的欲望是什么呢。   永远的颠沛流离。她永远是被放手的一方,她几乎毫无选择。在每一次事件里,她都是被动接受的一方,永远都有不得不接受的别离。听话带给了她什么?听话带给了她所有的失去。被作为实验品、娜塔莎、小鲨鱼、杰森。她不断地在失去。   那么她的欲望就会是控制欲。   蜘蛛,一点点织网,收网。只要猎物触动蛛网末端,她就能感受到,那猎物的每一步都会通过震颤传到她的耳中,那令她感到安全。   我无法说这对于她而言不是一个be结局,或者一个he结局,如果按照鲁迅先生的说法,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小塞壬那时候是美的,但是是一种残缺的、单面的美。我认为既然行走在人类世界,总要染上一点属于它的色彩。我喜欢把这称之为完整。而完整和残缺,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看法。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蝙蝠家族和哥谭还是在她身上刻下了鲜明的印记。   而单纯按照小塞壬的眼光来看,这也许是一个he。   感谢大家听完我这罗里吧嗦的一大堆话,也感谢陪我一路走来的大家。   如果可以,那就下本书见吧ww   伏笔解析:   1水族馆篇解析薇尔可以和海洋生物用特定频率交流,打大章鱼的时候也有提到。被送走后她去探望过一次阿莫斯,言尽于此。   2拉美文学教授的正面评价对应红蜘蛛案件断掉的线索提供者的记忆残缺,是塞壬的新能力,针孔是掩饰和艹设定(毕竟蜘蛛),里面什么都没有。   3甜品是买的,熬夜通宵是跑去哥谭,出勤率缺口多也是因为如此。   4古典文学和烘焙爱好。超级无害,对吗?   5经济来源是红蜘蛛的情报生意。   6和阿希娜做室友是薇尔刻意调过去的,学霸室友是薇尔用了点小手段弄走的,是为了掩饰可能会被查到的ip,是一个备用计划,别名烟|雾|弹。   7薇尔被送走的时间和红蜘蛛的建立时间。   8强大的学习能力。   9断腿的小猫咪取名叫杰伊(对于这个信息,我很乐意听到你们对此的解读)。对于它为什么受伤,在没有人猜到薇尔的新能力之前,或许还可以暂时隐瞒一下。唯一可以公开的情报是她并非刻意。   10水族馆虎鲸是薇尔曾经的隐喻,薇尔怂恿暗示了她现在对此的态度 第72章第72章   自他有记忆开始,渔夫族从来都不是一个强大的种族,亚特兰蒂斯是他们的宗主国,于是慕强心理和他们所描绘的神话奠定了海洋智慧生物的审美,也为此,渔夫族被认为是丑陋并且低劣的返祖生物。他们的国王——也是他的父亲,因为不服从而被亚特兰蒂斯的王杀死,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识事,而剩下的族民就像是断头的泥鳅,散乱而毫无目的性地成了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   那时的渔夫族毫无骨气,被抽掉脊椎似的唯唯诺诺,他身为那一代最优秀的孩子,总有一种窒息一般的感觉压在他的胸口。   他本应该习惯那个,如果他没有被母亲带着去觐见殿下的话。   母亲在和殿下谈话,他被侍女安置在大厅等候,他那时还小,不知道为什么侍女的果盘不往他的面前放,只是愣愣地朝上面望着,望着他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此生无法忘记那宫殿多么辉煌美丽,光滑圆润的石柱在水里也散发着莹莹的温吞的光芒,宝石和贝壳镶嵌在每一个角落,那会发光的、他从没有见过的石头映照出他的脸。   他看着那张脸,看到满满的向往与渴望。   母亲和殿下结束谈话的时候,他凑上去,兴奋地对母亲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样漂亮的房子吗?”他当时也不懂侍女发出的嗤笑,只是持着一颗无知无畏的赤子之心向往强大美丽的东西。   当时的母亲拉着他的胳膊,几乎是粗暴地把他拉走了。   但母亲回去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他无法把母亲劝出来,只能每天送一些食物给她。那些端出来的食物剩得越来越多。   三天后,母亲从房间里出来,她的眼眶深陷,皮肤灰白。他问母亲发生了什么,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当天她通知了所有渔夫族的人们搬到了另一个区域。   他自此有了第二个家。   他自此失去了他从小到大的家。   他的第二个家地形坎坷,光亮极差,他再也不能从窗户看到游曳的鱼群,这让他养成了时常游上海面的习惯,并且开始喜欢上日光浴。   他的朋友莫德对这个地方抱怨好多次了,因为他父亲是喜欢晒太阳的,在搬到这里之前经常游上海面,但自从搬到这个阴森的鬼地方之后,鱼尾就出了点毛病,现在他连游上去都做不到了,莫德只能带着他上海面,让他能在心理上有一点安慰。   阿莫斯对莫德表示同情。但他一直疑惑为什么之前的家住得好好的,现在却要搬到这个地方来。有一天他听族人说是因为他们原先的地盘有什么东西可以开采,那个名词太长了,他没有记住。   但是,为了那个什么东西,就把他们赶走吗?   阿莫斯疑惑地想。   那些东西是没有生命的,他们是有生命的,有智慧的,怎么能为了一些石头就把他们赶走呢?   族人不给他解答,书籍中也没有记载,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坏,成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他去敲门都不想回应。   他漂浮在海洋之中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这种感觉吓到他了。他只能又游到海面去晒太阳,但这个时候,平静的海洋起了波澜。他听到远方有轰鸣声,像是什么巨大的怪兽劈开海浪朝他冲过来。   但比起惧怕,孩子的好奇心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母亲曾经吩咐他要远离地上生物,但母亲同样也说过她永远不会将他弃之不顾。   他被母亲背叛了。年幼的阿莫斯气鼓鼓地想,那我也要背叛她!   他刻意顺着水流掩盖自己的踪迹,那庞然巨物埋在水下的部分是两片白色的东西,看上去他们一直在运动,他正要用手去碰一碰的时候,看到了有群游到那东西附近,然后被吸了进去。   血水染红了一小片海域,不久就被雪白的浪花卷起淹没。   那一瞬间他背生寒意,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行事,心底也勉强认同了陆地人确实是一个危险的种群。   他有点心生退意,但同时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既然陆地人的东西已经可以征服海洋,那么他们会不会有相关的书籍和知识能解答你的疑问呢?   为什么他们会遭到如此对待,为什么他们天生低亚特兰蒂斯王国一等,为什么他们会甚至比不上那些死去、没有思想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跟踪着那一架巨物,等到他们终于停下,阿莫斯趁着他们都睡着的时候,悄悄溜上了船。   母亲跟他说过,渔夫族的人民只要尾巴踏上陆地,鱼尾就会整条脱落。并且再也不能恢复。   但莫德却不这么认为,他悄悄地对阿莫斯说,那些都是大人为了骗他们不要上陆地的。陆地可好玩了。   阿莫斯当时问他:“你去过陆地吗?”   莫德哽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当然去过,陆地上的海草比海里的漂亮多了,他们都长着两条尾巴,还有三只鱼鳍……”   莫德一定没有去过陆地。   阿莫斯盯着那熟睡的雌性,身后的地板上是一条湿痕,陆地上的路难得地难走,他的手肘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痛,就像是被珊瑚礁狠狠地擦过皮肤。   还是海洋好。他们可以用尾鳍肆意地游动。陆地简直太可怕了。   而且陆地人并没有两条尾巴和三只鱼鳍。   陆地人也只有两只鱼鳍,而且是肉色的,和他们坚硬的鳍骨和鳍翼毫不相同。脸颊看上去是柔软光滑的,像是果实,他们长得像是亚特兰蒂斯人,但是没有亚特兰蒂斯的那种睥睨一切的高傲。她的眼睛上面有一小片长而纤细的毛发,像是鱼的尾刺,却比那更柔软也更……美。   阿莫斯用爪尖去戳一戳那个肉色的鱼鳍,柔软的,还有温度。   除了太阳,他第一次遇到有温度的东西。   但他的爪尖太锋利,那肉色的鱼鳍立马就破了皮,鲜红的液体流出来,那是血吗?陆地人的血和他们的血是一样的颜色。   雌性陆地人皱着眉,很不安地抽抽鼻子,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阿莫斯一时间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反应。   他是亚特兰蒂斯王国丑陋的种族,他是与陆地人截然不同的种族,他的皮肤是崎岖坑洼的深蓝色,和人类光滑柔软的珊瑚色皮肤完全不一样。   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阿莫斯发现他简直是满怀期待地等着这个陆地人雌性的反应。   而那个陆地人雌性眨了眨眼,看了看他,又闭上眼,再看看他。   “————”她咕哝一句他听不懂的东西,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儿,她的频率再次平稳下来,如果用渔夫族的话来说,她又睡着了。   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后,阿莫斯曾经想起过这一瞬间,当时着实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对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拿起武器向他挥来,那么这句话显然就相当地重要。   当时已经是他的伴侣的莉娜笑得捂着肚子扶住他的肩膀,他只能堪堪用手掌去护住她的后腰以防她跌倒在地。那渔夫的女儿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长期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呈现出健康而美丽的褐色,亚麻色的长发散乱地缠绕在他尖锐的指尖:“我说……天呐。”   “我很抱歉,阿莫斯,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笑声,好让那解释能顺利完整地说出口:“当时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我在想,为什么我的梦境里也会出现这种生物,我自以为我的想象力还没有那么丰富,但,大海,你知道渔夫之中流通着多少传说。我一定是那些茶余饭后的故事听多了,才导致睡醒之后看到像你这样奇奇怪怪的生物……”   他对奇奇怪怪的生物这种评价已经基本上免疫了,但莉娜立马反应过来:“天,我很抱歉,阿莫斯。”她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她总是这样,对一切出口的话不加思索,时常冒犯到别人,但她道歉也很真挚,几乎所有人都会原谅她不带恶意的冒犯。   她就是这样的人,像颗太阳。而阿莫斯对温暖的东西从来不能免疫。   心理极其强大的莉娜见到阿莫斯之后并没有太多的疑惑和好奇,只是,这个世界的陆地上各种奇奇怪怪的超能力者都有,海洋这种几乎是陆地的两倍的世界,再多一种长得像是鱼一样的直立行走的生物又怎么了?   在那次初遇之后,阿莫斯只是因为好奇就跟着到了海滩,然后他踏上了陆地。他的尾巴没有消失,只是会为太阳的照射而干裂,这个时候要么他会潜入深海一段时间,要么莉娜会用湿润的布匹盖住他的全身,更多时候,莉娜沉迷于和他交谈的时候用手掬起海水泼在他的身上。   “你们在我们的世界里。”莉娜用手掌握着阿莫斯其中一只利爪:“叫做人鱼,在人类的印象中他们一般都是美的。”   阿莫斯几乎为那一个词语瑟缩了。莉娜教导他人类的语言体系,美的,他从来不会被说是“美的”。渔夫族从来不会被评价为是美的。就算是在海洋的世界,他们收到的评价也只会是丑陋的、野兽一样的种群。   莉娜看出了他的畏缩,天,只有莉娜能看出他的畏缩,天知道他们的表情系统有多大的差异,但是莉娜就是能看出来,她的声音温柔至极:“阿莫斯,你是美的。不要否认这个。”   他们在那个时候接吻,在海中交尾。   他被陆地人诱惑,几乎已经要忘了家乡。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刺客联盟的人。   这群人在世界各地都有活动,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这里出现了他的踪迹。刺客联盟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异种族见得并不少,但能被他们活着掳走的并进行实验的,并不多。   阿莫斯是其中之一。   当时那个女人找到他,并没有立马和他进行交易,只是让他去看一些东西。   那是一片他从没有踏足过的地方,那里的陆地人更多,他们的房子偏远而窄小,远离这些喧闹脏乱的地方,那个小的安宁的世界只有他和莉娜两个人,他满足于此。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   然后他见证了莉娜是怎样被辱骂,被称呼为怪物的婊|子,那些人狞笑着把她掼在墙上做出下流的动作,最后往她的长筒靴上吐唾沫。   他终于知道了莉娜为什么有段时间拒绝他的碰触。   阿莫斯的瞳孔变细,尖牙不自觉地伸出嘴唇,身上所有的鳍开始舒张,他像是一只河豚。   ——一只搁浅的河豚。   累赘的尾巴拖拽着他沉重的下半身。他用手肘上的鳍扎进土地,一步一步移动过去。   那个叫塔利亚奥古的女人说:“你甚至没有办法爬过去。”   他们中间隔着一堵围墙,那围墙并不算坚硬,但他的鳍折断在那上面。   “我需要腿。”他嘶吼道。   “这就是我想给你的。”塔利亚笑了。   他不辞而别,配合塔利亚的实验,足足半年,那半年他几乎没有记忆,因为持续的、能让大脑空白的疼痛是不会在你的大脑里留下记忆的。他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对方得到了渔夫族的基因序列。   那沿海的渔村迎接了一位英俊的富商,他有着浅金色的短发,一双绿色的眼睛宛若装下了全世界的碧湖。最顽劣的女人也会在他的双眼中沉沦。   在他入住旅店的第二天,海上飘来几具泡胀的尸体,那是渔村有名的酒鬼,众人都在猜测他们是喝醉之后不小心走下堤坝掉进海里,尸体随着涨潮冲上岸边。   众人还说,村里住得最偏远的那个婊|子学会了什么巫术,对富商下了什么咒语,让其对她死心塌地。   “所以,巫女,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吗?”阿莫斯顶着一张英俊的、人类的脸庞,用薄凉的嘴唇亲吻莉娜干裂的嘴唇。   “我只想知道我想干什么。”那渔夫的女儿咬住他的喉管,牙齿用力,有湿润的痕迹在他的人类的脖颈上肆意流淌。   第二年,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阿莫斯已经几乎忘记了海底的生活。   他们的生活很平静,直到那一拨人踏进这个渔村。   他们是为他而来的。   既然刺客联盟有着消息的渠道,那信息一定会从其他地方流传出去。酒馆有陌生人出没的时候他应该提高警惕的,这一片地方没什么旅游景点,也没有什么值得外人惦念的东西。一般人不会来酒馆打探消息。特别是怪物的消息。   但他没有。   他去东方交接了一批货物,到城镇的时候,看到远方有浓烟升起。   那个方向只有一栋屋子。   一栋他们精心装饰的,修补的,即使拥有了足够的钱财,莉娜也不想搬走的屋子。   那栋屋子还在燃烧,他冲进里面,鳞片开始覆盖身体,坚硬的鳞片能抵挡一些灼烧的伤害,但他依然分不出哪一块焦炭是莉娜,哪一块是木梁,哪一块是餐桌。   但那一团地板上,散发着油脂燃烧气味、露出焦黑骨头的一定不是。   然后他听到婴儿啼哭。   他扒开一块木梁,掀开地板。木梁把他的手掌烫伤,鳞片呈现出边缘焦黑的模样。   那下面是一只被藏起来的小鱼人。   她的尾巴是浅蓝色的,头发是她母亲的亚麻色,眼睛是像他一样的浅绿色。   阿莫斯用手掌撑着那根滚烫的木梁,凝视她很久,慢吞吞地问一句:“……你为什么还活着?”   莉娜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他已经忘了这孩子的名字,或许根本没有记住过,莉娜给她取了一个名字,他不在乎。   那孩子的鳞片覆盖了半张脸,和他不一样,和莉娜也不一样。   她的头顶生着一层浅浅的,亚麻色的绒发,手指呈现锐利的尖端。在那一层绒发被黑灰覆盖之前,阿莫斯把她拿了起来,放在手上。   然后他走出去。   他通过一些手段找到了那几个放火的人,用爪尖切掉他们放火的手,切掉他们走过去的腿,最后用爪子抵在他的嘴里,问:“为什么?”   那哭叫得声音嘶哑的男人含着利器含含糊糊地哀求:“我只是收钱办事……他们出钱想要这种东西,收集稀罕的……异种族……”   他们的舌头在说出下一句话之前被割断。   他们将会在血液流尽后死去。   阿莫斯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话,或者叫一个问题。   “那些东西是没有生命的,我们是有生命的,有智慧的,怎么能为了一些石头就把我们赶走呢?”   那孩童的声音稚嫩,带着真诚的疑虑。   问题的答案以一种残酷的形态在他眼前展现。   金钱,权力。   生命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宝贵。   他再次孤身一人。   阿莫斯回到了渔夫族。他的母亲给他一个拥抱,他的朋友们带着他看渔夫族这几年的变化。渔夫族的生命周期并不像人类那样短暂,他们的时间是漫长的,四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久。没人对他有太多的苛责,一去不回的族人也并不少。   但带回一个混血孩子的,他是唯一一个。   他并没有受到太多谴责,人类的样貌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样貌相似,他们只会以为这是他和一个亚特兰蒂斯人的孩子。这个孩子在他的族人间受尽了宠爱。他却很少去看望她,他只是沉迷古籍,在别人眼中会称之为一蹶不振。   他没有跟任何人诉说他的经历,因为不会有任何人理解。   渔夫族都是一群懦弱的、守旧的怪物。   而那群怪物推举他为渔夫族的国王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总要有人带领他们。   不久之后,他在一本古籍之中找到了一些令他惊喜的东西,渔夫族有他们独特的保存信息的方式,但由于海洋环境的复杂性和搬迁居地的缘故,那些知识大多不成体系,他对其的研究进度被拖慢也有这个缘故。而当他了解到塞壬的存在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出生三年了。而渔夫族的科技水平无法胜任对基因的编辑和催化。   他再次找到了刺客联盟进行合作。然而遗憾的是,对于返祖这个课题,这个融合了人类和渔夫族基因的孩子比起他而言,更适合作为实验品。   他将渔夫族的科技和情报作为交易内容,将那孩子给予了他们,陆地人还没有胆量跟海洋开战,而不了解海底人的派系就是他的唯一筹码,这为他换到了一次交易的机会,而他将之称为贝罗娜计划,他的女战神。   他们在亿万年前的姿态美丽而强大,渔夫族本应该是最威严的、神话般的种族,现在却退化成了这样卑劣丑陋的模样,而贝罗娜将会改变这一切,她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   ——本应该是这样的。   贝罗娜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中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如这么多年所祈愿的一样教导她如何作为一件称职的兵器,那软弱的男人给她灌输了那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世界中的理念,那几乎是玷污了她。无时无刻他都在懊恼为什么当初去参加实验的不是自己,他原生的渔夫族的基因经过亿万年的演变变得丑陋而畸形,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纯净而又高贵的模样。   而那群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夺走了他的贝罗娜,本来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缺口,但那群懦夫,那群软弱的、无能的渔夫族,他们渴望着和平,在败退之际扔下武器祈求虚假的、低人一等的和谈。他被这群无用的、累赘的鱼尾拖拽着沉重的身体,滑下败北的深渊。   他被以谋反罪关进监狱,一年后,他的贝罗娜再次来到他的身边,她成长为那样一种美丽从容的姿态,亚麻色的长发在海洋里像是花一样开放,他看到莉娜散落在沙地上的亚麻色长发,贝壳被他攥在手里,给那金色的沙和深色的长发烙一个白白胖胖的吻。   那莉娜的影子说:“阿莫斯老师,我们谈一谈,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没想到我也能打上这个标签好激动第一次把一篇文的状态改成已完结开心到起飞!   以及莉娜为什么说阿莫斯是“美丽的”。我相信后面醉汉的行为已经给了你答案。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